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激越的時候,我一般不寫文章,我怕,許多微妙的東西難以完全表達。
北方的夏季,正是荊花盛開的時節,山上河邊,隨處可以看到它。淺淺的紫色,淡淡的素香,不時招來成群的蜂蝶。有它們做伴,偶爾一個人走在路上,不覺間也少了幾分靜寂。
不知是受自然條件的限制,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北方的荊木都比較低矮纖細。故而,人們多稱它荊條。說實話,這名字挺好,簡單實在,名副其實,又有地方特色,就像一些地方的大人叫自己的孩子“×娃”、“×妞”一樣親切自然。荊條雖然普通,用處倒也廣泛,走進農家,你總會發現荊籃、荊筐之類的家什。兒時,我是在山上外祖父家長大的,對于荊條當然不陌生,更不用說家里常見的荊籃之類的東西了。荊條編制的家什雖說樸拙,但也極為耐用。小時候外祖父編的一個籃子,我們家里現在仍在用著,只是有點破舊罷了。
十幾年來,我一直在外邊讀書,已經有三四年沒回過山里了。和表兄們聊天時,我還時常問起小時候爬過的桑樹是否還在。今年夏天,天公常不作美,剛好給了我在家長住的機會,是該上山看看的時候了。回山上時,我提前給外祖父打了個電話。
我是在一個有點陰沉的下午上山的,一個人,雖說有點悶熱,不過總算是晴天,還不錯。山上應該有段時間沒走過人了,路上的草木有一人多深。一個人行走得雖說有些艱難,不過倒也有幾分野趣,好多年沒有和知了、蟋蟀如此親近過了。走走停停,到半山腰時天已經放晴了。隱隱約約,我好像聽到前邊有些響動,于是就加快了腳步。果然,前邊有一個人在割路邊的草木,戴著草帽,揮著鐮刀,還不時地用脖子里搭著的毛巾擦汗。我走了過去,和他打了聲招呼。他割得是那么專注,并沒有抬頭,以至過了約摸半分鐘,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前邊有一個人。
他抬起頭時,我怔住了,原來是外祖父。幾年沒見,外祖父的聽力又下降了。回去的路上,外祖父說怕我迷路,于是就割割路上的草木,也算接我一下。我鼻子有點酸酸的,搶過了外祖父手中的鐮刀。山風拂過路旁的荊花,它們仿似久違的朋友,不時地朝我點頭。以前聽外祖父說過,從家里到山上,剛好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