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
當我走近玉米地,當我
像一個下地的人,看
玉米靜靜地站著
它無法用眼神回復我的眼神,它像
土地一樣沉默無言
當我離開玉米地,一望無際的
玉米,還是靜靜地站著
沒有挽留我
沒有要我的聯系方式,也沒有
向我招手說再見
玉米地,多年以后
它還會為我讓出一條路嗎,在小路的那頭
我背了背她,抱了抱她
玉米地,一會兒咫尺,一會兒遙遠
兩滴墨
兩輛運廢舊塑料的汽車從我身邊駛過
多半是拉到我的老家
變廢為寶沒錯
可加工垃圾塑料的污水
焚燒廢塑料的煙塵
弄臟了家鄉那幅畫
我愣愣地望著滿載的兩輛汽車
腦子亂了——
那是兩車錢
還是兩車毒呢
嬸子,大爺,小侄
和我的村子啊
故鄉的稿紙上
這兩輛汽車會是洇了畫卷的兩滴墨
燒煤的鐵爐子
數九寒天,自己能看見自己的呼吸
每個人吐出的唾沫,不是釘子,可馬上和釘子一樣硬
一堆干柴燒煤的鐵爐子嗆人的濃煙
父親以及劈柴的斧頭
這幅農家院的晨景圖
陽光慢慢把它展開涂上顏色
那時暖氣在城里
村子里家家戶戶是燃煤的鐵爐子
除了取暖,可燒水,可做飯
孩子們用燒紅的鐵釬子
做自己喜歡的玩具
鐵爐子很少了,想著燒煤的鐵爐子
眼前出現:孩子們守著它聽故事,打瞌睡
一個個貧窮而簡單的日子
紅紅地燃著的爐火
默默地讓煤開出花朵
多年了記憶發黃
這個冬天往事溫暖小鎮的黑夜
(選自《詩潮》201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