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先生,您有一份快遞。”郵遞員微笑地說。
“這么大的箱子?”收信人懷疑地看著兩個搬運工搬進了一個大紙箱。
“哪個朋友給你寄棉被嗎?”郵遞員問,“真是太噓寒問暖了。”
收信人打開紙箱,里面不是棉被,卻躺著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左手一束鮮花,右手一
盒巧克力。
“SURPRISE!生日快樂!”她冉冉地站起,踮起腳吻了收信人一下。
大屏幕前的人們被這份浪漫驚呆了,過了一會,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起哄。
二
電影院熙熙攘攘的人潮里陸續走出六個人,他們是同一家快遞公司的同事,老板出國旅游,他們約好一起看電影,隨后一起來到大排檔。
“剛才電影郵寄女朋友的情節,真是超浪漫哦!”憨厚的司機大頭羨慕地說。
王眼鏡是公司的文員,一向鬼點子最多,他神秘地說:“浪漫嘛,誰都能制造。今晚上不是全公司就阿軍和小美沒有來么?我們來給他們制造一個SURPRISE吧。”
“怎么制造?”大頭傻乎乎地問。
“阿軍后天過生日,他忙著事業三十三歲了還沒有女朋友,這個小美剛從學校畢業,我總覺得她對阿軍有點意思,不如我們撮合他倆一下,如何?”
大家的精神一下子被提起來了,都聚精會神地聽王眼鏡出謀劃策。
“咳,咳……”王眼鏡清清嗓子,“這樣,洪姐,明天晚上你約小美出去,想辦法把她弄倒,然后我們把她放進箱子里,后天早上郵遞給阿軍。等他一打開箱子,看到美女在里面肯定嚇得目瞪口呆,然后我們一起喊SURPRISE,再唱生日歌祝福他們倆人,怎么樣?”
“這主意倒是新鮮!”比較沉穩的發哥說,“不過,要是把小美悶壞了,那怎么辦?”
“不會啦,我們事先在紙箱上用美術刀劃一條縫,小美要是在黑暗中醒來,可能以為自己被綁架了。但是等阿軍打開箱子的時候,他的英雄救美一定會讓小美十分感動的,多浪漫啊!”古靈精怪的接線員依依點子也很多。
“好的,就這樣辦吧!”王眼鏡下了結論,他舉起了酒杯,“祝我們郵遞美女的計劃圓滿成功!”
“成功!”六個人興奮地干杯。
三
第二天晚上六點,洪姐約小美下班后到隔壁的小飯館吃飯。
吃著吃著,小美就聊起了她昨天的同學聚會。看著死黨們一個個都有呵護的男朋友,有的都嫁了個事業有成的好老公,甚至有了幸福結晶的小寶寶,她哀嘆自己在工作上不順利,身邊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
洪姐的心思壓根都不在小美的絮絮叨叨上,她對這個新鮮又刺激的游戲充滿期待,捏著小皮包的手上都是汗。趁小美去洗手間補妝的時間,眼瞅四周無人注意,將事先準備好的粉末傾倒在小美的橙汁杯子里,順利的將昏昏沉沉的小美扶回了宿舍。
已經是晚上九點,小美一倒床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眼鏡和依依像鬼一樣冒了出來。
為了防止被阿軍看到懷疑,三個人困難地把熟睡的小美弄到了地下室,這是快遞公司一個一千多平方的倉庫,密密麻麻地放了許多貨物。剛好旁邊放著許多臺等待送走的大電視,箱子都是巨無霸,裝個小巧玲瓏的小美完全沒有問題。
三個人把酣睡中的小美抬進了箱子,有備而來的依依塞進了一束鮮花和一盒巧克力,巧克力的盒子上放了一張祝阿軍生日快樂的卡片。
王眼鏡取出一個膠布,把小美的嘴巴給貼住了,說是免得她晚上醒來亂叫引來保安。
“我們做的有點過吧。”洪姐退縮了,“要是悶壞了怎么辦?”
“不會啦!就一個晚上。”王眼鏡在箱子上用刀劃了幾條縫隙,“有空氣,怎么會死?”
“太好了!明天一定要給阿軍一個SURPRISE!”依依像麻雀一樣蹦蹦跳跳的。
夜深了。
三個人離開了陰森黑暗的地下倉庫。
小美被孤獨地留在暗無天日的倉庫里。
四
第三天是阿軍的生日。
大家都特別早來上班,公司里只留了洪姐看守,王眼鏡,發哥,小才,依依一起來到地下室倉庫,得意洋洋的王眼鏡一副軍師模樣:“來,跟我來,快點找一個別家的快遞公司來,把小美拿去同城快遞,就說是送一臺電視。”
送貨員小才瞪了王眼鏡一眼,自己暗戀的小美像一個東西一樣郵寄給阿軍,他有點生氣。
在倉庫里仔細一找,王眼鏡嚇得眼鏡都破了!
裝有小美的箱子不見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旁邊那幾十臺電視也不見了,難道是遭了小偷?
“小,小美悶了一個晚上,會,會不會有事情?”
這時洪姐電話說阿軍來了,問怎么人都跑沒了,要他們快點回來上班。
“完了,完了!”王眼鏡關掉了手機,想給阿軍搞個SURPRISE,結果卻嚇到自己了。王眼鏡惶恐地望了周圍三人,“你,你們不會是合起來耍我吧!依依,昨天只有你和洪姐在,你和她是不是在我走后把小美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我,我昨天和你一起回家的,不信你打電話問我老媽,再說我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我怎么搬的動小美啊!”
發哥突然一拍腦門,“大家都忘了嗎?那些電視是要送到外省的貨,今天凌晨被大頭送走了!可能他把小美也搬走了!”
“是啊!我怎么就忘記了,大頭今天凌晨要出車的,也只有他有地下倉庫的鑰匙。”王眼鏡反應過來,“估計這會他還沒出省,叫大頭馬上放了小美,看來我們的SURPRISE要泡湯了。”
小才為小美心疼,立馬撥通了大頭的電話,焦急地給大頭講述了事情的原委,讓他趕快下車檢查貨物放出小美。
“喂!我在高速上,信號不大好,聽不清楚,晚點回你……”大頭把手機給掛了。
小才急得破口大罵,又撥了幾次,因為信號問題,都很難接通,就是通了,那邊也是一片雜音,什么作用也沒有。
王眼鏡渾身都是汗,這可如何是好?就為了好玩,惹下這樣的大禍。
五
王眼鏡,發哥,小才,依依無精打采地回到了地面。
王眼鏡的手在顫抖,小美現在生死未卜。
一進公司,洪姐就壓低了聲音問事情的進展。
“噓……她不見了……”發哥去一旁取今天要發送的貨物,“小聲點,別讓阿軍聽到。”
小才焦急萬分,裝作上廁所,繼續打大頭的電話。
“咦,今天小美怎么沒有來?”阿軍疑心地問,“洪姐,打個電話給她。”
“她,她……”洪姐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她早上電話我說感冒了,請假一天。”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阿軍奇怪地問,“現在的畢業生,真的一點苦也吃不了。”
“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小才才接通了大頭的電話。
“喂,大頭,你什么屁手機,現在才接,你知道會出人命的嗎!”小才喊,“快去檢查下貨,小美可能躺在電視箱子里呢。”
“什么,小美在我的電視里?”大頭一聽愣怔了,“你怎么他媽現在才和我說啊!”
“我打你一個上午了!”
大頭二話不說,立刻去檢查貨車。
等了一會,對方手機傳來“滴滴滴”的聲音,大頭的手機居然沒電斷掉了。
小才破口大罵,恨不得從電話線里鉆過去,一拳打暴大頭的大頭。身邊的發哥,依依,洪姐都震驚得張大嘴巴。
好半天,王眼鏡才推了推掉到脖子上的眼鏡,決定去查一下收快遞的單位。
阿軍看到一群莫名其妙的同事在嘰嘰喳喳,無奈地甩門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心里念道,“這一群沒良心的同事,今天我生日居然都沒送禮物給我。”
還有小美,怎么不來上班呢?阿軍從口袋里取出兩張電影票,黯然地嘆了口氣。他打開了員工檔案,對著小美的簡歷呆呆地發癡。
多么美麗善良的女孩子呀,自從第一天面試,他就深深地喜歡上了她。
六
“喂,請問是浙江國美電器嗎?”王眼鏡打通了電話問,“我們是福建XX快遞公司,今天我們送了20臺電視到貴處,請問你們收到了沒有?”
“沒有呀。我們這邊缺貨,正等著你們的電視呢。”對方的工作人員焦急地說,“你們打電話給司機,叫他快點行嗎?”
“我,我還想叫你讓司機打電話給我呢。”王眼鏡抹了下汗水說。
“你們沒有司機的電話嗎?你們這家快遞公司業務水平真不怎么樣。”對方批評地說,“下次我們不會再要你們送貨了。再見!”
“喂喂,對不起……“王眼鏡接連賠不是,他的心頭亂成一團麻線。
“叮……”辦公室的電話驚心動魄地響了起來。王眼鏡像餓狼一樣撲向了電話。
“浙江的區號,浙江的!”王眼鏡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定是大頭,他找到小美了!他找到小美了!”
“喂,請問是福建XX快遞公司嗎?”電話那頭傳來冰冷嚴肅的聲音。
“是,是……”王眼鏡的心臟都要跳出喉嚨了。
“哦,我們是浙江高速交警大隊的。”對方冷冰冰地說,“今天上午十點,有輛入浙的貨車撞到了高速護欄,沖出友誼橋掉到河里去了。經我們調查車號,發現是你們公司的……”
王眼鏡渾身像篩糠一樣顫抖著。
“大,大頭說了什么?”小才,洪姐,發哥,依依異口同聲地問。
“大,大頭死了……”好半天,王眼鏡才冒出了一句,“所有的貨都掉到大河里去了。”
他拼命地抓了一把頭發,覺得就像一場魔鬼般的噩夢。
七
大家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度過的。
小才一個下午送錯了三個同城快遞,老練的發哥居然迷路了。依依接起電話,明明是男人的聲音,卻問候“小姐好”。洪姐從不出錯的賬目也錯了兩個小數點,由此引發的問題可以用嚴重漏稅加以起訴。
而王眼鏡,顯然承受著喜馬拉雅山一樣的罪惡感。
下班的時候,沉默了一個下午的王眼鏡向大家使個顏色,到地下室集合。
“我先走了。”阿軍臨走嘟囔道,“奇怪了,一直打小美的手機也打不通。怎么回事呢?”
幾人都陸續走出公司,直到遠遠望著阿軍裝進轎車里,消失在遠方,幾個心懷鬼胎地員工又做賊心虛地來到了地下室。
“我決定了。”王眼鏡在黑暗的倉庫中,像一個祭司一樣宣布,“這件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大家就當作從來沒有發生。”
“從來沒有發生?這怎么可能?”發哥拍了拍胸脯問,“王眼鏡,男人做事要敢作敢當!”
“阿發,那天看完電影的時候,這個SURPRISE計劃你不是也點頭嗎?要是有罪,大家也是一起扛!”
“王眼鏡你是什么意思!”小才暴跳如雷,他攥緊了拳頭,很想和王眼鏡干一架。
“你別沖動,沖動是魔鬼,我就是一時沖動才想出了那個餿主意。大家聽我說……”
洪姐沒主張,點了點頭。大家一起看著王眼鏡發表高見。
“現在,大頭出了車禍,是確定死了。那小美不管有沒有從箱子里放出來,也是兇多吉少。如果還在箱子里,估計就是憋死了,如果被他救了出來,坐在副駕駛里,那掉下河,也是難逃一死。這么說,大頭和小美都死了。既然死無對證,那只要我們不說出去,誰都不會知道到底發生過什么?”
“但是小美的家人一定會來公司問的。”依依問。
“我剛聽洪姐說了,小美是四川來的,她家里沒有什么親人,要是查到我們這里,我們就說什么也不知道。反正這個城市流動人口那么多,誰知道她又去哪里做什么了。”王眼鏡果然是想了一個下午,“大家可以保守這個秘密嗎?要知道,我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要是說出去,誰都逃不了法律的懲罰!”
猶豫了半天,發哥點了點頭,他畢竟是有家室的人,立場不堅定的洪姐也點了點頭,依依本來就是小女孩,也不想把青春揮霍在監獄里,當然也答應了。只有小才,但是小美都死了,他還能做什么呢?
五個人憂心忡忡地走出了地下室。
“喵……“一只油光發亮的黑貓在囚禁過小美的那個地方久久徘徊著。
無情的夜幕垂下了世人愚昧的眼睛。
八
第四天。
得知大頭車禍的消息,阿軍立刻去浙江辦理善后的事情了。
本來人丁不旺的公司人就更少了,洪姐,發哥,小才,依依,王眼鏡五人驚悚地對望著。
洪姐發話了,她恐懼地說,“昨,昨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我也收到了。”依依顫巍巍地說。
其他幾人也默默地對了下眼色,然后顫抖著拿出了彼此的手機。
上面是同樣的一句話,小美的手機號。
“為什么把我裝進棺材里。”
簡單的一句話,咋屏幕上閃爍著,卻讓每個人都仿佛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無限恐懼。
“我想辭職了。”洪姐捋了下間雜著幾根霜白的頭發,“我不想在這家公司再呆下去了。”
“我也不想做了。”小才憤怒地盯著王眼鏡。
“這樣一下子走掉不大好吧。”王眼鏡說,“無論如何也要等阿軍回來,再遞交辭職吧。”
“說的也是。阿軍不在,大家自覺點吧。”洪姐認真地開始核對賬目。
奇怪了,阿軍不在辦公室,但怎么辦公室里好像有個人影在飄浮呢。王眼鏡不時地看看阿軍的辦公室,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精神分裂了!
九
王眼鏡在凌晨兩點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接到了洪姐的電話。
“王,王眼鏡,我,我看到小美了……”
還沒有完全清醒的王眼鏡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徹底醒過來了,洪姐的聲音古怪而凄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恐怖。
“洪姐,你,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我在洗澡,啊!我看見了,窗戶外面有個白色影子,瘦瘦的,長頭發,白色短袖T恤,碎花裙子,啊!那是小美最經常穿的衣服……”洪姐的情緒不定,時而尖聲驚叫。
王眼鏡整個人仿佛都不能動彈了,他一言不發的,用顫抖的雙手抓緊手機,防止它掉落在地上。
“小美來了,來找我報仇了……不是我害你的啊,我們真的是無意的!小美,你原諒我吧,不要……不要殺我啊……”電話那頭,洪姐的聲音變得微弱起來,“王,王眼鏡,快逃,快逃……快!”
電話戛然而止,只余下一串“嘟嘟”聲。
王眼鏡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以為是做夢。
但是他看了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真的是洪姐打來的。
洪姐家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十
一進辦公室,發哥和小才都低垂著頭。
“怎么了?”王眼鏡恐懼地問。
“洪姐死了……”發哥難過地說。
“什么?!怎么會!”王眼鏡覺得自己動不了了。
發哥說,洪姐是昨晚洗澡的時候煤氣中毒了,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救了,死相非常可怕,表情扭曲,雙手緊握拳,都掐出了血,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眼里也流出了血,根本不像是煤氣中毒。但是經過法醫鑒定,確實是煤氣中毒死的。
依依低聲抽泣著:“洪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這么去了。太慘了,老天不長眼……”
王眼鏡不知道該說什么,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傻傻地發呆。
他手里還捏著手機,洪姐在凌晨打給她的電話。看來真的是小美找她復仇了,但是這么邪門的事情該說出來嗎?說出來他們會相信嗎?而且,在沒有什么辦法的情況下,說出來不是平白給他們增加心理負擔么?
為什么把我裝進棺材里。小美那凄厲的句子一次又一次浮現在腦海里。
如果是尋仇的話,下一個會是誰?
十一
王眼鏡六神無主地躺在床上。
似乎外面有人在敲他的窗戶,王眼鏡從床上爬起。隔著朦朧的玻璃,王眼睛看見了一雙滿是鮮血的手。一根根手指上翻卷著變形破碎的指甲和骨節,鮮血一滴滴落在窗臺上。白色的身影飄動在窗外。
是小美!
“王眼鏡,你為什么要把我關在箱子里?”小美的指甲劃著玻璃,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
“我好悶,我好難受,我呼吸不了了……”明明是小美的聲音,卻嘶啞怪異。
“王眼睛,你害死了我,我恨你……”玻璃似乎被人用大力推動著。
“王眼鏡,我不想死,你來代替我死好不好?”聲音突然變大,在他耳邊震動著。
生死關頭,王眼鏡顧不得恐懼,他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地關住窗戶,順便把柜子也推倒了,擋在窗戶上,不讓小美爬進來。
無濟于事。
“轟”的一聲,窗戶被重物給砸開了。
小美身形扭曲的飄了進來,一路都是鮮血,大片大片的灑落在地板上,而她的身后竟然還站著一個滿頭鮮血,身體變形的漢子,碩大的頭上還插著三五塊玻璃渣。
“王眼鏡!你媽的!要不是你一直打我電話,我怎么會在開車的時候接手機!我又怎么會分神撞到了護欄而沖到河里去!王眼鏡,還我命來!還我命來!”竟是大頭!
慘白詭異的小美揮舞著鮮血淋漓的雙手和渾身支離破碎的大頭一起朝王眼鏡步步緊逼,一直把他逼到墻角,再無可退。
“我沒有打你電話,我沒有要害死你,救命啊——”王眼鏡歇斯底里地喊。
王眼鏡在半夜里驚魂未定地醒來,還好只是一場噩夢。
早晨,王眼鏡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樣,還是勉強打車到公司去上班。誰知道呢?也許一個人待在家里會更害怕,還不如到有人的公司去。但是一到公司他就發現大門緊鎖,今天沒有一個人來上班。
王眼鏡打電話給發哥,“發哥,你今天怎么了?”
“我的孩子失蹤了。”發哥的聲音焦急而憔悴。
“怎么會這樣?”王眼鏡的心一緊。難道,小美也來向發哥報復了?
“昨天放學的時候,孩子打電話給他媽,說爸爸要加班,有人幫忙去接他。孩子他媽就沒有去。結果沒想到,一整晚我的孩子都沒有回家,我現在到處找他呢。剛剛報了警。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能有什么辦法呢?”
“到底是什么人把你孩子接走了?”王眼鏡汗水滿面地問。
發哥的聲音突然變得緊張而恐懼,在王眼鏡聽來,甚至有些扭曲:“他們老師說,是一個頭很大的,古里古怪的叔叔把他接走的。”
王眼鏡幾乎要暈了過去。
王眼鏡一個人在大街上搖搖晃晃地走著。
這時他的電話像鬼魂糾纏一樣響了。不想接,卻不得不拿起來。
“王眼鏡,你在哪里!我要殺了你!”是小才發狂的聲音。
“怎么了?怎么回事?”王眼鏡底氣不足地問。
“小美剛才找到我了,原來她一進公司,你就在私下約她出去好幾次,還對她動手動腳,她拒絕了你,你就懷恨在心,于是出了個餿主意去害死她!”小才的聲音幾乎震破了王眼鏡的耳朵,“你給我出來,我要幫小美殺了你!”
“我,我沒有……”王眼鏡無辜地喊,“我是很喜歡小美,但是我沒有非禮她,我真的不想害她的……”
“王眼鏡,你在哪里……”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小美幽幽的聲音。
王眼鏡關了手機,發了瘋地跑回了家。
十二
王眼鏡回到家,心神不寧,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打開電腦,QQ上同事群的好友頭像一個個都黯淡著,只有一個熟悉的號碼卻亮了起來。
昵稱是天使愛美麗。這,這不是小美的QQ號碼嗎?為什么卻是鮮艷的色彩,難,難道她……
“小美,你還活著?”王眼鏡戰戰兢兢地問。
他想了一下,又接著打道:“你在哪里?”
聊天窗口平靜的,王眼鏡眼睛也不敢眨,緊緊地盯著那一方小小的方塊,過了一會兒,對方發來了一個可怕的網址。
王眼鏡點開一看,是一篇新聞報道:今天下午,步行街一名武瘋子突然出現,持刀砍傷十來名游客,自稱要替一個叫小美的女子報仇,后被警方當場擊斃,據稱,該男子在一家快遞公司上班……
是小才。小才被小美給逼瘋了。
沒想到,小才他就這樣死了。王眼鏡難過地擦了擦眼睛。
“小美,為什么要這么做?”王眼鏡敲擊著鍵盤,痛不欲生地說,“不要再造孽了好嗎?所有的餿主意都是我出的,要懲罰,就懲罰我一個人好了。”
但是,那邊許久都沒再給出回復,過了一會兒,天使愛美麗的頭像黯淡了下來。
王眼鏡呆呆地等了半天,他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了。
大家都死了么?不對,好像還有一個人,不知她怎么樣。
王眼鏡關掉電腦,打通了依依的電話。
“我現在回家呢,剛好,這胡同黑糊糊的,我正要找個人聊聊天。”依依嘻嘻哈哈的,好像把那些害怕的事情全部都忘掉了,“你今天還好么?”
王眼睛松了一口氣:“依依,你沒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啊。咦,后面好像有個人跟蹤我,現在這么黑,我還真的有點怕呢。”依依在電話里小聲說,“王眼鏡,我要是出事了,幫我報警啊。”
王眼鏡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是色狼倒也罷了,他迅速可以打110報警,就怕……不是真人……
他喊道:“依依,你盡量往人多的大路上走,走快一點,不行的話報警啊!”
依依那里卻突然沉默起來,什么聲音也不出,連路上的嘈雜聲都顯得格外可怖。王眼鏡焦急萬分,卻無計可施。
“你別掛,別掛……”他大汗淋漓地說,“你看清那個色狼的樣子了嗎?”
過了膽寒心驚的半天,電話那頭傳來了依依恐怖異常的聲音,“啊!!!救命啊!我看到了!看,看到了,不是色狼,不是人,是小美……”
“小美,我沒有要害你啊,你不要殺我!救命啊!”依依的聲音像一塊破碎的玻璃刺破了午夜。
十三
翌日。
“叩叩……”有人敲門。
臉色慘白的王眼鏡狼狽地去開門。
“王先生,您有一份快遞。”郵遞員微笑地說。
“這么大的箱子?”王眼鏡懷疑地看著兩個搬運工搬進了一個大紙箱。
然后一只慘白的手從紙箱子里顫巍巍地伸了出老。她的指甲全掉光了,顯然是在箱子里胡亂摸索而扯斷的,鮮血順著手心流淌下來。她臉色紫青,全身都是淤腫,無比冤怒地盯視著他;
而后一個支離破碎的身影,是大頭爬了出來,他的胸膛還卡著一個斷裂的方向盤,眼睛已經沒有了,似乎摸不清方向,暴躁的在地上亂爬著。
后面的一團已經看不清模樣,但從那可怖的形象上也能猜到是洪姐,她被浴池的水泡得像一塊軟綿綿的過期面包,凄厲的白色在地板上觸目驚心;后一位是發哥,他和他失蹤的小孩渾身也都是鮮血,雙眼茫然;漂亮的依依沒有頭,她舞著雙手朝小美喊,“小美姐,不要掐掉我的頭,不要……”小才是最后一個爬出來的在兩眼之間是一個碩大的槍洞,黑血汩汩地往外涌著,他手上拿著一把刀,朝王眼鏡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王眼鏡發出了殺豬般的號叫。
“叩叩……”有人敲門。
臉色慘白的王眼鏡從荒唐的噩夢中清醒。
“王先生,您有一份快遞。”郵遞員微笑地說。
“這么大的箱子?”王眼鏡懷疑地看著兩個搬運工搬進了一個大紙箱。
“哪個朋友給你寄棉被嗎?”郵遞員問,“真是太噓寒問暖了。”
王眼鏡心驚膽戰地打開紙箱,心怦怦直跳,一層,兩層,拆開厚重的紙殼,輕輕掀開蓋子:里面不是棉被,竟然躺著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左手一捧鮮花,右手一盒巧克力。
“SURPRISE!生日快樂!”她冉冉地站起,踮起腳吻了王眼鏡一下。
像慢鏡頭一樣,王眼鏡如一根被伐倒的木頭緩緩地倒了下去。
那個美女,身材纖瘦,披散著直發,眼睛彎彎的如同新月,笑起來特別甜美,穿著恬靜動人,白色T恤和碎花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然而在王眼鏡眼里,卻比惡鬼還要猙獰,竟然,是——小美。
王眼鏡忘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十四
快遞公司的老板從國外回來了。
公司里一切運營照常。大家各司其職,該干嘛的干嘛。
“洪姐,王眼鏡怎么沒有來?”老板問。
“哦,他現在在精神病院里呆著,老板您真是的,當時收他進來時也沒檢查下他是否有精神病史。”
“受什么刺激了?”老板奇怪地問。
“噓……好像是追不到小美的原因,具體我也不知道。您知道,王眼鏡本來就鬼頭鬼腦的……”洪姐繼續做她的賬目。
“這個人有點不踏實,還是洪姐最可靠了。”老板滿意地望了一眼公司,發哥,小才正在檢查貨物,依依坐在電話旁隨時候命,阿軍在看報告,小美也忙碌地操作電腦,不時朝阿軍的辦公室投去曖昧的一眼。門口的大頭早就坐不住了,拼命地按喇叭,“發哥,小才,動作快點!要發貨了啊!”
一派生機勃勃的生意。
尾聲
地下倉庫里。
阿軍,洪姐,發哥,小才,依依,大頭,小美七人聚在一起。
大頭豎起手指,“這事大家千萬別說出去。”
阿軍說,“那天你在浙江,打回來的那個交警電話可嚇死王眼鏡了。”
“那個警察的聲音我模仿的不錯吧。”小美笑嘻嘻地說,“忘記了嗎?我是播音系畢業的。”
洪姐說,“我在浴室被謀殺的片段倒是太土了。”
“我孩子被大頭拐走的情節編得不錯吧。”發哥咧開了嘴巴。
“難道你們都忘記我的功勞了嗎?”小才吃醋地看著甜蜜蜜的阿軍和小美,“那個武瘋子的網頁制造的不錯吧!”
“哎,無聊死了,真是無聊死了,想要SURPRISE別人,卻把自己搞進精神病院了。”依依嚼著口香糖,“不好玩,不好玩!”
“我最后說一次,大家誰要是把這事說出去,”阿軍警告地掃了眾人一眼,他踢了一腳旁邊一個裝電視的空箱子。
“我們就把他裝進去!”
狗尾續貂。
“有一份快遞。”郵遞員微笑地說。
“這么大的箱子?”老板懷疑地看著兩個搬運工搬進了一個大紙箱。
大紙箱似乎還微微地動著。
“哪個朋友給你寄棉被嗎?”郵遞員問,“真是太噓寒問暖了。”
公司里的七個人面面相覷。
但是誰,誰也沒有勇氣去打開那個箱子。
WHAT A 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