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讀梵高。
據說他也喜歡梵高的執著與懶散,但他在小花園里播下滿園的罌粟、麝香、豌豆與木犀草,然后看著,等著有一天金黃的向日葵會榮耀般朝著他打開。
他所說的執著就是這樣,而懶散卻是因為深入一種領域的內核而荒蕪了平凡的人間氣味。如他,浸染藝術的人只在靈魂里筑巢。
其他,無力、無語,甚至無視俗世的豐盛熙攘。
而她的花園,只有一種植物——向日葵。
向日葵在那個花園里度過和她的時光。
這一日,想起他,向日葵卻謝了。那支一直吟唱著的曲子也已經很舊很舊了,舊得仿佛老時光里的唱片,褪了音色。
那些日子,曾經迷戀加州,迷戀植物,迷戀一種聲音。因為他。
現在,聽《加州旅館》依舊沉淪,不是在他的聲音里,是在時光的褶皺里。
但愿他陪她聽這支曲子的時候,她還沒有老。
晨間,他來信。他說:用這個清晨與你握手。她微笑。
傍晚,他再來信,他說:給你窗外整個京城的安詳黃昏。依舊是這樣靜美的句子。
她突然就沉陷了。那一刻,她知道她又迷上了文字。深深的迷戀。如此美好,激蕩,不顧一切。
她決定在文字里再活一次。讓原有的都失去其生長性。讓所有的在文字里重新落地生根。
文字會毀滅一個人,而她不怕這種寂滅。她只怕寂靜,沒有他的寂靜。
當文字像一個古舊的鴉片煙斗,再次落在她蒼白的唇間,她澎湃于那些依舊如罌粟般危險的美好之中。
也許,文字的快感,就是要這樣日日散漫地吸食、吞咽、輕吐。
這一日,風落在黃昏。
想起圣經中說:把我提在風中,使我御風而行,又使我消滅在烈風中。
這一日,她睡在月下的風里。
夢里,她在院子里洗衣服,用大大的木盆,一腳一腳踩著那些浮起的泡沫,看它們瞬間生長破滅。
天空晴朗。他在藤椅上看書。他的書都很難懂,哲學,美學。她從不看他的書,她只是看他讀書的樣子就覺得歡喜滿足。
她站在木盆里,水微涼。她聽音樂。
他看累了,會走過來,從背后輕輕抱著她,拿過一副耳塞,陪她一起聽。他用英文哼唱那支曲子。聲音低沉,沙啞,憂郁。
她聽見向日葵燃燒的聲音,金色的,熱烈的,傾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