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微小的事件陡然具有照拂時代的命意

·秋

主評：馬兵

補評：張麗軍

嘉賓主持：趙月斌

肖濤

張艷梅

房偉

當下文學對“及物”問題、底層問題、作家責任意識等的討論其實可以歸結到一點上，即如何讓微小的事件具有照拂時代的命意，如何在細節的、匿名的個人經驗中關聯起富有歷史感覺的品質，以重鑄文學對現實性話題的承載力。在夏末秋初的時節，我們看到這一努力的趨向已成就初顯。

中篇小說

魏微：《沿河村紀事》，《收獲》2010年第4期

這是一篇頗有野心的作品，也迥然有異于魏微之前的風格。小說的題材想來是來自于她在鄉鎮的掛職體驗，小說記敘了沿河村二十年間的現代化歷程，尤其注重對幾派政治勢力糾葛的歷時展現，以村長為首的“主和派”、以胡道廣為首的“主站派”和貌似“主和”而自有打算的胡性來之間幾番博弈，最終采取假冒軍車搞蔬菜販賣的方式完成了小村的原始積累。而在小村走上富裕路之后，二派的糾結卻愈演愈烈，各自打著“致富”、“平等”、“民主”、“反獨裁”的旗號，上演一出出群眾互斗的大戲。小說通篇用寓言的手法，借助沿河村來傳達作者對中國鄉土政治民主及與經濟發展關系的思考，對于群眾的盲動、基層民主的亂相、知識分子對鄉鎮工作實際的隔膜、物質豐富與欲望膨脹的現實等都有觸及。作者凝結其中的社會思考和使命意識無疑是可貴的，但個別地方稍嫌粗率，只將思考停留在表層而缺少更深入的探勘。這也許與小說講故事的方式有關，它的寓言化還不夠純粹，沿河村的暴富與暴動不無南方一些小鄉鎮的影子。作者在比附現實時也不免拘泥于現實，這使得小說的指涉性相應地縮減了，力度也打了折扣。

葉舟：《姓黃的河流》，《鐘山》2010年第4期

作者在相關的創作談中提到，這個小說是向《北方的河》的致敬之作，是作者當年發愿要寫自己心中黃河的結晶。在張承志那里，黃河因為激昂雄魄的力之美而被詮釋為“父親河”，但同樣因為負載中華民族的厚重積淀而必然成為那個激情似火時代的證詞，從而內在地累積了“母親河”的文化基因。葉舟有意用外國人看黃河的視角，顯然正是想規避掉“母親河”血脈里的這種文化基因，回到“母親”最本真的意義上，以照應小說里對那個偉大的德國母親的塑造。就這種祛魅的立場而言，小說的寫作是成功的，德國青年李敦白為了替母親洗白屈辱而自造扁舟一葉，打算順黃河漂流，挑戰“跳進黃河洗不清”的老話，也完成一次對生命與感情的施洗之旅。但在小說全面鋪展開后，講一個曲折的猶太人受難故事的野心漸漸膨脹，反而吞噬掉了作者試圖重釋黃河的努力。我不否認沃森與克拉拉感情故事的精彩程度，但也不能否認這個故事在顯露本哈德·施林克《朗讀者》和麥克尤恩《贖罪》的痕跡，甚至就像是兩個小說的情節嫁接。同樣是因為這個德國故事過于龐大，使得小說的副線——艾吹明、遲牧云和左球三者的糾葛也被漸漸擠壓而不免有了過于倉促的結尾，牧云與克拉拉中外兩位女性一體的鏡像關系因此沒得到有力的呈現，主副線的有機性也沒有建立起來。

魯敏：《惹塵埃》，《人民文學》2010年第7期

在東壩系列之外，魯敏寫的最成功的乃是她的“暗疾”系列，這類作品探勘城市人心人性中伏藏的病態或心理的疾患，并揭示這病癥對應的時代問題。《惹塵埃》無疑是“暗疾”系列的又一佳作，魯敏這次開掘的病癥是“不信任癥”。丈大遭遇橫禍去世后，妻子肖黎在丈夫的手機中發現一個曖昧的短信，這讓她陷入了對生活無邊的質疑中，變成一個神經質的女人。日后在和徐老太及韋榮的交往中，她感到自己的心結一點點解開，可更深層的悖論卻又如山般壓下來。小說的精彩在于，魯敏沒有為肖黎提供紓解之道，堅持真實為惟一的原則讓她的生活一團糟，而接受善意的謊言融入世俗的邏輯又非所愿。在一個誠信缺失的社會里，是底線和良知優先，還是安穩和快適重要?“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肖黎無解的困惑恐怕也是作者的困惑和時代的困惑，魯敏的“暗疾”再一次準確地撓到了我們每個人的痛處。

老于頭：《老夏》，《天涯》2010年第4期

一個感人的中國版“入殮師”的故事。老夏因為當年參加過國民黨的經歷而在解放后的歷次運動中備受沖擊，淪為一個擦拭尸體的太平間工人，在多年與死者打交道的過程中，他領悟了生命的真諦。在外人看來，他職業卑微，性格乖僻，實則自己對體面和尊嚴絲毫不肯茍且。小說通過他一絲不茍的整潔、言談舉止的不凡、收養棄嬰、百分之七十的微笑、與宋院長不設心防的交流等諸多細節來寫其人的善良和對人世與人事的通達。同時，又緊緊圍繞老夏常常哼唱的一句京劇唱詞“未開言思往事心中惆悵”做文章，把一種物是人非的悵惘之感細密地織進故事。

普玄：《虛弱的樹葉》，《小說月報》(原創版)2010年第4期

小說開頭便是戲劇感極強的一幕，妻子王秀被叫到派出所去給嫖娼的丈夫張高舉交罰款，目睹了丈夫和妓女柳葉被銬在一起的畫面。但嫖娼事件只是個由頭，作者真正用力處乃在于刻繪出人的虛弱感：張高舉是因為被一柄樹葉打到頭而頓覺自己的虛弱的，他和妓女柳葉發生關系只為擺脫這種虛弱感反而更坐實了他的無力；葉文海一定要拿捏張高舉是因為學生時代自己一直被張壓制而牢牢戴著頂“千年老二”的帽子，但未來的市長人選依舊和他無緣，無論多么能干，他只能干“二把手”的命運如影隨形；王秀無法容忍丈夫的出軌，卻又備受因不能生產而生的對丈夫的愧疚，她多年潔身自好，但無奈世俗兇猛；王倫只是一領導司機，自認諳熟官場，上下打點聯絡，表面風風火火，實則處處受制于人。其他如妓女柳葉、老師肖文化也都有各自的虛弱和脆弱處。由此，題目“虛弱的樹葉”便上升為對人生境遇的一個隱喻。

趙竹青：《火車頭》，《當代》2010年第4期

小說無論人物塑造還是情節設置都無甚新奇過人之處，但因為對人物內心情感的微妙呈現，依然保有動人心弦、暖人肺腑的審美效果。由于丈夫的意外死亡與秋老八有關，尤碧華一直拒絕他對自己的關心，而秋卻憑靠自己的執拗一點點冰釋了女人的心防，尤碧華從開始的冷漠到意識到自己的冷漠不過是層脆弱的玻璃再到“晚餐要不要多量一杯米”的猶疑再到最后那句“葡萄架沒修熨帖，你回頭還得來修”，這個過程傳神地勾勒出一個女人細膩的心思變化。小說命名為“火車頭”，顯然是為了照應秋老八開著火車帶領下崗工人到礦上給工友們討說法的情節，不過與曹征路《那兒》中的工會主席小舅不同，秋老八甘心當工人活動的“車頭”的動機并非出自公心，而是要俘獲尤碧華的芳心。但恰恰是這不純粹的動機，讓小說溢出了同題材類作品敘事套路，而更彰顯飽滿的人性底色來。

牛余和：《油紙燈》，《上海文學》2010年第8期

間雜在諸多現實指涉的敘述中，《油紙燈》漫漶而出的古典韻致和富有傳奇色彩的佛緣世情讓人覺得分外難得。小說寫大家女子何葦杭因遭遇情感挫折而與兄長避居山間佛寺，邂逅了同樣背負家破人亡離愁別恨的白族俗家弟子雨祺，兩人漸生情愫。后故鄉大理瘟疫橫行，雨祺隨師傅回鄉祈福救人卻因采藥葬身崖底。葦杭追隨雨祺到了云南，在蒼山洱海的照拂之下，做了白族人家的女兒，以清雅達觀的性情，廝守在雨祺生長的土地上。在凄美的愛情故事中，小說又穿插交代了一對通靈玉璧的前世今生，這既筑強了故事的厚度，也借不同人對玉的不同態度烘托人性的高貴與卑污。小說語言雅潔，敘事娓娓道來，頗有從容溫婉之致，處處顯示出慈悲寬厚的氣相。

阿袁：《顧博士的婚姻經濟學》，《十月》2010年第4期

小說借顧言博士的戀愛和婚姻故事來探討經濟與愛情的辯證，作者是大學中人，故寫起大學教師的眾生相得心應手，頗有《圍城》之趣。不過，《圍城》是絕望之書，而此小說則促狹中有心疼，調侃里見慈悲，雖然調子是戲謔加嘲弄，可對當下知識分子為生計所迫的尷尬和他們被鍛造出來的投機心理實則不無同情跟理解。顧言實用第一的婚姻經濟學固然疏離于愛情浪漫唯美的質，甚至可說是一種態度的茍且，但在理想和詩意被放逐的年代里，茍且竟或許是求得安穩的惟一渠道?小說的語言辛辣佻撻，講的是高校圍城故事，尋探出的是整個時代實利為上的集體無意識癥候。

畀愚：《郵遞員》，《人民文學》第8期

一個遍布陷阱、機關和殺伐的諜戰故事，但作者的重心卻在探討人的命運和信仰。徐仲良不是因為虔誠的政治認同而是因為對一個女人的戀慕才走上了父親的老路，成為一名以郵遞員身份為掩護的特工。在漫長艱辛的戰爭磨礪下，尤其是目睹周遭同志的犧牲，他變得成熟和老練，但困擾他的信仰和身份問題卻在戰爭結束后凸顯出來。小說明顯是一個長篇的題材，如若從容展開，可與徐訐的《風蕭蕭》和虹影的《上海之死》等同題小說相比照，但現在處理成中篇，在敘事的節奏上就不免急促，有頭重腳輕之嫌，故事只有一個大概，人物也因為沒有獲得更闊大的空間來呈現其內心細膩的紋理而不免平面化和類型化。

短篇小說

段玉芝：《一九九三年的耳朵》，《時代文學》2010年第7期

兩戶鄰居網繞一棵棗樹和一棵泡桐起了紛爭，一心要考大學的復讀生來運想幫父母平息了這場紛爭卻沒想到變得更不可收拾，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他砍掉了黃老大的一只耳朵，也砍掉了自己讀大學離開鄉土的前程，卻又意想不到地收獲了他期待已久的愛情。段玉芝力圖借由幾個鄉村小景來探問人生最為叵測的命運，來運的故事足以證明人生之路并不是清晰的因果鏈條，而恰恰充滿偶在和必然，有時不是時來運轉，而是時“不來”運也轉。這個小說很短，但毫不局促，一來在于作者在來運家和老黃家之間、在來運的初衷和事情的結果之間、在來運的夢想和愛情之間營構出了足夠的張力；二來在于作者從容傳神的細節描寫讓小說富有一種鄉土的質感，給這個其實是蘊含超脫思考的故事灌注進了豐腴的血肉。

尤鳳偉：《空白》，《中國作家》2010年第7期

因為一個為防盜而安裝的攝像頭攝取的錄像中出現了一小段空白，秘書和局長之間展開了一場特殊的博弈。秘書險律濤的無心之失讓自己備受煎熬，以為仕途堪憂，卻不料因禍得福。而諳熟潛規則的局長連番設計，自認化險為夷。小說的切口很小，但剖析甚深，對官場權詐、人性私欲膨脹的針砭準確又犀利。尤其結尾處，秘書和局長交易之后再次彼此心照不宣地相互面對時，秘書頓時卸下千斤重擔，綻開微笑，而正義、規則與信條就在這樣的默契中向更深處淪陷，讓人悲欣難辨，憂謔莫名。

陳丹燕：《大云》，《人民文學》2010年第8期

陳丹燕的寫作越來越關乎更富生命意義的命題，《大云》具有多重解讀的空間，而每一重解讀都直陳人們生命中注定要經歷或偶逢的處境。這可以說是一篇關于血緣與宿命的小說，遺傳決定了張潔的命運，她在若干年后染上了和母親一樣的癌癥，和母親一樣地服用怪異的苦藥。和母親一樣去承付鄰居好友那說不清是憐憫還是慶幸的慰安，小說寫到“宿命就是母親住在自己的血液里，在某個時刻，她就會從自己的血液深處醒來”，這顯然是化用了張愛玲在《對照記》的名言，而且比張的原話來得更冷冽。這也可以說是一篇關于親情與隔膜的小說，張潔也好，青青也好，在自己長成一名母親后，她們對于母親自少年便形成的隔膜和排拒突然變成了相知，她們都越來越像自己的母親。這還可以說是一篇關于友情與孤獨的小說，人在世的孤單并不能被友情化解，尤其是像張潔和青青這樣，一個身患絕癥，一個試圖同情，不在同一情景中的人是“永遠不能不懷雜念來平等對話的”，越推心置腹越暴露兩人的距離。上述多個維度的人生觀照很好地被作者統攝在“又大又厚的云”這一核心意象之下，從而在切實蒼涼的人生感喟里氤氳進縹緲詩性的懷舊以及冥想的韻致。

艾瑪：《癡娘》，《滇池》2010年第7期

追索精神的向度，護持人性的純潔與澄澈，這幾乎是艾瑪小說的標簽。在《癡娘》里，她借助少年既懵懂又明敏的目光，歌詠了半癡母親王小荷執拗甚至冥頑的母性。王小荷像頭母獸一樣牢牢看護著癡呆的大頭兒子，而反襯出小鎮里那些愛替人操心的婆娘和她丈夫的所謂關懷不過是自作聰明、推諉責任的投機。王小荷的偉大還在于她的拒絕憐憫，當討飯的乞丐出于可憐反去施舍他們母子時，小荷一定追出老遠去還那口嗟來之食，她在雨水里凄楚的哀鳴唱響的其實是一個母親吟唱尊嚴的樂音，是從心靈最深處的角隅蘊蓄著的堅強。正因如此，敘事者“我”才會驀地發現，在很多年以后透過歲月的風塵，“那個令少年內心溫暖柔軟并產生向往的女人，競然會是一個像王小荷那樣的女人”。

陳九：《老史與海》，《小說月報》（原創版）2010年第4期

這篇小說在技巧上很本分，嚴守記人敘事類作品的章法，情節上也說不上新意，留學生與老外從誤會到理解到結為莫逆之交的故事所在多有，但這并不妨礙小說的精彩，原因在于作者賦予了主人公老史鮮明的性格，正像小說題目所喻示的，作者要寫一個他心目中的圣地亞哥那樣的悲劇英雄。雖然老史不像海明威筆下的那些總保持著“重壓之下的優雅風度”的硬漢，但是他粗獷與細膩的氣質復合、眷念海洋的雪萊氣質、對肌體活力強勁的追求、待人的直率與誠篤都顯現他無法被世俗收編的對生命自由意志的領悟。小說的另一意義在于，它為留學生文學的寫作開辟了新的向度，即擱置東西方文化、族群、政治意識的差異，規避后殖民的慣性言說，而是在更闊大的生命意義上探尋共通性的人類情感訴求。

范小青：《接頭地點》，《北京文學》2010年第7期

馬四季因為在城里買房難，感到難以立足，便主動參加了市組織部招聘大學生到鄉村的招考。他趕赴賴墳頭村任職，村支書卻與他打起了游擊，好不容易總算與支書見了面，見面地點居然是在一片墳場里。而支書通過出賣土地炒墳地的發展之道更讓馬四季咋舌，他沒想到的是被高房價逼到農村的自己居然又要參與到炒高墓地的勾當里，真讓人生不得穩，死亦難安。從小處看，小說是寫大學生村官馬四季和賴墳頭村支書的“接頭”故事：從大處看，則是將當下社會的幾個重要熱點——大學生到基層鍛煉、高房價、非法占用農村耕地——“接了頭”。整個敘述駕輕就熟，有力地揭示了土地盲目消費帶給人的困境與困惑。

黃金明：《七十歲出門遠行》，《福建文學》2010年第7期

在一個討巧的題目下，作者卻有不小的野心，力圖在一個短篇的篇幅里，借助于一個七十歲老人的回顧帶出幾十年世事遷變中的標志性事件。老人出行的每一個地方：湛江、北海、衡陽、廣州、光州都與一個特殊的年份相連，而這時空的糾結又構成改變他人生的若干關鍵節點。于是，找尋既是對人生歷程的檢閱，歷史事件的回顧，也是對命運可能性的探勘和驗證。小說的整體構思相當巧妙，可惜的是在建立個人與歷史的關聯時所用的素材或者老套，或者傳奇，某種程度上縮減了小說所要傳遞的那種在極左年代里愛情與人生被政治玩弄的荒唐感。

傅愛毛：《換帖》，《莽原》2010年第4期

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以冥婚、陰親為題材的小說并不鮮見，遠者如五四鄉土文學好手臺靜農、許杰等都曾涉筆，近來如閻連科在《丁莊夢》中更是大肆鋪展，但基本是限定在批判質疑，斥其封建迷信、壓抑人性的角度上。而這篇《換帖》則反其道行之，把結陰親寫成一個人成就愛情、證明尊嚴的機緣。伏羲山脈里的劉二拐光棍多年，一直浪蕩度日，直到村長給他說了一門陰親。雖然村長本意不過是借劉二拐之手葬了沒有親人過問的翠枝姑娘，卻不料劉居然視結陰親為真姻緣，像模像樣地用心經營起自己的日子來，以至于紅火到村長又給他介紹了一門真的親事，要把自己的妹妹許給他。小說的高潮部分在結尾劉二拐的自殺上，雖然這種處理過于突兀，過于戲劇化，但劉二拐對“換帖”承諾的信守和用生命捍衛愛情的果敢都讓人肅然起敬。

王祥夫：《為什么不去跳舞》，《長城》2010年第4期

作為底層敘事的代表作家，王祥夫肯定更多地面臨這樣的問題，即如何擺脫底層苦難敘事的巨大慣性，將對底層的關注拓進到更深的層面。他最近的作品無疑是這種思考的體現，如本篇小說便沒有將重點放在下崗小伙小古的苦難經驗上，而是用不無戲謔的口吻寫小古不切實際的搶銀行來脫貧的妄想，小古的妄想嚇壞了懷孕的妻子，她督促愛跳舞的丈夫重回舞場，希望他能在瀟灑的舞姿中放掉那個瘋狂的念頭。然而，下崗的小古發現自己連跳舞都跟不上節拍了，生活仿佛一切脫序，再也回不到一個正常的軌道上去。小說沒有任何苦難的疊加，輕逸中卻透徹地寫出了小古夫婦那讓讀者深感寒意的無奈與凋敝的生活。作者或許在暗示，人生被社會放逐以后造成的精神的茫然失措比物質的匱乏更難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