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局外人 存在主義 荒誕 自由選擇 幸福
摘 要:加繆的小說《局外人》是存在主義文學的代表作,為我們展現了一個荒誕的世界和荒誕的人生。人與世界的脫離,產生了荒謬感。作為社會的局外人,主人公莫爾索意識到了這種荒誕,但是他在這種荒誕中仍然尋求自己生活的意義。“直面荒誕的人生,在荒誕中尋求幸福”是加繆早期的哲學思想,《局外人》便是對他的這一哲學思想的很好的詮釋。
阿爾伯特·加繆(Albert Camus,1913-1960)是法國存在主義哲學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1942年,加繆發表了他的代表作《局外人》,該書作為加繆早期存在主義哲學思想的反映,被評論界認為是當代最優秀的小說之一。
一、荒誕感的產生
加繆的存在主義哲學觀著重強調的是荒誕感。世界是荒誕的,這種荒誕感的產生是由于人對世界的合理的期望與世界本身不按這種方式存在之間的對立。這種人和生活的分離,演員和布景的分離,正是荒誕感。加繆認為,面對荒誕感,人有三種反應:一是自殺;二是在人的生活之外尋求意義;三是在生活之中創造意義。人認識到了世界的荒誕和生活的痛苦,但是他并沒有被荒誕感打敗,而是面對生活的有限性和無目的性而又藐視荒誕,以積極的、創造性的態度對待生活,從中創造意義和價值。
由小說《局外人》的題目可以看出,它正是對加繆的哲學觀點的詮釋。“局外人”意味著人與周圍環境完全分離,人不再對一切——甚至不再對于自身的生存——感到興趣。這并不只是故事主人公莫爾索的感受,而是20世紀上半葉西方社會的一種普遍的生存體驗。人與生活脫離,荒誕感便油然而生。
莫爾索以冷漠的態度看待社會,他仿佛是一個游離于社會的“局外人”。小說以第一人稱的口吻來敘述,在開篇寫道:“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1}莫爾索不僅不知道母親的死的確切時間,而且在靈堂里,他拒絕瞻仰母親的遺容,還打瞌睡、喝咖啡和抽煙。在母親葬后的第二天他便會了女友,看了一場電影。在女友瑪麗問他想不想結婚時,莫爾索也認為無論怎么樣都行,結婚與否,愛與不愛都是毫無意義的。在莫爾索進入獄中之后,他每天所要做的就是消磨時間,回憶一些往事,并把這些有限的往事不斷完善擴展,以此消磨越來越空白的時間。
在傳統倫理習俗看來,莫爾索的這些行為無疑是“沒有人性”的,是離經叛道的。然而在莫爾索看來,這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周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連對待自己的生命也采用漠然的態度。他成了自己生命的局外人,他只遵循自己的生活規則,他的一切行為和思想方式都無法為社會所接受和容納。他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意義,沒有生路,他意識到世界的此在方式與人的種種欲望之間總是充滿了矛盾,意識到人同世界、人同社會之間的不協調。因此,這樣的生活是毫無意義的,莫爾索與社會和生活分離了,這種分離便導致了荒誕感。
二、在荒誕中創造幸福
存在主義哲學家認為,“存在先于本質”,“世界是荒誕的”,強調“自由選擇”。在《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中,薩特提出了“存在先于本質”的命題,他認為,人是由自己造成的東西。意思是說,當人被生到這個世界上來時,只是存在著,但人的本質是后來發展起來的,是人的選擇造就了他自己。同樣,他強調決定人的本質的存在是一個自由選擇的過程。
存在主義指出了“世界是荒誕的,人生是痛苦的”。注重的是人的憂慮和絕望的情感,但是,存在主義并不是要引導人們走向悲觀和絕望,而是要人們直面荒誕的人生,在荒誕中尋求幸福。人面對各種環境時,可以進行“自由選擇”。
加繆在《西緒福斯神話》中表明了他的哲學觀點,對待荒誕感,他認為人應該在生活之中創造意義。他用荒誕的英雄西緒福斯來表明他的觀點。在希臘神話中,西緒福斯因為揭露神的作為和欺騙諸神而被罰在地獄終生服勞役。他的命運是把巨石推上山,但就在石頭被推上山的一剎那,石頭又滾回山下,他又要開始新的勞動,如此循環往復,永無止境。西緒福斯明白這種勞動的毫無意義,也認識到了其荒誕性。但是,他卻在無意義中發現意義,將其看成是一個從中可以獲得快樂和滿足的過程。加繆寫道:“如果在某些日子里下山可以在痛苦中進行,那么它也可以在歡樂中進行。”{2}他認為,“荒誕和幸福是同一塊土地的兩個兒子。他們是不可分的。說幸福一定產生于荒誕的發現,那時錯誤的。有時荒誕感也產生于幸福。……西緒福斯的全部沉默的喜悅就在這里。他的命運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巨石是他的事情。……他也斷定一切皆善。這個從此沒有主人的宇宙對他不再是沒有結果和虛幻的了。這塊石頭的每一細粒,這座黑夜籠罩的大山的每一道礦物的光芒,都對他一個人形成了一個世界。登上頂峰的斗爭本身足以充實人的心靈。應該設想,西緒福斯是幸福的”{3}。
由此可見,西緒福斯是加繆心目中的英雄。在《西緒福斯神話》中還提到了堂璜、演員、征服者等人,在加繆看來,這些人都是在不斷重復的、看起來是在無目的的動作中創造價值、獲得滿足。
而“局外人”莫爾索正是對加繆的這一哲學觀點的最好詮釋。莫爾索是一個游離于社會的局外人,因此,他能夠跳出這個荒誕的世界來進行反觀,能夠認識到這種荒誕感。他在內心深處與傳統習俗倔強地進行抗爭,死對他來說并不恐怖,相反,死被他視為一種解脫、一種幸福。這是一種對荒誕的徹悟,一種對荒誕世界的反抗。莫爾索進行了自由選擇,他選擇了用冷漠的態度來生活,選擇了對社會倫理習俗的反叛,他寧可去想女人的頭發也不愿意向上帝懺悔。就像西緒福斯那樣,莫爾索在冷漠的外表下,以自己的方式在毫無意義的生活和勞動中發現新的價值,尋求屬于自己的幸福。而對他來說,他的那種冷漠的生活方式便是他的幸福。
莫爾索之所以選擇用冷漠的態度面對生活,是因為他認為“生活是無法改變的,什么樣的生活都一樣,我在這兒的生活并不使我不高興。……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改變我的生活。仔細想想,我并非不幸。我上大學的時候,有過不少這一類的雄心大志。但是當我不得不輟學的時候,我很快就明白了,這一切實際上并不重要。”{4}莫爾索臨死前的一段話,是他對這個荒誕的世界的最為清晰的認識,也是加繆最終所要表達的哲學思想。“面對著充滿信息和星斗的夜,我第一次向這個世界的動人的冷漠敞開了心扉。我體驗到這個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愛,我覺得我過去曾經是幸福的,我現在仍然是幸福的。為了把一切都做得完善,為了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獨,我還希望處決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來觀看,希望他們對我報以仇恨的喊叫聲。”{5}由此可以看出,加繆的哲學觀點是,在這個荒誕的世界上,人生實際上是沒有意義的,只有滿足于眼前的生活,人才會在這個荒誕的世界中尋求到屬于自己的幸福,而這,才是對這個荒誕的世界的最好的反抗。
三、“局外人”的時代意義
對荒謬感的揭示,在無目的的過程中創造價值,是加繆在《局外人》中所強調的哲學思想,他以哲學隨筆錄《西緒福斯神話》來論證了這一觀點和看法。小說主人公莫爾索并不只是一個個體形象,而是一個時代的群像。《局外人》以其所展示的人類生存的普遍境況及其對這種境況的深刻揭露和反思而有著強烈的時代意義。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后,西歐人反思在戰爭中的經歷,對人的存在有了深切的體會,很多人在生死之間經歷了恐懼、焦慮、孤獨、荒謬等刻骨銘心的體驗。在戰爭的大是大非面前,人們對個人責任感有了更深刻的反思。每個人在面對問題時都有選擇的自由,并要為自己選擇的后果承擔責任。這種選擇往往是生與死之間的抉擇,選擇過程中不得不經歷煩惱、彷徨、悔恨、無奈等心情。在這里,加繆為人們提出了一種解決的方式,就是在生活中去創造價值,在荒誕中去發現幸福。
無論是《局外人》還是《西緒福斯神話》,加繆關注的共同話題都是人和人的生存方式。這兩部加繆早期的著名作品,給那個時代注入了一種精神,使人認識到,生存就是在荒誕的世界中去認識這種荒誕,并在其中去創造生活的意義,創造幸福。
作者簡介:駱 平,四川師范大學宣傳部副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1}{2}{3}{4}{5} [法]加繆.加繆文集[M].郭宏安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9:481,707,708-709,502,547.
參考文獻:
[1] 韓震主編.西方哲學概論[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2] 劉慧晏.存在主義哲學會通[J].東方論壇,1996,(1):28-31.
[3] 宣慶坤.竭盡此生就是幸福——加繆《局外人》的哲學解讀[J].安徽教育學院學報,2005,(9):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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