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終,女人的范兒

善始是人的本質，善終是人的品質。

七夕那天與老公約好去荷花池餐廳吃晚飯，排在30號，31號是另一對夫妻，二人臺很緊俏，四人臺卻寬裕，我于是跟31號夫妻商量：要不我們拼一張四人臺吧。

拼桌也算是緣分，于是我們成了新朋友，男的叫尹博，開個人畫室的藝術人士，女的叫梁歆，省歌舞劇團的演員。

梁歆給人一種特別少見的感覺。比方說在就餐快要結束，她擱下筷子時，很自然地把尹博骨碟里的雜物倒在自己的骨碟里，再端著自己的骨碟起身去倒在不遠處的回收柜，桌上用過的紙巾也都一一收拾扔掉，最后用餐巾蓋在用過的餐具上，沖我們一笑：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回家路上，老公由衷贊嘆：到底人家是學藝術的，吃個飯都這么優雅！

慢慢開始約梁歆吃飯逛街喝茶，我說起邂逅的那次飯局讓我們印象深刻。梁歆說莎士比亞有一句話：善始是人的本質，善終是人的品質。每個人在一件事開始時，多半都會拿出誠意付出努力，因為所有人都覺得萬事開頭難，開了個好頭自然是一順百順。但是，因為都只注意善始，卻忽略了善終。

她說沒出嫁前，一次跟著父母去一個新婚的親戚家吃飯。新娘子下了大工夫，讓大家交口稱贊。可是，在吃完飯后，用過的碗碟嘩啦啦往洗碗池一堆，她就不管了。最后，新郎的妹妹去廚房洗了碗，新娘嘴里說留著我洗，腳下卻一點兒沒動——或許，她為了準備這頓飯真的已經很累，但是，此前提前好幾天奔菜場跑超市水發油炸煎炒的辛苦，在大家心里卻被這最后的一池子碗碟一筆勾銷。

回家的路上，她的媽媽如此評價：這姑娘，真是吃力不討好！從那時起，她就記住了一件事：作為一個女人，在每件事情結尾的時候，是尤其不能松懈的。

她的老公尹博就是這樣迷戀上她的，兩人原本只是普通同事，一次單位組織去漂流。因為長達3小時的暴曬，所有人都被曬得皮膚火辣辣地疼。梁歆從行李架上取下來一個填充著干冰的保溫袋，里面是她提前準備好的小冰袋，她把這些冰袋挨個兒遞給同事，讓大家在被曬傷的部位先冰敷，然后又掏出一大瓶曬后修復蘆薈乳液讓大家涂抹。

尹博當時就記住了梁歆，心細如發地提前為所有人準備好了預防曬傷的冰袋和乳液——這樣的女人，又有哪個男人不發自內心地欣賞與眷戀？

婚后，每個來他們家做客的客人，都對梁歆無可挑剔：飯菜精美也就罷了，每次吃完飯，將碗碟洗凈櫥柜擦抹得纖塵不染后，再回臥室脫下圍裙換上一身干凈的家居服，客人告辭時，她端正地站在門口，挨個兒告別，并把早已準備好的小禮物——或者是一盒真空裝的太平猴魁，或者是一瓶香水小樣……塞進客人手里，并熱情地邀請他們有空多來玩。

家里如此，單位也一樣。當初劇團要排一部用于國慶獻禮的歌劇，梁歆被安排出演女4號。每天晚上收工時，后臺滿地都是礦泉水的空瓶子和臟紙巾。清潔工已經下班，這些東西只能留到第二天再清理。大家一哄而散后，她會多呆十幾分鐘，把地上的紙巾掃攏倒進垃圾桶，空瓶子也都歸整起來擺在后臺的一個角落。

下一部劇團成立二十周年的匯演中，她被領導直接點名擔綱女一號，讓包括她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鏡——領導找她單獨談話時告訴她：一個在大家都走了之后還留下來收拾后臺的演員，他毫不懷疑會是一個優秀演員。

真這么管用？我決定試試。不久后一次部門聚餐，不少人都喝高了。分手約一個小時后，我給那些在聚餐時多喝了不少的同事挨個兒打電話，確認他們有沒有安全到家。第二天，迎接我的便是滿辦公室友善的笑臉。原來真的這么有效！

前兩天在家翻一本英國諺語，忽然在里面看到好些與此有關的句子：All's well that ends well （凡事結局好，則全部都好）；Good to begin well， better to end well（有善始好，有善終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