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輝一直被冠以“先鋒戲劇導演”的稱號,從《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到《兩只狗的生活意見》,再到最新音樂劇《三個橘子的愛情》,無一不是新奇且晦澀,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回去細想半宿,只能認定“先鋒”不是自己的那杯茶,個中奧妙只有深懂其理的人方能體會。
《三個橘子的愛情》主打“音樂”與“都市情感”兩張王牌,迷離的音樂,糾結(jié)的心情,切割式的敘述,令全劇蒙上了一層慵懶的面紗——隨意性強,不確定性大,表演上肢體語言幾乎淹沒了文學語言,雖說該劇還算是具備了一些表述清晰、情感充沛的臺詞。然而,這些肢體語言(或稱舞臺調(diào)度)可能深藏喻意,但大多不太好懂,至少沒有明確一致的指向,它仿佛更像是一道填空題而不是選擇題,因為填什么都可能對,也都可能錯,沒有概率可以計算。看來所謂“先鋒”,估計就是不在現(xiàn)有的標準或范圍之內(nèi)。
平心而論,“三個橘子”缺乏“無政府主義者”的意蘊和“兩只狗”的趣味,甚至很難給“三個橘子”的愛情規(guī)劃一個范圍,它們有的癡心,有的彷徨,或許這恰恰綜合了現(xiàn)代人的困惑。可是,這些困惑又是什么了不起的困惑呢?一個姑娘哀傷地說:“我等了他一年了。”一年,居然把她等委屈了。還有一個哀怨的主婦,一對失意的姐妹,都在隱約的黑色幽默里道出一些人生的缺憾。說到底,大多數(shù)困惑滋生于不如意,時間對了,事情不對,事情對了,人不對,人對了,時間又不對,缺了角的三角形變成了多一條邊的梯形,想來人生本來就是這么多事的,總在走多余的路,《三個橘子的愛情》就是想把這些多余且不起眼的路夸張變形地表現(xiàn)出來。但是,我們說,人生可以困惑,只是不要糾結(jié),戲一糾結(jié)就多少有點做作了。
當然,這些“糾結(jié)著的困惑”可能正是孟京輝的“先鋒”之所在,提出異議只是不小心喝錯了“先鋒”這杯茶。我覺得“三個橘子”有點做作,不過這種批評在“先鋒”面前卻顯得底氣不足,就好比看梵高的畫,如今還看不懂只能說明自己學識淺薄,也如同皇帝的新衣,誰敢說皇上光著身子?藝術(shù)家永遠沒有錯,因為世上沒有不會教的老師,只有學不會的學生。所以,“先鋒”是一個很好的堵人嘴的詞語。只是,如果“先鋒”僅僅意味著相繼而來的寂寞的話,想必孟京輝還是不會愿意看見大家故作的“理解”吧。
所以,相對于“當下”而言,并不存在什么“先鋒”。《三個橘子》既然“不在現(xiàn)有的標準或范圍內(nèi)”,那就只能拭目以待它多年后的兩種可能:或者劍斷珠沉,或者光華萬丈。至于現(xiàn)在,若是給孟京輝戴一頂“先鋒”的帽子,估計他的壓力大,觀眾的壓力也很大。我想,看不懂就看不懂好了,和梵高同時代的人也沒誰想到他后來竟是流芳百世的藝術(shù)家。俗有什么錯?承認就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