更濃重的夜色,不在柏樹的陰影里,而在一顆坦蕩的心中。
九百多年的時間如東逝水,換來今夜明月高懸。我不知道中原屋字上的與四川峨眉山腰的那個相比,哪一個更為妥帖?
一邊是故園,一邊是歸地。埋住骨頭的山都叫青山。
在蘇家,都叫峨眉。
比時間還細的呼吸,落地的松針都不叫原來,有人叫月光,也有人叫往事。
那條出自峨眉山下、在大宋的江山里平仄起伏時進時退、最終病死途中的官道,有人把它叫做人生,也有人直呼它為命運。
每夜臨軒窗的風雨,該都是從胸中揮擲出的詩句。
把影子靠近的三棵翠柏,在黑夜中交談著什么。輪廓隱約的廣慶寺,鐘聲沉了下去。不遠處的湖,一池上好的硯。此刻的天下,是一張上好的宣紙:橫豎撇捺是詩,潑墨點染是畫。
談笑間自成一家。
九百多年就這樣過去了。
發霉的宋朝早已被架空。在我所生活的時代,只有借助詩歌以及月光的階梯,才能抵達干凈的心靈。
在這個適合懷念故人的夜晚,我只能抱拳作揖。月夜下的三蘇園,詩歌的心跳聲清晰可辨。
我的身體里養著一匹馬——記26歲生日
我的身體里養著一匹馬。我是它馬蹄聲的堆積。
有時候只要我驟然停頓下來。或者來個急轉彎,它就會從我的胸口狂飆而出,讓我不知所措。
比馬還快,如果把時間回放,我就是一匹馬,從現在馬不停蹄地飛奔到了1 984年,某一個深夜的一聲啼哭。
那過去了的時光,都如你所看見的一匹馬飛奔時恍惚的形狀。
比閃電還快。
今日又跑到了一座山頭,來不及收撿過去的那些美麗的馬蹄聲,再一次飛身上馬。
山谷的回聲中,盡是馬迷惘的嘶鳴。
找個詞語來形容故鄉
采菊南山太理想了,炊煙裊裊太虛無了,青山綠水太詩意了,愚昧落后太潦草了,野蠻粗魯太夸張了,雞鳴狗吠太瑣碎了,知冷知熱太籠統了,安于現狀太片面了……
哦,這些詞語都不夠準確,都不是我的故鄉。
我的故鄉在地圖的褶皺里,它生長人民,生長糧食,生長愛情,生長溫暖,也生長淚水和苦難。
它-不能被一個詞語或一堆詞語簡單地描述和形容。它無限豐富的內涵和外延,只能被兩個名詞代表:
一個叫父親!
另一個叫母親!
它們加在一起的稱呼,擰得出風雨雷電,擰得出陽光月色;它們疊在一起的稱呼,既是抽象的故鄉,也是具體的故鄉。
對不起
我對不起祖先發明的漢字,血管中流動的母語。
這么多年過去,我不能讓盛開在筆端的花朵,出落得如清水芙蓉。總有一些潦草的地方,想馬馬虎虎過關。
我還不會給詩歌洗臉,
不會給散文梳頭。
寫作也是一場戰爭,十萬個漢字,就是十萬個士兵,可惜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我不會給每一個漢字安排合適的崗位,不會給每一篇作品武裝強大的力量,去抵御時間的入侵。
我沒有喚醒漢字的靈魂;也沒有通過它們,去幫助一些人找到他們丟失掉了的愛和憐憫;也沒有通過它們,去融化一些人身體里滋生的仇恨和黑暗。
我的文字和作品,還不能使親者快仇者恨。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每一個聽話的漢字!
對不起每一句溫暖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