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遇好局長,小司機鞍前馬后當心腹
1998年3月,薛向奎從遼寧省葫蘆島市海軍某部退伍后,被分配到河南省某縣國土資源局當司機。他為人正派,工作認真,頗受領導、同事好評。2003年10月,他被局長劉豫調到身邊當司機。
薛向奎為人老實謹慎,對劉局長更是畢恭畢敬。為此,劉豫不止一次對他說:“我倆天天在一起工作,你對我不用這么客氣嘛!”薛向奎點頭稱是,慶幸自己遇到了一個隨和的好局長。
2004年春節放假前,劉豫給了薛向奎一個500元的紅包,讓他辦年貨。局長的細心關照,讓薛向奎感激不已。
不久后,薛向奎的妻子馬麗芳下崗了,一家三口僅靠著薛向奎每月800元工資生活,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其實,薛向奎并不是沒有掙外快的機會——身邊的同行們經常利用多開汽油票和維修費的機會撈錢,而他卻不愿沾公家的光。劉豫對忠厚老實的薛向奎更加信任了。
2005年3月,薛向奎的兒子冬冬生病住院,家中僅有900元錢,遠遠不夠交住院費,他只好四處借錢。劉豫知道后,立即讓妻子劉燕給他送去2000元錢,還說:“小薛,你有啥困難就告訴我,都是一家人嘛!”劉豫的話,讓薛向奎熱淚盈眶。此后不久,冬冬要上小學了,薛向奎想讓兒子讀好一點的學校,卻又交不起高昂的擇校費。劉豫得知后,立刻動用關系,把冬冬安排到縣城教學質量最好的中心小學讀書。薛向奎發誓一定竭盡全力為局長服務,報答他的恩情。
時間久了,人們都看出薛向奎和局長關系很好,一些求局長辦事的人都喜歡找薛向奎搭橋。2005年8月,下屬單位一副所長想 “轉正”,便找到薛向奎,讓他把兩萬元紅包轉交給局長。劉豫收到紅包后猶豫了,但他轉念又想,自己每月只有2000多元工資,到現在還住著單位宿舍,沒錢買房,還要供女兒讀大學,正是用錢的時候啊!再說,只要薛向奎守口如瓶,誰會知道呢?抱著一絲僥幸心理,他把錢留下了。不久后,該副所長被提拔為國土資源所所長。
這次經歷后,劉豫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一次,他的女兒佳佳想去澳門旅游,劉豫便對薛向奎說:“我只有佳佳這一個寶貝女兒,這件事你去辦吧。”薛向奎明白局長的意思。他有些猶豫,畢竟自己從沒做過以權謀私的事情,可想到局長有恩于自己,他只好照辦。
于是,薛向奎在一家汽車修理廠開了張6000元的維修發票,經劉豫簽字報銷后將錢送給了佳佳。
東窗事發,司機日記揭露貪官
此后,劉豫的貪欲一發不可收。他越來越頻繁地利用薛向奎之手侵吞公款。薛向奎為人細心謹慎,他特意準備了一個日記本,專門記錄為劉豫家辦事的每筆開銷。
2005年年底,正讀大二的佳佳直接給薛向奎打電話,說:“我們同學都有筆記本電腦,你讓我爸給我買一臺。”薛向奎明白自己該怎么辦,他當即到商場給佳佳買了一臺5000多元的筆記本電腦。這筆錢,他以局長添置辦公用品為由在財務報銷。
還有一次,佳佳逛街時,看上了一條價值1200元的連衣裙,便打電話給薛向奎,要他把錢打來。后來,他以招待費名義報銷了這筆錢。另外,佳佳每年寒暑假回家的往返機票費也由薛向奎以各種理由報銷充賬。
這樣的事情做多了,薛向奎越來越不安,畢竟這是違法的事啊!但一想到局長對自己那么照顧,他又不能不做。
2005年國慶節期間,劉豫夫妻打算乘飛機去桂林旅游。得知薛向奎沒去過桂林,劉燕爽快地說:“還是開車去吧,讓薛師傅也去玩玩。”他們開車到達桂林后,佳佳也帶著一個同學從珠海乘機趕來,一行五人游遍了桂林的山山水水。而旅游的花費1.1萬元,則由薛向奎將事由變通后,在財務全額報銷。
2006年年初,劉豫在某小區買了一套單元房。交完房款后,他無錢裝修,便讓薛向奎先賒賬裝修,然后想辦法報銷。薛向奎答應了。
2006年2月10日,薛向奎在日記本上記下:購買鎖、無塔供水設備共1140元,有發票。
3月24日,他又在日記本上記下:購買潔具、廚具,共花費1.8萬元,每件物品均有發票。
這兩筆錢,薛向奎一部分讓下屬的某鄉國土所報銷,一部分劃歸局里正常工作支出……之后,類似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多次。
見丈夫經常為局長報銷私人開支,馬麗芳擔憂地說:“公款私用可是犯罪啊,你就別插手。”薛向奎無奈地說:“我也不想這樣,但局長待我不薄,我要知恩圖報啊!”
2008年7月,有人向當地檢察院舉報劉豫貪污受賄,他隨后被立案偵查。8月13日,劉豫被逮捕。
到案后,劉豫對收受下屬及他人財物共計10.5萬元一事供認不諱,但對貪污公款一事拒不承認。
在接受調查時,薛向奎內心矛盾極了,再三掙扎后,他違心地告訴辦案人員:“我只為領導開車,他的私事一概不知 。”
那段時間,薛向奎的內心無法平靜,經常從噩夢中驚醒。當月底的一天,精神恍惚的他開車時差點撞上路邊護欄。看到丈夫精神幾近崩潰,馬麗芳勸他跟檢察院說出真相。
2008年9月初,薛向奎在家人的支持下,來到當地檢察院,將記載著自己幾年來為劉豫購買物品的日記本交給辦案人員,經計算,各項開支共計115323.9元。
在證據面前,劉豫不得不低頭認罪。因為犯罪情節輕微,且自己未獲利,薛向奎被免于起訴。
挑破“官場潛規則”:小司機路在何方
小司機揭發局長的事,一下子傳得滿城風雨,薛向奎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一天,薛向奎路過一間辦公室時,聽到屋內一群人正在議論自己,一個同事說:“這小子太狠了,真是忘恩負義!以后大家都離這個小人遠一點!”薛向奎聽了,委屈得淚水直流。
更讓薛向奎難過的是,劉豫入獄后,單位就讓他把車鑰匙交了,給他安排了一個閑差。一個平時和他關系不錯的同事對他直言:“你把局長都揭發了,誰還敢重用你啊?”薛向奎郁悶不已。
薛向奎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揭發局長,還觸動了縣里一些其他領導司機的利益。原來,他的日記曝光了領導與司機的“官場潛規則”,讓一些領導對司機提防起來,許多司機也因此失去了“撈油水”的機會,那些人對他恨之入骨……
與此同時,劉豫入獄后,他的家人也把矛頭對準了“叛徒”薛向奎,讓薛向奎晚上經常遭遇騷擾電話。一天,薛向奎從一家超市出來時,剛好撞上劉燕。怒火萬丈的劉燕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哭罵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們哪里得罪你了?你竟這樣坑害我們!”她一邊罵,一邊狠狠地抓薛向奎的臉。薛向奎“撲通”一聲在她面前跪下,含淚道:“我對不起你們,可我如果不那樣做,我的良心一輩子都不會安寧啊! ”
唯一令薛向奎感到安慰的是,單位也有不少人支持他。一天中午,同事們都去食堂吃飯了,薛向奎獨自坐在辦公室里發呆。有個同事突然走過來,把一份熱騰騰的盒飯塞到他手里,真誠地說:“薛師傅,你做得對,我支持你!”另一個同事也說:“劉豫貪污的都是納稅人的血汗錢啊!要不是你,我們還真看不出他的真面目!”聽到這些理解的聲音,薛向奎哽咽起來……
2009年9月1日,當地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劉豫犯貪污罪、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追繳全部贓款上繳國庫。
回憶這段黑色經歷,薛向奎飽含熱淚地說:“我指證劉豫,是為了正義,為了良心的安寧。對于劉豫一步步走向犯罪,作為司機,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假如一開始我就拒絕替他做這種變相貪污的事,或提醒他早些收手,他也不至于落得這個下場。我真后悔啊!”
(魏傳中、呂麗妮薦自2010年7月12日《梅州日報》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