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的思想史
吳敏
科幻小說橫空出世,成為20世紀最引人注目的泛文化事件,并非出于偶然,而是時代焦慮的一種反映。閱讀《科幻小說史》的過程中,我不斷地想到英國搖滾巨子大衛#8226;鮑伊的成名作Space Oddity,它是太空時代人類的一首贊歌,也是一首哀歌。我們已經可上九天攬月,但本質上還是那么渺小的肉身——空間軌道上的湯姆上校與地球指揮中心失去了聯系,生命即將灰飛煙滅,與此同時,眼前繁星點點,他目睹了宇宙令人心碎的浩淼之美。歌中最后一聲聲的“can you hear me Mayor Tom”,毫無回音,只剩下電子脈沖的回響。
千百年來,人類多么想掙脫易朽的肉身,實現靈魂的絕對自由。兩千多年前的蘇格拉底,那么平和地接受對他的宣判,取過鴆酒一飲而盡,因為對他來說,死亡只是一種重生,是對沉重肉體的擺脫。這樣的美夢,終于還是醒了。我們用自己的理性,用科學,讓自己醒了過來,告訴自己“宇宙的基本事實是氫,還有空空如也的空間。宇宙是重力、電磁和原子力,它們穿梭在荒涼的絕對真空中”。C#8226;克拉克的《童年的終結》,還有庫布里克的電影《2001:太空漫游》,都是在試圖為人類進化的終點找出一條想象性的通途,讓我們的夢可以延續。所以科幻小說就像人類所有藝術形式一樣,都是互為主體的人類共同體所戮力營造的一座天使之城,對抗著宇宙間無盡的虛無。
本書作者亞當#8226;羅伯茨幼時是科幻小說超級粉絲,現在任教于倫敦大學,常年講授后現代主義和科幻小說的相關文學課程。在他看來,科幻小說史可以從思想史的角度審視。科幻小說在沉寂了一千多年之后,于1600年重新煥發生機,其內在動力就是新教色彩的唯物論和天主教色彩的唯靈論之間的辯證關系,同時也是現代西方世界文化焦慮的一種反映,這樣的主線梳理是具有啟發意義的。其實許多科幻作品都具有思想史上的重要意義,《美麗新世界》和《一九八四》這樣的名作就不用贅述了,亞當#8226;羅伯茨信筆提到的一些科幻小說家,也都讓人感受到思想的重量,美國作家謝麗#8226;帕蒂代表作《草地》的續集《舉起石頭》中女主人公喬瑪瑞的那句話——“除了相信自己擁有真理這惟一的罪責之外,人的心靈沒有其他原罪”,如此深刻的洞察無疑可以讓人進入毛發直豎的“神顯”(epiphany)時刻。在介紹科幻史上的雙子星凡爾納和韋爾斯時,羅伯茨敏銳地指出了凡爾納的布爾喬亞背景對他作品的影響,如《海底兩萬里》中的尼莫船長可以不離開他的潛水艇(這是一個相當奢華和舒適的家),去往世界上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周游世界,同時又擁有資產階級上升期的那份怡然自得;而小凡爾納38歲、出生于英國底層社會的韋爾斯的作品中,則出現了一種對社會心理的深刻把握,與凡爾納行動中的靜止人物相比,韋爾斯的人物是更為復雜的個體,他們多多少少都滿意現狀,都是被動地冒險。從《世界之戰》中反映人類對他者的焦慮的從天而降的火星人,到《時間機器》中對平凡而普通的現實的逃遁,韋爾斯寫的是一種徹底費耶阿本德式的小說,竭力書寫激進的變化而非靜止的狀態,這無疑折射了當時英國社會的普遍焦慮。
〔英〕亞當#8226;羅伯茨著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0.2
《鄰里東京》
日本城市的老城區往往由一個個界限分明的鄰里組成,每個鄰里的居民數量從幾百人到幾千人不等,他們被有效地組織起來,具有很強的凝聚力。本書是作者對于日本宮本町(作者為東京一個商住區起的名字)這一鄰里所做的人類學觀察。“……里邊有一個不大但是保留完整的神道教神社,在神社一個街區之外是一個車水馬龍的繁華商業區;本地的公告牌和街邊的燈箱廣告播報著本地新聞……在商店里或者大街上,居民們會停下來相互攀談”,“居民們以宮本町為榮,對當地生活不同于其他鄰里的地方津津樂道”。這里的老中產階級(個體小業主)在作者眼里完全不是一個停滯不變的力量,不是昔日時光的遺存,而是當今社會一個能動的活躍的元素。
〔美〕西奧多#8226;C#8226;貝斯特著
上海譯文出版社
《百年金山》
本書副題為“我的美籍華人家族奮斗史”。作者的曾祖父鄺泗1871年離開中國前往美國,從大批默默無聞的亞裔移民中脫穎而出,經營古董生意,成為最富有的華人。鄺泗先與白人女子萊蒂茜結婚(這一婚姻后來創立了泗姓),又在64歲時娶了16歲的做爆竹煙花的一個華裔流浪女。本書講述的就是泗氏和鄺氏的家族故事,講述鄺泗和他的后人如何融入美國社會。作者提到,她的祖母雖是白人,但她內心深處卻把自己當作華人,“多年來,她……穿著黑褲子和寬松的褂子,而且總是配著一件漂亮的中國首飾。她學會了如何煲湯,如何給新娘送‘利是’,如何做一個有體統的兒媳婦”。
〔美〕泗麗莎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