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慧聰詩選

霧

有人從水里面鉆出來

有鳥迷路

有不怕摩擦的野花偶然盛開

有鮮血與鮮血的分離

當整座山的感覺都被遮蓋

有人就從水里面鉆出來

他會自豪地一個人講述

水底撫摸美人魚的故事

他會說美人魚的尾巴是稻草做的

因為他曾見過一個有尾巴的稻草人

他會說美人魚行走是從不用眼睛的

因為風被牢牢堵在了外頭

秋的手因感動而掰斷

于是，有鳥渴望迷路

有鮮花與鮮血的顏色黏合在了一起

有一個人的眼睛無法將他們分離

雨

信仰者沐浴的時候

我們被上帝一個一個拋落

風的摩擦:眼球的敲打

我們去向大地索取真經

索取真經的最后一頁

索取此刻有多少骨頭接近死亡

有多少肉體埋葬

又有多少女人在巖石下奇跡般復活

啊，這接受的心情

被樹梢鉤掛的疼痛

你真是救世主的前身

等待我們碰撞后的歸宿

一個熱戀中的少女跑出房門

她的身后有一大群男人追逐

一個追逐者停止腳步

他因我們的到來而熱淚盈眶

農人

我們沒有理由詛咒

這宰世之神的合理分工

正如我們無法詛咒我們的農人

在田地里獲得雨水的稀稠之情

我們的農人

建造大地的神。擋風的碑墓

馬車拉著的飽滿麥穗

雕著英雄塑像的骨頭

在被遺忘的角落里

雨水生長和埋沒的地方

插滿了我們的農人來回的腳印

多少帝王因恐懼它們在噩夢中死亡

而今夜，在晴朗的月光之下

我又見到了我們的農人

他們因又阻擋了一次洪流

而舉家吃粥歡慶

瞭望

天與地的中間

存活著一種和祥

天與地的反面或正面

上帝在悄悄放牧牛羊

上帝也是牧羊人

云朵不是羊群

云朵下面才是羊群

和祥是羊群

和祥才是羊群

有人在思考

如何才能捉一只小羊回來

螞蟻們也在奔跑著談論

能否給他們帶來一場大豐收?

或許上帝也在思考

螞蟻們從來都不去思考

它們只是奔跑著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