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煜無疑是位勤勉的作家,已經寫了幾十年,出了不少著作。這些書有薄有厚,卻都是扎扎實實的作品,從這些作品里可看出他扎扎實實的為人。
他喜歡寫游記,但他的游覽從來不是輕松的。讀他的《華夏與海國游記》和《歐非見聞錄》,見到里面描述的一些場景很親切,才想起自己也去過。不過我們是寫不出游記的,因為我們是在游和覽,他是在游和記。如他自己所說,預備到一個地方,先要查看資料,到了那地方,“每日一記。夜晚在旅館,展紙命筆,挑燈涂鴉,把當日的所見所聞及個人印象追記下來,當天沒寫完的,就一定在第二天補上,無一日停輟,無一夜不寫。”這種情景是感人的,因為常人做不到。知道他是這么做的,再看他的游記就覺得他玩得很累,像背了上百斤行囊。正由于如此,他的文章才耐看,有典故、有想法、有意境,讓你看到一個你似乎從未到達過的場景。他是一只勤勉的工蜂,四處采花釀蜜,一生如此。他有一本書叫《學林漫筆》,2003年出版,內容卻大多是寫于1979年至1980年的作品。那時候國家剛剛擺脫極左的統治,煥發起學習和建設的熱潮,他為《平莊礦工報》開專欄寫了一批散文,如《知識就是力量》《開卷有益》《學習趁年輕》等,這些文章到新世紀還能出版,是不容易的,可見他采到的都是蜜,從未糊弄讀者。其他人寫于1979至1980年的作品,還有多少能再版呢?
吳曉煜擅長寫雜記,每篇文字不長,知識性強,言之有物。他不算大作家,但平民意識強,出身于煤礦工人,文章口吻大都對著普通讀者,讀起來平易親切。他的讀者其實很多,尤其在煤炭行業,受到過他的影響的人不計其數,所以他也是一位民間作家和行業作家。不能小視行業創作的地位,煤炭業是個大行業,就業者足可相當于一個大民族,應該產生自己的作家。劉慶邦就是專寫井下生活的,寫出了一種別樣人生。吳曉煜有本書叫《名人與煤炭》,也是別開生面的。煤炭的發現和采掘改變了人類的生產、生活方式,歷史上受到從皇帝、官員、文人到平常百姓的特別重視,關乎煤炭的故事也就很多,唯有吳曉煜一一搜集,寫出六十篇文章匯編成書,絕對是精彩的創意。這書極富趣味和吸引力,無論業內業外人士都會愛讀,當屬作者最好的作品之一。問題在于,不是業內的有心人,誰又能想到和關心這個題材呢?
吳曉煜是個謙遜的作家,對讀者看得很重的作家。從他寫的游記就可看出,他生怕寫出其他作家已經寫過的東西,格外注重獨到的見聞和獨到的見解。他寫書也是如此,從不愿重復他人的路徑,也是尊重讀者的體現。他的書都是別出心裁的,角度新穎。如《糾正錯別字》,書題上看老生常談,章目上看卻與眾不同,如“有些字里的一橫不能少”“這一點不能多”“多寫或漏寫一撇不可取”“三點水與兩點水”等,趣味橫生,與常見教科書迥然不同。他是從日常經驗出發總結漢語規律,既通俗又高明。他的《酒史鉤沉》,不去寫酒的正史,去寫酒的官稱、酒名的溯源、酒典與酒俗、酉與酒的關系、酒人與酒事等等,獨辟蹊徑。鬧非典后,他還寫過一本《瘟疫縱橫談》,寫孔子高徒是否患有麻風、諸葛亮的防疫藥方、韓愈斥瘧鬼、同治帝死于天花等等,也是別人想不到的,他的《名人與煤炭》也是如此。他自己說,他的習慣是“取冷而棄熱”,大家熟悉的不寫,別人寫過的不寫,其實這是一種很可貴的寫作態度,取冷門的態度。冷門不是捷徑,比捷徑更難尋找,所以他在尋找上下的功夫也比別人多。現在文學上一再提倡原創性,是因為跟風和隨潮、模仿和因襲的寫作太多,相形之下,吳曉煜善于從冷清處做起的精神就顯得格外可貴。
吳曉煜是個官員,兼為作家。他的價值體現在以自己的創作豐富了煤炭業的文化建設,也體現在他日常對發展煤炭文化的傾情支持、對培育行業文化生態的不懈努力。我們慶幸目前許多地區和行業都有這樣一批崇尚文學的領導,再過些年,領導層中熱愛文學的人就不會像今天這么多了。
(胡平,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