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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貝貝

2010-12-31 00:00:00西北狼
當(dāng)代小說 2010年11期

丁麗的存在,對于我們新三村三巷8號的住戶來說,是一個又疼又癢的尷尬。就像私處長的癬,不抓吧,癢,抓吧,疼。

當(dāng)然,僅僅就在一年前,丁麗式的女人,對于我們來說,一點兒都不尷尬。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嘛。那時,在我們新三村的小街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霓虹燈下的“哨兵”們,對著來往的行人扭腰擺胯挺胸撅臀擠眼送飛吻,讓我們新三村的夜市熱鬧得像清晨的農(nóng)貿(mào)市場樣。來的,去的,看的,談的,停的,走的,站的,蹲的,坐的;由看開始談的,由坐變成站的,由來改為去的,摩肩接踵,各得其樂。

這個時候,你要是在我們新三村的小街上大喊一聲“警察”,成雙成對的人十之八九會迅速分開成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形成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當(dāng)然,你這樣喊過之后,不出一分鐘,散開成陌生人的男男女女,又會按照各自的方式,結(jié)成干活不累的一幫一組合,消失在我們新三村巷子深處的那些四五層的樓房里。

這種和諧熱鬧的氣象,后來在一夜之間便消失了,讓我們新三村三巷8號里的男人們感慨世事無常,并且頗為那些風(fēng)景的消失報之以“嘖嘖”嘆息。

那時,我們常常沒事的時候就在陽臺上看流動的風(fēng)景,一邊看一邊評論。有些壞的,例如在“嘉旺”快餐做服務(wù)員的矮仔,常常故意大喊一聲“警察”,然后以看樓下那些張皇失措的表情和動作為樂。矮仔喊上了癮,搞得后來每天晚上不喊這么一嗓子就受不了。有一天,矮仔上夜班回來,在新二村與新三村交界的路口被人用磚頭拍了腦袋,拍得矮仔頭上纏了一個星期的紗帶,沒法兒再去“嘉旺”上班。哪個顧客看到他這副呲牙咧嘴的模樣有食欲?再后來,矮仔就不喊了,可還是天天跟我們一起欣賞流動的風(fēng)景。

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太勤奮的湖南女孩,發(fā)揚不怕犧牲連續(xù)作戰(zhàn)的精神,結(jié)果“犧牲”在了她的床上。出了人命,刑警隊來人封鎖了現(xiàn)場,成群的警察對我們新三村進行了梳頭似的排查,連我們這些有正當(dāng)職業(yè)的住戶,都被他們梳了好幾遍。街上那些職業(yè)工作者迅速轉(zhuǎn)移了陣地,我們樓里的那些職業(yè)工作者也一夜之間就搬離了,新三村就此冷清了下來。

丁麗是在新三村沒有了豐乳肥臀和飛吻的喧嘩后才出現(xiàn)在新三村的。那時新三村治安有了好轉(zhuǎn),房租又便宜,不少打工夫妻選擇了在新三村租住。于是我們?nèi)?號的空房間里很快便住滿了人。可是,丁麗很快就把新三村變成了她的主場,盡管并沒有形跡可疑的男性來打客場,可到底她是一個職業(yè)女性不是?于是那些打工女人們,便時時刻刻盯牢自己的男人。她們都聽說過早先新三村的熱鬧。而住在新三村的男人們,在自己女人的嚴防死守下,還是忍不住要偷窺丁麗。沒辦法,丁麗實在是太漂亮了,太性感了,比那個香港的李嘉欣還耐看,據(jù)說她的大門又守不嚴,是男人都有朝她射門的沖動。

要是丁麗從新三村消失多好。女人們這樣想。

可是,丁麗有個女兒,一個才兩歲的女兒,一個白白嫩嫩、像天使一樣可愛的女兒。名字叫貝貝。女人們盡管討厭丁麗討厭得要命,可只要她的女兒貝貝一出現(xiàn),大家就都被小天使吸引了,至于天使的媽媽是不是一只“雞”,這時都不重要了。哦,你要知道,秦始皇的媽媽也曾是一個被人賣來賣去的女人呢。女人們的愛心廣博得甚至可以原諒差點勾引了自己男人的丁麗。

可是女人們的擔(dān)心有些多余,丁麗有自己的原則,

那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盡管平日里丁麗時常豐乳肥臀地出出進進,可她一定不朝我們?nèi)?號的男人拋媚眼,即使是臨時來我們?nèi)?號串門的陌生人,她也絕不使用那些站街女的招數(shù)。就算走在新三村的街上,她也目不斜視,搞得那些從前在新三村快活過的男人們都不敢朝她吹口哨。總起來說,丁麗在我們?nèi)?號出現(xiàn)的時候,就是一個正常女人,一個男人的老婆,一個小姑娘的媽媽,一個長得漂亮的女鄰居。

有時我們便議論丁麗,說丁麗看起來有模有樣的一個正派女人樣,要氣質(zhì)有氣質(zhì),要身高有身高,干什么不好偏要干這一行呢?于是我們便認為肯定是那個跟丁麗住在一起的男人逼她干的這一行。是的,那個男人,長得倒像個人樣,模樣不錯,人也算年輕,就是一條腿有點兒跛,一看就是個吃軟飯的材料。而且,那男人總是對丁麗又打又罵,常常深更半夜聽那男人用東北口音罵丁麗,當(dāng)中還夾雜著身體接觸的聲音。當(dāng)然,丁麗的聲音從來都是帶著哭腔的。我們說丁麗這是上輩子造了孽,所以這輩子被那個瘸子欺負。每次瘸子在家折磨丁麗,我們都想沖進去痛打那瘸子一頓。他媽的,深更半夜,你晚上不睡覺我們還要睡覺,你白天不上班我們還要上班啊??墒瞧侨匙右娏宋覀?,一味地點頭哈腰賠笑臉。誰好意思去打一個賠笑的瘸子啊?就連身高不足一米五的矮仔也不會這樣干。可一想到丁麗,心里又頗不是滋味兒,如果我們誰是丁麗的男人,那一定不讓她做“雞”,那么漂亮那么性感又那么溫柔的女人,疼還來不及呢。

這個做“雞”的也挺有意思啊,你說要是跟她睡一

覺,那是個什么滋味!在工廠做保安的老王說。

他媽的老王也是有老婆有小孩的人,居然這么說話。可是他偏偏這么說了,而且他這么一說,我們大家都順著他的話頭說了下去,連我和矮仔兩個沒老婆的也跟著說了下去。我們開始猥瑣地評論起丁麗身體的各個部位來。我們的話題便由剛剛的義憤填膺變得一點兒也不高尚了。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周六的下午,三巷8號的住戶們,除了矮仔和算命先生老張,大都不上班,又沒到吃飯時間,便聚在樓下的院里聊天。周末的白天我們一般是在樓下的院里瞎掰,我們把這種坐著亂侃的聚會說成是“座談會”。院里有幾塊墊著報紙的磚頭,報紙已經(jīng)被風(fēng)雨和我們的屁股磨蝕得看不清文字了,但我知道那是××特區(qū)報,“走鬼”老李從外面捎回來的,被大家里里外外看了個遍,然后被再利用到磚頭上面去的。底樓沒住人,房東想把底樓當(dāng)?shù)昝孀獬鋈ィ荒甓嗔硕紱]租出去。以前底樓是一家發(fā)廊,做的是和新三村街上那些女人一樣的生意,那時我們樓上的男人們偶爾也會偷偷溜到發(fā)廊里去嘗點兒新鮮。矮仔向我賭咒發(fā)誓地說,他有一天晚上加班后回來,在大門口發(fā)現(xiàn)給人算命的老張賊一樣溜進了發(fā)廊。連老張這樣視職業(yè)女性為天底下至淫至賤的垃圾的出世高人,都要去干這事兒,其他那些老婆不在身邊的男人,我就不敢想象了。

當(dāng)然,我們又聊到了丁麗。沒辦法,丁麗就是我們“座談會”的話題女王,她留什么發(fā)型,穿什么衣服,甚至戴哪種型號的胸罩,內(nèi)褲是什么顏色,都是大家津津樂道的內(nèi)容。

正說著,丁麗從樓道里走了出來,手上還牽著她兩歲的女兒。

丁麗來得如此猝不及防,老王的話還掛在嘴邊,她就出現(xiàn)了,我們非常尷尬。單單是丁麗一個人出現(xiàn),我們不會尷尬,甚至還會有人朝她吹口哨,也許還會有人故意從她身邊蹭過,用自己的身體去蹭她的某個部位。

可她是帶著女兒貝貝出現(xiàn)的。像天使一樣的貝貝。于是我們都覺得尷尬。在一個天使一樣的小姑娘面前,

我們用色情的語氣談?wù)撍哪赣H(是的,這時我們覺得丁麗是一個母親),我們覺得像用臟話侮辱自己的母親一樣罪惡。

貝貝,叫叔叔啊。丁麗好像沒注意到我們剛剛正在用色迷迷的語氣談?wù)撍?,叫女兒向我們打招呼?/p>

噓噓——

貝貝的發(fā)音不準(zhǔn),把“叔叔”叫成了“噓噓”。

“噓噓”是哄小孩子撒尿的聲音。

可是,我們沒有一個人笑,幾個人還臉紅了,老王更是借故躲開,回自己在二樓的房間去了。

我沒躲。我還摸了摸貝貝紅潤的臉蛋。貝貝被丁麗照顧得很好,長得白白嫩嫩的,模樣乖巧,和丁麗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我?guī)ж愗惾ノ覍W(xué)畫的地方,讓老師傅給她畫過像,貝貝記住我了,每次見我都要叫“噓噓。”

丁麗說,陳哥,你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貝貝,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我說什么事兒啊,值得你連我們貝貝都不要了?在說到貝貝時,我們?nèi)?號的男人女人們都一致稱呼“我們貝貝”。

丁麗臉一紅,沒說話。

我一下反應(yīng)過來,丁麗是要外出去接客。丁麗從來都是在外面接客,從不把客人帶回我們?nèi)?號。不是修舊電器的老黃告訴我們,我們都不知道丁麗原來是干那個的職業(yè)女性。老黃有一次帶女人去賓館開房,恰好碰到了丁麗跟男人出來,于是后來我們都知道丁麗原來是沒有正當(dāng)職業(yè)的女人。

我說,你家那個楊,楊受成,他不在家嗎?

那個死瘸子,鬼知道他瘸到哪兒去了!丁麗一說起瘸子,就是一臉的恨,漂亮的臉蛋也被扭曲了。

我說,他不是貝貝她爹嗎?

唉——

丁麗長長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我說好吧好吧,反正今天下午沒啥事兒,我就幫你帶一下貝貝,不過你自己要早點兒回來哈,晚上我還要去畫室。

丁麗說,那就謝謝你了,陳哥。

貝貝早就爬到了我背上,沖著走出院門的丁麗說,媽媽再見。

丁麗轉(zhuǎn)回頭來,回了一句,貝貝再見。

凌晨一點,一陣吵鬧聲突然傳來,驚醒了我的美夢。

是瘸子在罵人。瘸子的東北腔字正腔圓,合轍押韻,沒跟那個長了一張豬腰子臉的東北老蔫學(xué)“二人轉(zhuǎn)”真是虧了他。瘸子罵起人來,道理一套一套的,嚴絲合縫,非常有條理,而且語速極快,即使想反駁也是狗啃西瓜,無處下嘴。瘸子要是會“二人轉(zhuǎn)”,說不定能蓋過小沈陽。

可是,瘸子罵人罵得我沒辦法把他當(dāng)成未遂的小沈陽尊敬,我只想抓起一個空啤酒瓶,像扔手榴彈一樣砸過去。要是瘸子住在我的樓下,我肯定這么做了??墒撬麐尩?,瘸子和丁麗是住在最高的五樓,而我是住四樓,要想把啤酒瓶投上去砸中房間里的瘸子,除非這空啤酒瓶是精確制導(dǎo)帶穿甲彈頭的導(dǎo)彈,裝有俄羅斯進口的發(fā)動機,并且還能自動拐彎。

雖然不能用啤酒瓶砸中瘸子那可惡的嘴臉,但我的嘴沒閑著。瘸子能罵人,我也能罵人,并且罵得惡毒——當(dāng)面不好罵,隔著一層樓板時就沒那顧忌了。

聲音不用精確制導(dǎo)也能拐彎。

我罵,操你媽的死瘸子,你不睡覺別人不睡覺?你不上班別人不上班?我操你媽!

罵完才知道,窗子是關(guān)著的,罵聲都從玻璃窗上彈回來給我自己聽了。樓上的瘸子聽不到,罵了白罵。

果然,瘸子罵丁麗的聲音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繼續(xù)向著新三村的夜色擴散。當(dāng)中還夾雜著貝貝的哭聲,和丁麗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我怒火沖天,拉開陽臺的門,沖到陽臺上。我罵,你他媽的死瘸子……

瘸子那狗娘養(yǎng)的真不是個玩藝兒!我平時根本沒這么窮兇極惡的,都是被他的罵聲給氣壞了,搞得我也像瘸子一樣張嘴就是臟話,而且是帶著東北口音。瘸子這狗娘養(yǎng)的!

我的嗓門是練過民族唱法的,一發(fā)音,比瘸子的聲音還大。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樓下的陽臺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若干腦袋,大家都向陽花一樣朝樓上張望著。

住二樓的保安老王跟我隔空喊話,說,知道你心疼丁麗,你上去把瘸子胖揍一頓,把她解放了好不好?

這話引起了黑暗中的笑聲。我的臉有點兒掛不住。

老王又說,開玩笑開玩笑,你去把瘸子治了,讓大伙兒睡個安穩(wěn)覺,我們大家都給你燒香磕頭。

他媽的老王,我又不是他先人,給我燒香磕頭,咒我呢?

五樓的窗戶拉開了一條縫,瘸子的臉露了一下,又飛快地縮回到窗簾背后去了??墒?,我們?nèi)匀话l(fā)現(xiàn)了他。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說,別以為躲起來就看不到你了。他媽的,再吵,老子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折了!

樓下的住戶們發(fā)出“哧哧”的笑聲。甚至還有人給我鼓了幾下掌。

五樓的窗戶再也沒開,瘸子罵人的聲音也沒再發(fā)出來,貝貝的哭聲沒再聽到,丁麗低低的說話聲也消失了。五樓就此安靜了下來。三巷8號整棟樓恢復(fù)了平靜。夜色深沉中,我睡著了,并且又做了一個美夢。夢中出現(xiàn)了一個漂亮的女人,丁麗。

我們新三村三巷8號有相互串門的習(xí)慣。大家都是從鄉(xiāng)下來城里謀生,盡管來自東西南北不同的鄉(xiāng)下,盡管大家干的是不一樣的工作(比如矮仔是在快餐店當(dāng)服務(wù)生,老黃是修舊電器的,老王是工廠保安,老張是算命看相的,“走鬼”老李信基督,而我是賣畫的),但鄉(xiāng)下人的生活習(xí)慣大抵有某種相通之處,譬如串門、閑聊,聚在一起喝點兒小酒,下下象棋,打打紙牌什么的。我們在這個城市的邊緣地帶過著鄉(xiāng)下人的生活。基本上,誰家里有個什么擺設(shè)我們都清楚,哪一家的女人不愛收拾內(nèi)褲亂扔會成為我們聊天時的話題,誰昨天晚上想跟老婆那個一次結(jié)果被來“情況”的老婆一腳踹床下去的花邊新聞會讓我們樂不可支,哪一家在老家的家人、親戚有個什么喜事禍?zhǔn)挛覀円彩智宄?/p>

可是,丁麗和瘸子一家的門,我們從來不串,他們家的事兒我們也基本上不聊,要聊就只聊丁麗。瘸子那么個爛人,連矮仔都想打他——矮仔什么人呀,在快餐店是人都敢欺負的——誰會跟瘸子來往?至于丁麗,更不方便交往,誰要跟她來往,肯定會被別人戳著脊梁骨罵。是啊,她是做那種事的女人,進她的門不是想上她的床還能是什么?

所以,我們誰都不上五樓去。偌大的五樓就住了丁麗一家。房東原先住在五樓,他把四樓通向五樓的樓道用防盜網(wǎng)、防盜門封了個嚴嚴實實,好像生怕我們誰會去他房里搶錢似的。房東除了收房租,平時不跟我們?nèi)魏我粋€人來往,發(fā)廊里的女人倒是跟他挺熱乎。都六十

歲的老人家了,老婆孩子在香港,房東欲望還很蓬勃,基本上每個星期都會往五樓領(lǐng)女人。后來,某個發(fā)廊妹的男人敲詐了房東一回,嚇得他不敢再住這里,在附近的小區(qū)買了房住。再后來,丁麗一家就住進了五樓。站在五樓往四下里眺望,風(fēng)景這邊獨好,房東搬走后我也動過住五樓的心思??墒俏鍢茄b修好,房租比其他樓層的套間貴一倍。

倒是貝貝有時會溜進我們當(dāng)中某一個人的家。貝貝烏溜溜的大眼睛,圓圓的小臉,胖乎乎的小手,挺惹人愛。可玩不一會兒,丁麗脆亮的嗓音就會在樓道里響起,“貝貝,貝貝——”于是我們便把貝貝送出來,還給丁麗。丁麗站在樓道里,等著貝貝出來,然后一把拽著她的手,把她拉回家去了。丁麗是不進我們當(dāng)中任何一個人的房門的。也許,她就像我們躲著她一樣,在躲著我們。

貝貝是聯(lián)系丁麗一家與樓里其他住戶的橋梁。

如果不是貝貝,我們?nèi)魏我粋€男人都不好意思跟丁麗發(fā)生聯(lián)系,而丁麗自己也肯定不好意思跟我們發(fā)生聯(lián)系。我發(fā)現(xiàn)丁麗其實在我們面前挺要面子的,她從不在我們面前說粗話,從不隨地吐痰亂扔垃圾,走路碰到人了總是往一邊側(cè)著讓別人先過。丁麗比樓里其他任何女人都要講文明懂禮貌。

丁麗剛搬來那天,我們并不知情,她是白天搬來的。傍晚,忙完一天的活兒后,我們照常聚到院子里閑聊時,發(fā)現(xiàn)久不見人煙的五樓上晾出了女人精致的內(nèi)衣。我們還以為房東又帶了哪個女人來這里鬼混,聽到孩子的笑聲,我們才知道五樓住進了新的人家??墒?,五樓的人家白天基本不露面,偶爾從院子里經(jīng)過也行色匆匆,根本不跟我們搭話,于是我們就知道了,人家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五樓一家人的身份,還是修理舊電器的老黃最先搞清楚。老黃一清楚,我們大家就都清楚了。哦,原來是這樣——我們故意拉長了腔調(diào),以示對五樓那家人的不屑。

直到貝貝出事,我們才跟五樓一家人發(fā)生了某種聯(lián)系。

那是一個周日的下午——我有點兒奇怪,為什么跟丁麗相關(guān)的事情總是發(fā)生在周末呢?我們正在院子里閑聊,突然發(fā)現(xiàn)五樓陽臺上站了一個人。是矮仔最先發(fā)現(xiàn)的。矮仔二十七八的人了,還沒有女朋友,常常偷眼瞄五樓的內(nèi)衣內(nèi)褲。

矮仔說,看看,那是誰爬到陽臺上了?

我們都抬起頭看。

是那個五樓的小姑娘,她不知道怎么就爬上了半人高的陽臺,伸出她的小手去夠晾著的花衣服。那是她穿過的花衣服。陽臺沒有防護網(wǎng),她臉朝上,腳尖抬起。

喂,你快下去啊!老王不愧是做保安的,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

小姑娘嚇了一跳,小小的身體晃了下。

我們嚇得心臟都要蹦出胸膛了。

別喊,別喊。我趕緊制止老王。要是把小姑娘嚇得摔下來,那可不得了。

大人呢,她家的大人呢?我們想起剛才瘸子一瘸一拐地下樓出去了??赡莻€從院子里經(jīng)過時看都不看我們一眼的漂亮女人呢,他媽的死哪兒去了?

該不是在家里睡覺吧?矮仔說。

很有可能,那種沒有正當(dāng)職業(yè)的女人,黑白顛倒是

正常的。

大家一合計,準(zhǔn)備派矮仔上樓去叫門,把五樓的女人叫醒,小姑娘這樣爬到陽臺上,實在是太危險了。

矮仔剛剛沖進樓道,五樓便傳來一聲驚恐得變了調(diào)的哭腔,貝貝——

那個漂亮女人穿著睡衣從屋里沖到了陽臺上。

可是,小姑娘反而被她的喊聲嚇得一栽,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媽媽”,就像一只斷線風(fēng)箏樣栽了下來。

那個女人在陽臺上愣了一會兒,轉(zhuǎn)頭進了屋。緊接著,她便披頭散發(fā)連滾帶摔地沖下樓來。她的哭喊聲把整棟樓都驚動了,甚至連附近的樓里都伸出了看熱鬧的腦袋。

我們還沒來得及準(zhǔn)備好用被子或毛毯來接小姑娘,小姑娘就已經(jīng)掉下來了,我們可不敢直接去接她下墜的身子,五樓那么高,一個孩子的身體也會像一顆炮彈那么沉,會把接她的人也壓成肉餅的。那一瞬間,我們都閉上了眼睛。

可是,上帝保佑,小姑娘的哭聲讓我們睜開了眼睛,她還活著。

并且,地面上沒有血。她居然沒摔傷?

五樓的女人發(fā)了瘋似地沖下來,抱起坐在地上的女兒猛哭,敞開的睡衣風(fēng)光畢露??墒俏覀冋l也沒心思盯著她的身體,我們的注意力都在小姑娘身上。

我說,哭個屁哭,趕緊帶孩子去醫(yī)院檢查呀!

女人這才醒悟過來,抱著孩子要走,腳卻挪不動。

“走鬼”老李這時找來了一輛三輪車,我把孩子抱上去,女人爬了幾次,最后是在保安老王托著屁股的幫助下才爬進三輪車的。

到醫(yī)院后,掛了急診,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沒檢查出問題來,又讓我們?nèi)ヅ钠?。折騰了大半天,貝貝居然在丁麗懷中睡著了。這時,我們才知道女人的名字叫丁麗,小姑娘的名字叫貝貝。到最后,醫(yī)生得出的結(jié)論是輕微腦震蕩。居然沒受內(nèi)傷。

天,從那么高的五樓摔下來,沒摔死摔殘摔斷胳膊摔斷腿,居然只是個輕微腦震蕩。那些在金融風(fēng)暴中破產(chǎn)的老板,從二樓跳下來都能順利地把老命摔沒了,可是貝貝……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走出醫(yī)院后,“走鬼”老李用他那受過洗的手比劃著十字架,說,貝貝這孩子,有天使保護呢。

是啊,貝貝就是個天使。

我們抬頭看天,天空灰蒙蒙的,我們沒有看到圣母瑪麗亞,我們沒看到天花亂墜的神圣天象,但我們相信貝貝真的就是個天使。

她要不是個天使,怎么可能從五樓摔下來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呢?

12月到了。

對于我們新三村三巷8號的人來說,這個月的每一天都幾乎一模一樣,沒任何區(qū)別。即使是12月24日也一樣。

可是,12月24日對“走鬼”老李就不一樣了,平常就愛往教堂跑的老李,早在12月24日前幾天,就鄭重其事地邀請我們跟他一起去教堂過平安夜。這些年,西風(fēng)東漸,趕時髦的年輕人們把平安夜當(dāng)成了自己的節(jié)日來過,每年的這天晚上街上都熱鬧得要命,整一半的商家都讓服務(wù)員戴著小紅帽冒充圣誕老人騙我們口袋里的人民幣。

我本來是不想去的,老李在教堂做什么彌撒管我鳥事?我又不信外國的菩薩,我只信中國的菩薩。

可是,丁麗說想帶貝貝去教堂看看。丁麗說這話時,眼睛看著腳尖。我知道她希望我跟她們一起去,那個死瘸子是不會跟丁麗一起出去的。

我想了想,說,行,我叫老李幫我們留個位置。

吃過晚飯后,大約晚上八點鐘時,我和丁麗帶著貝貝出了門。貝貝穿得像個小皮球,在丁麗和我的手上滾來滾去,一會兒她要媽媽抱,一會兒她要“噓噓”背。有那么一刻,我覺得背在背上的貝貝真像是我的女兒,而緊跟在旁邊的丁麗就像我的老婆。

天神老爺!到了教堂所在的那條街,所有的車都停在路邊,路中間的公共汽車像蝸牛一樣爬著,行人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雙座青磚砌就的老教堂,閃著一圈彩燈,彩燈照亮了兩行紅色的大字,說的是天神如何如何。

只看了一眼我就決定要放棄了。那么多人在教堂門口排隊,隊伍折過來又折過去,一共折了好幾折,少說也有幾百人在排隊。從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望上去,上行的人流和下行的人流像兩股沸騰的水流一樣交匯著,而二樓的房間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亩际悄X袋。

丁麗不同意,說既然來了,還是進去看看才好。

這么多人,等到猴年馬月去呀?

但我不能拂了丁麗的興致,何況還有貝貝。于是我摸出手機,打通了“走鬼”老李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陣,感覺不會有人接聽時,老李的聲音傳了過來。同時傳過來的還有一個高亢的男聲,一聽就知道是二樓房間里那個正在布道的神父。

多虧了老李,我們得以直接從側(cè)門進了教堂。正在排隊的人群中,有人抗議。丁麗不好意思,側(cè)著臉抱著貝貝擠了過去。我大聲說,我們是朋友!

在前面引路的老李聽到了,回過頭來說,他們是教友。

當(dāng)著上帝他老人家的面撒謊,老李他不怕末日審判嗎?老李平時最愛跟我們講末日審判的事兒。

說實話,教堂里沒什么好看的,擺設(shè)也寒磣,遠遠不像寺廟那樣金碧輝煌??雌饋矶←惛业目捶ū容^一致,我們走馬觀花上樓后,便準(zhǔn)備下樓走人,神父的布道我們也不想聽。

媽媽——

我突然聽到背上的貝貝叫媽媽。

我還以為丁麗被人擠開了,回過頭一看,丁麗就在旁邊。

貝貝望著別處,又叫了一聲媽媽。

媽媽就在身邊,她還叫什么媽媽?這孩子。

媽媽——

這回貝貝不但叫了,還用手指了指高處。

我和丁麗順著貝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后我們都笑了。

貝貝指的是胸部豐滿的圣母瑪利亞,她懷抱著幼小的圣嬰,無限慈悲地看著腳下的眾生。

貝貝看到圣母袒胸露乳抱孩子的模樣,以為那是丁麗的大照片。

丁麗笑得直不起腰來。

日子像流水一樣匆匆而過,我們在新三村這塊地盤上辛苦謀食,夜以繼日,日以繼夜。老王改上夜班了,每天晚上去上班,早上八點才回來睡覺,我們笑他也成了“夜晚工作者”。老王嘻嘻一笑,他知道我們把他當(dāng)成站街女一類人來嘲笑了。矮仔仍然在“嘉旺”快餐店受著那些小男孩小姑娘的欺負,他的錢都被餐廳的女服務(wù)生們斗地主一樣斗去吃了喝了,還是找不到女朋友。老張留起了胡子,這讓他上街擺攤算命時,更加具有了說服力,連城管都不敢動手推搡他了。“走鬼”老李成了城管重點盯防的目標(biāo),他的三輪車被沒收了,連續(xù)幾天出不了工??墒欠路鹕系垡惨獛屠侠?,修舊電器的老黃居然弄了一輛舊三輪車給老李。老李要帶老黃上教堂去聽布道,老黃死活不去,于是老李又耗上了我,他以為我會成為上帝他老人家放牧的羔羊。

而我以為我們這棟樓里最應(yīng)該被上帝他老人家搭救的,還是五樓的丁麗。丁麗后來跟我們有了一些簡單的交流,出出進進時會打個招呼什么的,尤其我?guī)ж愗惾ギ嬍耶嬤^像后,丁麗跟我的話又要稍多一些。

在丁麗的講述中,她原來的身份是內(nèi)地國營企業(yè)的職工,后來因為種種原因在廠子里呆不下去了,所以來了深圳。在深圳的經(jīng)歷,丁麗含糊地一語帶過,只是說,沒辦法,這就是人的命。她是說瘸子也是她命中注定的。瘸子是因為丁麗而瘸的。至于他們之間是不是有愛情這種稀罕元素的存在,我不好問,人家女兒都有了,打聽那些事情不太好。我一個光棍漢,介入人家男女之間的事兒,算嘛事兒你說,還不得被老王老張老黃矮仔那幫人笑死去?

可是,到底我介入了丁麗和瘸子之間的事兒。并且,不止我一個人,“走鬼”老李和矮仔也跟著一起介入了。

還是在晚上,還是瘸子的罵聲,還是貝貝的哭聲,以及丁麗求饒的說話聲。可是,那個晚上分明有些不同尋常,這三種聲音之外,還傳來了器物擊打人體的聲音。到后來,瘸子的罵聲聽不清了,貝貝的哭聲沒了,丁麗的聲音大了起來,在喊“救命”。整棟樓的住戶都在陽臺上張望著腦袋,聽著五樓發(fā)出的混亂的聲響。

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發(fā)出來,我意識到了這聲音是丁麗發(fā)出的,就像那天貝貝從五樓陽臺掉下來時發(fā)出的那種絕望的母獸的聲音。

反應(yīng)過來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沖到了四樓五樓之間的防盜門前。門是鎖著的,我徒勞地拽著門鎖。

這時,老李和矮仔也氣喘吁吁地跟上來了。我們一起喊“開門,開門”,五樓房間里仍然一片混響,沒人來開門。

矮仔摸出為了泡妞才買的新手機,給房東打電話。連撥了幾遍,電話里都是一個冷冰冰的女聲,“您撥叫的用戶已關(guān)機,請稍候再撥?!?/p>

等把房東找來,丁麗說不定早被瘸子給弄死了!我一腳踹在鐵門上,“哐啷”一聲響,鐵門還是沒反應(yīng)。狗日的房東把這防盜網(wǎng)搞得真夠結(jié)實!

還是緊接著趕來的老黃拿來了工具,三下兩下,把鎖擰開了。于是我們一起沖到五樓門口。

門是虛掩著的,我一腳上去,就把門踹開了??墒?,用力過猛,在我朝門里沖時,門彈回來,朝我的臉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我眼冒金星。

接下來的臥室的門,是矮仔推開的。

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場面,只有在色情片中才看得到。瘸子光著身子,拿著一根帶著刺狀物的膠棒,而丁麗則光著身子跟瘸子對峙著,穿著小睡衣的貝貝被她攔在身后。在我們進去的時候。貝貝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一句相同的話,“媽媽不怕,媽媽不怕!”

這個場面太震撼人了。我們都看呆了。

老李最先反應(yīng)過來。抓起衣服遞給丁麗,于是丁麗背過身去,把衣服套到身上。

我拎起一件男式衣服,扔給瘸子。在他接衣服的同時,我一把奪下他手上的棒子。棒子大約有一尺長,棒子頭上沾著一些血液和黏液。我一抬手,把棒子扔到臥室外面的垃圾桶里去了。這時我才注意到瘸子的手腕在流血。

我說,你手怎么了?

那該死的小東西咬的!瘸子咬牙切齒地說。

是哦,貝貝的嘴里流著血呢。

而丁麗的臉上,淚痕顯而易見。

老李開始勸解。老李把他從教堂里學(xué)來的知識,現(xiàn)

學(xué)現(xiàn)賣到丁麗一家身上。老李說,別人要打你右臉,你把左臉再給他打。

放你媽的屁!瘸子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后拉開門走了出去。

瘸子走出大門時還丟下了一句惡狠狠的話,知道你們他媽的都想搞這個臭婊子,老子不要了,留給你們搞!

這句話把我們所有人的義憤填膺都給放了氣,我們像泄了氣的輪胎,蔫頭耷腦地退出五樓,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晚上,整棟樓都不再有任何響動,我?guī)缀跻灰苟紱]睡著。五樓的丁麗也肯定沒睡著,瘸子出走了,我聽到樓上不停有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

瘸子徹底消失了,按說我應(yīng)該高興才是??墒俏以趺锤吲d得起來?接連幾天,我們在樓下閑聊時,大家都盡量避開那天晚上的話題,大家誰都不談?wù)撃翘焱砩系降资窃趺椿厥?,而瘸子的下落也沒人提起。

丁麗白天一直呆在房里不出現(xiàn),直到天黑時才下樓去,不一會兒又回來,手上拎著些東西。她再也不叫我?guī)退湛簇愗惲?。非但不叫,在樓道里碰到時,她頭一低,快步走過,仿佛我是魔鬼一樣讓她害怕。

而貝貝,則一直被丁麗關(guān)在樓里,好多天都沒見到了。那道通往陽臺的門,天天都關(guān)得死死的,我們只能透過房東后來加裝的防盜網(wǎng)看見陽臺上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在風(fēng)中寂寞地搖晃著。

消失了將近一個月的房東再度出現(xiàn)時,我知道,該交房租了。

房東用計算器啪噠啪噠地算完房租水電時,問了我一句,你知道五樓那女的去哪兒了嗎?

你問我我問誰?我反問他。

我以為你們關(guān)系比較好,你會知道她的去向。

我說,你們才關(guān)系好呢。

房東大度地笑笑,把鈔票裝進拴在腰間的錢包里,轉(zhuǎn)身走了。

臨出門時,房東還是留下了一句話,見到她時提醒她交房租。

這個死老頭,不是收房租他怕是不回新三村了,香港那燈紅酒綠的資本主義社會不把他一把老骨頭吸干才怪。

又到樓下的“座談會”時間了。

在拿矮仔泡妞的糗事開完涮后,我們說老張算命的生意不好,應(yīng)該跟老李去教堂求求上帝他老人家。我們根本不管老張的宗教信仰跟老李是不是一樣,反正就這樣拿他來說笑話。在聽老黃吹噓過他的獵艷史后,話題終于移到了丁麗身上。一移到她身上,我們所有人都來了興致。好些天都沒說過丁麗的事兒了,可把我們憋壞了。

老黃說,那個棒子,你們知道是干啥用的嗎?

我說我怎么知道。

你當(dāng)然不知道。老黃曖昧地一笑。

矮仔說,你快說呀。

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老黃嘲笑了矮仔一句。

矮仔臉色變了一下,還沒等他發(fā)作,老黃已經(jīng)開始講述了。

老李說,你別教壞他們兩個沒結(jié)婚的。

沒結(jié)婚?老黃乜斜著眼,說,恐怕是未婚享受已婚待遇吧。

我不想成為老黃的敘述人物,便轉(zhuǎn)了話題,說,貝貝好多天都沒見到了,她們是不是搬走了?

如果想賴掉房租,這是有可能的。畢竟,五樓的房租一個月要一千多呢,丁麗她又沒工作,錢來得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前幾天好像聽到貝貝的哭聲,矮仔說。

你是泡妞被妞把頭泡暈了吧?老黃鄙夷地說,五樓都十幾天沒人了,你聽到鬼哭差不多。

該吃飯了,各家的女人招呼自家的男人回家吃飯去了,我也該外出去吃快餐了。

走在新三村的大街上,我仍然在想丁麗一家人。丁麗就這么不聲不響地走了。我心里有些悵惘。盡管丁麗只不過是個職業(yè)女性,并且跟我沒有過多的交往,可是畢竟我是這個院子里她說話說得最多的人,平安夜我還跟她一起去過教堂。也許是老王他們說對了,我是有點喜歡丁麗。

也許,是丁麗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兒,現(xiàn)在正麻煩纏

身。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我仿佛看

到丁麗六神無主的樣子,楚楚可憐的樣子,就像那天晚上我們沖進五樓的臥室看到的那樣。

于是我摸出破手機,撥了110。

電話接通后,我報了人口失蹤。不管找得到找不到,對于丁麗,我想我算是盡了一個鄰居的道義。

其實我并不相信丁麗會失蹤。那么大個人,又不是

個小孩,怎么會被人拐賣呢?

對,她還帶著貝貝,不可能連大人帶小孩都一起失蹤吧?

電話響起來時,我接聽后,嚇了一跳,對方說他是派出所的。

電話中的警察,把我的身份弄清楚后,讓我回家等著,不許外出。

我只好回家等著,不外出。

警車“嗚里哇啦”地開到我們新三村三巷8號樓下時,一樓的人都被驚動了。車上下來兩個警察,一男一女,在老黃的帶領(lǐng)下,上四樓找到了我。

謝天謝地,不是我出了什么問題,警察問的都是丁麗的事情。我老老實實地把知道的情況都向警察匯報了。老黃在一邊作證,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一直不做聲的女警察,這時開口說話了。她說,丁麗賣淫被勞教了。

啥,丁麗被抓去勞教了?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女警察。

男警察“嗯嗯”了兩聲,我知道自己有點兒失態(tài),于是趕緊回過神來。

女警察說,接到你報案,我們從暫住人口登記中找到了丁麗的資料,然后通過內(nèi)部網(wǎng)絡(luò),查證丁麗已經(jīng)因為賣淫被勞教了。

我說,那貝貝呢?

貝貝?男警察問。

就是丁麗的女兒。老黃接著話茬說。

我們就是來找她的。丁麗被抓到后,她說有個女兒住在新三村三巷8號五樓,才兩歲,需要親人照顧。女警察說,我們也是剛剛知道這個信息的。

也許,貝貝被瘸子接走了吧。老黃說。

我們還是去看看吧。女警察對男警察說。

于是我?guī)е荒幸慌畠蓚€警察上五樓。樓道里的防盜門仍然是反鎖著的。我開始撥打房東的電話,電話里響著的還是那個冷冰冰的電腦女聲,“您撥叫的用戶已關(guān)機,請稍候再撥。”

男警察便示意女警察可以回去了。

這時老黃已經(jīng)下樓拿來了工具。女警察示意他打開鎖。

開了樓道的門后,來到房間門口。又是一道反鎖的防盜門。在警察的默許下,老黃把這道門也打開了。里面還有一道木門。反鎖的木門也被老黃打開了。

男警察猛力一推木門,木門受了驚似地朝后一閃,立刻又彈了回來。男警察頭一偏,沒撞到。門后傳來沉悶的一響,好像什么東西倒下了。

進屋后,開燈。兩間臥室的門都關(guān)著,打開,里面沒人。陽臺的門也關(guān)得緊緊的,打開,陽臺上沒人。廁所里也沒人。屋里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當(dāng)我陪同男警察從廁所里出來時,廳里突然響起了一聲女人的尖叫。是那個女警察發(fā)出的。

男警察一下子沖了過去,右手已經(jīng)攥著不知從哪兒摸出來的一枝手槍。

那道木門被關(guān)上了,木門背后靠墻的地方,倒著一具洋娃娃一樣的東西。

過了好多天后,我一片空白的腦子才算回憶起當(dāng)天的大致情形。女警察第一個發(fā)現(xiàn)倒在門背后的貝貝,然后是老黃,然后是男警察,然后是我。我確認了那已經(jīng)發(fā)黑變臭的小小的軀體就是貝貝。我的眼淚不可遏止地涌了出來,女警察已經(jīng)由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通往陽臺的門和木門都留下了抓痕。法醫(yī)勘察的結(jié)果是,貝貝是餓死在房里的。貝貝臨死前,拼命地想打開通往陽臺的門,可通往陽臺的門已經(jīng)被關(guān)死了,她沒有鑰匙打不開。而那道她天天出入的大門,她也打不開。法醫(yī)說當(dāng)她意識到自己餓得不行了時,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力氣踢門了。

我們都以為貝貝跟著丁麗搬走了。當(dāng)我們聚在樓下眉飛色舞地“座談會”時,貝貝卻悲慘地死在自己的家里,而近在咫尺的我們竟然毫不知情。當(dāng)矮仔說聽到貝貝的哭聲時,我們還罵他泡妞被妞泡昏了頭。

我們是一群遲鈍的傻瓜,一群注定無法救人也無法得到救贖的罪人。

還是信基督的老李開解了我們。這個苦哈哈的“走鬼”老李說,貝貝這是回到天堂去了。

責(zé)任編輯:王方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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