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外一首)

大姐剛扒開亂草我就

看見了泥土 馱著墓碑的泥土

頭頂一方蒼天 伏在

我腳下

腳下的泥土 都二十四年了

還為躺在地下的父親

保持著適當的高度

這么些年的風引雨帶 并沒有

流走他鄉

這么些年里 它一直替父親

保管著

那件最新最好的衣裳

還收留了

他在世間時的

那副勞頓的骸骨

我又捧起一把 灑向墳頭

父親 我說 這是故土 你就為自己

好好活一回吧

我聽說 人到了土里

都能變回他自己

父親 還有您不知道的呢——

我曾多少回想過

要把您背下山去

以后 我再也不

這么想了

蛙聲

此起彼伏的蛙聲 像一地打碎的月光

我所說的

是我的故鄉三十年前

最普通的景象

十五年后 故鄉的蛙聲

逐漸稀落我見它們

或者跳上餐桌 或者

在火鍋中悶哼

又過了十五年 也就是

三十年后的今天 故鄉的蛙聲

就被鋪成了道路 供人遠走

而蹦跶起來的

已長大成樓

今晚天氣不錯 就著省城的月色

我在第七層的陽臺上種下

兩顆野草 又擺上

一大盆自來水

我想 等到了夏天

說不定會長出些

蛙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