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什么我們的收入這么低?為什么我們的物價這么高?為什么我們的企業過得這么難?香港中文大學教授郎咸平在他的新書《郎咸平說我們的日子為什么這么難》(東方出版社2010年9月出版)中認為,中國的經濟困境其實是極端制造業的困局,是作為西方國家的加工廠的必然困局。
中國人的日子為何這么苦?
2010年,金融危機余波尚存,中國居民的“錢袋子”問題依然引人關注。現在有兩個有意思的現象,一個是中國成為了奢侈品消費的第二大國,另一個是金融危機的時候,“民工荒”又出現了。一個奢侈品的消費大國,2009年的消費占GDP的比率卻只有29%,按照這個數據,中國其實是個消費力嚴重不足的國家。
這是因為中國人太貧窮。比如人均工資。每小時人均工資第一名是德國,大概是30美元。中國的比泰國還差,泰國接近2美元,中國才0.8美元一小時,位列全世界最后一名。雖然中國的工資水平在全世界墊底,但中國人的工作時間世界第一,一年工作時間竟然高達2200個小時,美國只有1610小時,荷蘭最低,只有1389小時。中國的工人,拿的是全世界最少的工資,但工作時間卻是全世界最長的。
金融危機之后,珠三角又出現民工荒。這不是簡單地因為訂單增多了,而是因為工人對工資不滿意。近10年,東莞的工資基本都沒有怎么變化,但這10年來的通貨膨脹卻在大幅度增長,所以農民工越來越窮。普通老百姓的日子確實過得很辛苦,那么企業家呢?企業家也非常辛苦,很多企業家都說,他們是在替工人們打工,搞得每天晚上12點才能睡覺。因此,企業家也好,工人也好,大家都很辛苦。為什么這樣的辛苦只能拿到全世界最低的工資呢。據我分析,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歐美對我們的剝削。一些學者經常講,中國的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因為缺乏核心技術,所以毛利率低,而解決毛利率低的現狀是要轉型成為高科技企業。這是瞎掰。我個人從來不反對高科技,但中國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毛利率為什么低?真的是因為它是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缺乏核心技術嗎?不是這樣的。以東莞的玩具為例。中國玩具業的毛利率接近零,而美國玩具公司美泰的毛利率,在2007年超過了40%。美泰不做制造,它掌控了除制造以外的其他所有產業鏈環節,包括產品設計、原料采購、倉儲運輸、訂單處理、批發、零售,因此美泰掌控了銷售的定價權。美泰給中國制造商每個玩具1毛錢的利潤,而它可以賺3.6美元。
再思考工廠的生產成本。還是以玩具工廠為例,在購買原材料的時候,你會發現,定價權又被掌控在別人手里。因此對中國的制造業而言,剛好被卡在中間:購買原材料的價格是華爾街控制的,生產出來的產品價格又被美泰這樣的公司控制著。我給美泰取了個名字,叫做產業資本;我給華爾街也取了個名字,叫做金融資本。可以說,中國的制造業是前有狼后有虎;金融資本好比是狼,產業資本好比是虎。具體點說,購買原材料時,金融資本在控制著我們的價格;銷售時,產業資本控制著我們的價格,它們一起把夾在中間的我們剝削得干干凈凈。
話又說回來,歐美國家為什么會把制造業放在中國?因為制造會破壞環境、浪費資源,它們才不愿意要這種爛東西。所以,它們就把除制造外其他產業鏈的環節全部控制在手上。這樣,歐美各國就透過金融資本、產業資本控制原材料和銷售的定價權,然后把制造放在中國。因此,中國越制造,歐美就越富裕。
還值得思考的是,和其他國家相比,比如印度,中國同樣是被剝削的人民,為什么我們會比他們還差呢?這里還有第二個原因,這就是這幾年中國的產業政策搞偏了。社會的大量資源被拿去修橋鋪路了,所以GDP才以每年約10%的速度增長。這種增長并不代表中國經濟有什么了不起的增長,真正拉動GDP的是鋼筋水泥。比如說一地方政府讓農民把宅基地拆掉,然后到政府規劃的土地上蓋房子,農民就把僅有的10萬元儲蓄拿去蓋房子了。這些錢本來可以消費,拉動其他生產的,但都被拿來搞鋼筋水泥了。鋼筋水泥越多,老百姓就越窮。
人民幣升值的容忍度是6.625元
在一次財富論壇上,郎咸平再次拋出他對中國制造業的擔憂。他認為,在近期的人民幣升值匯率戰中,中國遭受了來自全球經濟體的壓力,但是人民幣一旦升值超過3%的臨界點,將會給中國的制造業帶來一場災難。
郎咸平認為,改革開放取得的成績不可否定,但是也使中國成為了一個制造業大國,失去了產品在國際上的定價權。中國傳統勞動密集型出口企業的利潤率約為3%~5%。根據今年上半年對沿海地區制造業所做的壓力測試,若人民幣升值3%,沿海地區制造型企業將面臨著一場空前的災難,“不排除大量破產、倒閉”,根據他測算,6.625元是人民幣升值的重要關口。
中國政府領導人日前在第六屆中歐工商峰會上,曾呼吁歐洲的領導人和工商界不要參與壓迫人民幣升值。“人民幣升值無益于解決美國的就業問題,也無益解決全球失衡問題,美國人難道真不清楚這個事實嗎?”郎咸平認為,這場匯率戰爭是由美國發起的,引導全球經濟體向人民幣施壓,背后隱藏著更深的意圖,其中包括使華爾街資本進駐中國、參與中國新能源的合作開發。
房價居高難下,通貨膨脹的影子揮之不去、出口銳減之下內需不足……郎咸平將中國經濟的困境歸結為制造業的困境。要改善這些癥結,最大程度上減少經濟二次探底的可能性,他認為應下決心打破開發商和地方政府利益關聯,徹底改變“土地財政”的現象;改善投資環境,切實解決產能過剩,而不是“以將來的產能過剩來解決眼前的產能過剩”。
房地產要學重慶模式
西方許多國家都已經開征房產稅,如美國50個州都已開征房產稅,稅率一般為1%到3%。理論上說,住房價格上漲意味著資產價值增加,個人稅款也因此增加。根據美國國家統計局數據,從2000年到2007年,美國的個人收入增長了28%,中等價位房的房價增長了48%,而美國房產稅的同期增幅是62%。
美國政府拿走房產稅之后把每一分錢都花在百姓的教育和治安上,他們當然愿意交。因為百姓自己不可能有這個錢去改善環境的,政府必須集合所有人的房產稅的錢大面積地改善治安、學校、環境,所以你房子自然增值,因此對于美國老百姓而言,每一年只出1.38%的錢卻可以享受到這么多的福利,所以我們可以看出美國房產稅是為了藏富于民,為了讓房價升值。
房地產市場到底還有沒有希望呢?我認為希望可能還是存在的,比如說重慶模式,建構4000萬平方米的廉租屋、經濟適用房,同時透過引進大量的外資,包括惠普、富士康、思科等等。大量外資進來之后必然改善投資經營環境,再加上減少稅負、增加融資的管道,自然可以消化風險。所以目前政府的決策有兩個,第一個房產稅,第二個是重慶模式。所以很多人問我未來股價走勢如何、樓價走勢如何,我不知道。目前就這兩個不同的力量在博弈,只要房產稅占了上風,將來前途一片黯淡;如果重慶模式占了上風,將來中國地產可以慢慢步入正軌。
德國是我們的對手
2010年7月的時候,德國總理默克爾就帶著她的龐大代表團來到中國。我們的媒體對默克爾的評價簡直好得不得了。
僅僅投資是滿足不了德國企業的胃口的,他們想要的還有很多,比如我們的政府采購市場,現在也已經被他們徹底盯上了。按照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測算,中央與地方政府的采購金額,一般都占到GDP的10%~15%。具體到我國,2009年底,我們的政府采購占GDP的比例只有2%。如果擴大到10%,那至少是5000億美元。為了拿到這塊市場,德國企業使出渾身解數,他們透過媒體、透過跟隨政府訪問的形式,向我們的高層頻頻施壓。這些新帝國主義的貪婪本性從來沒有改變過。
如果中國加入政府采購協議,中國也能享有其他政府采購協議成員的對等的政府采購準入。這個市場在2008年的規模大概在1.6萬億美元,其中1萬億美元的市場來自美國。我們換位思考一下,中國是愿意保護國內的政府采購市場呢,還是更愿意讓中國企業進入另一個1.6萬億美元的市場?目前來講,德國生產的汽車,奔馳、寶馬、奧迪,哪個市場的潛力最大?肯定是中國。戴姆勒-奔馳車在中國的銷售量,過去4年竟然增長了280%。看一下“2009-2010年中央國家機關汽車協議供貨汽車廠商名單”就能發現,華晨寶馬汽車有限公司的寶馬品牌和北京奔馳—戴姆勒-克萊斯勒汽車有限公司的梅賽德斯—奔馳品牌都出現在里面,這意味著什么?這就意味著這兩大全球豪華車品牌正式進入了我們的政府公務車的采購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