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口日趨老齡化,勞動力人口增速已不及從前。高等教育機構的統計數據表明,中國人口結構轉變已經開始,這一人口結構的變化與近期停工事件和工資增長有緊密關系。
悲觀論者擔心,工資上漲的宏觀經濟效應可能帶來通脹,但通脹不一定會發生。未來十年內,中國勞動力市場的發展趨勢,將對宏觀經濟和商業環境起到深遠影響。
人口結構變化
中國的人口結構已經開始轉變。我們估算,2009年和2010年高等教育申請人數有所下降,從2008年1050萬人的高峰降至2010年的960萬人,降幅達8%。另外,申請人數減少使得被錄取的學生比例躍至歷史高位,2009年入學率約為65%。
申請人數下降可能由于一些年輕人放棄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現如今,躊躇滿志的大學畢業生往往不得不接受低薪工作,可能使一些人打消了上大學的念頭。不過,我們認為,這并非一個普遍現象。
實際上,人口結構轉變在高考前的階段已經發生。根據教育部的數據,中國小學入學人數在1994年達到頂峰,這批學生現在已經22歲-23歲;中學入學人數的頂峰出現在2003年,這批學生現在19歲-20歲。兩個峰值出現的時間并不完全一致,這可能是受其他因素影響,如家庭支付學費的能力及義務教育撥款政策的改變。
不過,兩者均說明,至少在過去兩年,每年達到18歲的人口數量與大學入學考試統計的人數基本相當。過去五年,盡管政府增加了對中等教育的支持力度,但進入中學的學生數量平均每年降低1.8%。中學學生總數以約每年100萬人的速度減少。
由于許多青少年沒有上高中或大學,這也使得勞動力人口呈現出同樣的趨勢。最后一個可證明人口結構出現實質性轉變的證據是:大城市推行的獨生子女政策,使上海和北京的青少年人數下降也就不足為奇了。
停工與加薪
數據顯示,至少在過去幾年,新增勞動力人口一直呈下降趨勢。從需求面看,過去20年,中國經濟強勁增長并創造了大量的就業崗位,將成千上萬的農村閑散人員吸引到城市和工廠企業。
供給面也發生了巨大的人口結構轉變。計劃生育政策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在城市推行,到70年代末,計劃生育政策正式確定為獨生子女政策。這為中國的人口數量以及勞動力人口見頂提供了條件,預示著2010年-2011年將出現人口迅速老齡化。這也意味著進入勞動力市場的人口將減少,導致實際工資出現上漲壓力。這一上漲壓力不僅存在于今年,而是自2002年以來每年都存在。
另外,此前的停工事件還有其他一些問題值得思考:工資重新設定的時間不是通常調薪的春節期間。
除了潛在的人口結構原因之外,還有兩點:首先是經濟繁榮期造成的短期影響。從2009年下半年到2010年一季度,GDP增長率大大高于8%-9%的潛在增長率,導致勞動力市場收緊。服務業企業也存在10%-15%的加薪壓力。
其次,制造業企業正經歷從邊際工資較低的沿海地區向中西部地區轉移的結構性調整。似乎外出務工人員也樂于接受較低的工資以免除背井離鄉之苦。因此,沿海地區的工廠面臨更大的工資上漲壓力,甚至在經濟趨冷后仍存在壓力。
少數工廠工人建立起政府工會組織之外的組織,這些自發組織不能稱為工會,但工人可組建“職工代表大會”并組織內部管理。他們還可嘗試通過超過50%的投票權控制現有通常是無效的工會。盡管停工的阻礙重重,至少地方政府會干預當地勞資糾紛,并在事件曝光前進行壓制,但這種示范效應的潛在影響力巨大。
未來增長之源
中國的人口結構正在轉變,且沒有回轉跡象。我們還不確定是否宣布中國的廉價勞動力時代終結。成千上萬的制造業工人每月只有1500元的工資,且大部分人享受不到福利待遇,其工資水平僅仍相當于美國工資水平的5%。中國的工資水平的確存在明顯上漲趨勢。
有一種擔憂認為,工資增長將會導致通脹,并非如此。數據顯示,2010年一季度中國經濟增速12%,加上通脹因素,名義同比增速達到15%(這些數據可能存在低估,名義增速或接近20%)。GDP既是全部商品和服務的總產出,也是所有增值活動產生的總收入。2010年一季度總收入同比上漲15%。這些收入流向三個地方:公司/資本金、工人/家庭、政府。
中國改革開放的前30年,由于勞動力供給過剩,資本比勞動力、特別是低技能勞動力得到的收入多得多。因此,低技能工人的工資增速低于整體GDP增速,這是不正常的。
但隨著經濟進入“劉易斯拐點”,過剩勞動力被吸收,家庭收入增速就會大致與GDP增速一致。
這通常在家庭收入占總收入的比例基本保持不變的時候發生,也符合所有成熟經濟體的發展狀態。但這就是通脹嗎?我們并不這樣認為。至少工資增長本身并不是導致通脹的原因。若家庭收入與GDP同速增長,且GDP增速符合潛在增速,那么就不會產生通脹。若經濟按潛在增速增長,則供給方會隨著需求方同步增長。
但工人的工資提高后,難道他們不會增加消費,從而推升價格上漲嗎?是的,他們會增加支出,但只要經濟供給面也在增長,就沒有導致通脹的內在原因。在工資開始增長前,大部分收入成為資本收益。之后,資本收入進行再投資,產生對投資品的需求,但這不是產生通脹的內在原因。
關鍵問題不是擔心工資上漲能否帶來通脹,而是要著力保障供給面的政策支持力度,如開放服務業引入市場競爭,允許農業生產向規模化、現代化發展,進一步推動農村的城市化。
勞動力人口的減少及隨之而來的工資上漲壓力,可能迫使制造業企業向內陸地區轉移,內陸地區大量基建設施的建設將促進這一轉變。若能把握此中機會,促成勞動力不僅在行業間自由流動,也能在區域間自由遷徙,將是未來中國的增長之源。
王志浩為渣打銀行大中華區研究主管,嚴瑾為渣打銀行經濟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