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要生活在墨西哥,那么幾乎做任何事情都會與這個國家的一個老頭產生聯系,這個老頭不是軍閥頭子或者上帝,而是斯利姆
斯利姆明顯很不高興,去年秋天他請了一批記者吃午飯,在許多有關商業經驗和宏觀經濟預測等老掉牙問題問完之后,一個很不識趣的記者問道:“能在一個遍布窮人的國家成為世界首富是何感受?”一直很謙遜的斯利姆馬上打斷了這個記者,他語調陰沉,目的是想告訴人們自己很不喜歡這類問題。
他說:“我覺得那些認為在窮國不能產生強大企業的想法是極其荒謬的。”
可如果你是一個墨西哥人,也許你會認為自己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出荒誕劇,因為只要生活在墨西哥,那么幾乎做任何事情都會與這個國家的一個老頭產生聯系,這個老頭不是軍閥頭子或者上帝,他是200間合法公司的老板,并熱心于慈善事業,他的名字叫卡洛斯#8226;斯利姆#8226;埃盧(Carlos Slim Helu),上個星期正式成為了福布斯排行榜的世界首富,把從1995年開始占據同樣位置,只落榜過一次的比爾#8226;蓋茨拋在了后面。
也許蓋茨早該自嘆不如了,他的產品只存在于我們的電腦里,而斯利姆卻密布在墨西哥人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這也許才是資本主義的最終面目,它就像一個幽靈般無所不在。
許多墨西哥人或許就在斯利姆名下的醫院出生。每天早上,墨西哥人在手機鬧鈴聲中醒來,他們使用的手機服務是斯利姆提供的;他們出門開車上班,車的輪胎是在斯利姆開的店里買的,路上基礎設施建設使用的鋼材是斯利姆的公司生產的;中午,他們可能在斯利姆開的一家餐館吃飯,晚飯后喝一瓶汽水,點上一根煙,這都來自斯利姆的企業,接著打開電視,收看的是斯利姆電視臺播放的新聞;上網,他們用的是斯利姆公司提供的網絡服務,想炒股票的話,其中一半價值的企業都是斯利姆的;周末購物,他們進的或者就是斯利姆旗下的西爾斯羅巴克連鎖店,即使想出外度假,他們刷的信用卡、坐的飛機和住的酒店也都有可能是斯利姆旗下企業的,而如果此刻這些人正垂頭喪氣往下看的話,那么腳下的地板也與斯利姆緊密相連,因為他旗下的陶瓷公司控制著墨西哥40%的地板業。
除此之外,他早已把投資觸角伸向了美國。2001年2月,斯利姆收購了美國最大的電腦零售商CompUSA,一個月后他又跟微軟合作,啟動了他預計會成為北美和南美最大的西班牙語網站。從2000年到2004年間,他先后買下了美國第二大電話公司MCI的13%的股份,接著以13億美元的價格,轉手給了Verizon電話公司。2008年9月份,斯利姆及其家族成員以貸款注資的形式收購了《紐約時報》公司6.4%的股份,成為該公司第三大股東,此外他還持有足夠數量的認股權,可以讓他將持股比例提高到16%。另外,斯利姆也出現在菲利普莫里斯國際的董事會名單上,而菲利普莫里斯國際在美國市場之外控制著全球15%的煙草市場。
這正如斯利姆多年的好友——未來學家阿爾文#8226;托夫勒的著作《財富的革命》里所描繪的:在一條通向未來的高速公路上有9輛車,每輛車都代表一個機構:企業是跑在最前面的那輛——因為競爭的驅動和技術進步的推動。緊接其后的是民間機構、家庭和工會。第二方陣的車隊則像大象蹣跚行走,包括政府機構、教育體系、全球性組織、法律制度等等。
對于墨西哥這個國家,斯利姆很顯然正帶頭走在前面,在這個全球經濟遭遇重大打擊的時代,他是這個國家希望和驕傲的象征,人們都渴望像他一樣爬上全球財富的頂峰。可同時他也是墨西哥長期以來扭曲經濟的巨大獲利者。聯合國對126個國家財富分配調查的排名中,墨西哥排在第103位,是世界上貧富差距最大的國家之一,斯利姆每天可以掙2700萬美元,而這個國家卻有五1/5的人口每天的收入在2美元以下。
即使這樣,無論是墨西哥城的市長還是國家總統都期盼著它為一蹶不振的經濟注入活力,同時也希望他成為自己政治資本的一部分。在民間,他旗下公司所帶動的直接就業人數就有20萬,這是一個任何政府都不能忽略的數字。
最聰明的一個
斯利姆父親名叫朱立安#8226;斯利姆#8226;海達第,是土生土長的黎巴嫩人。1902年,為逃避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兵役,朱立安離開黎巴嫩,穿過大西洋,最后選擇在墨西哥城定居。在墨西哥,朱立安自學西班牙語,在黎巴嫩移民聚集區經營著一個叫做“東方之星”的干貨店。
1910年墨西哥舉行總統選舉,當政者迪亞斯30余年獨裁統治引起普遍不滿,導致墨西哥發生革命,迪亞斯最后只得流亡國外。此時國內各種勢力開始爭奪政權,墨西哥城政局動蕩,人們紛紛逃離。可就在這個時候,朱立安卻在市中心地段買下了一片遭拋售的地產,后來的事實證明了他的膽識和眼光,這筆投資的回報為他賺取了第一桶金。
斯利姆是朱立安6個孩子里最小的一個,但也是最聰明的一個,他從小就在父親的商店里長大,世界的真實面貌對于他來說就是商業運作。父親等到斯利姆稍大一些的時候,每星期會給他5比索的零花錢,并要求他明確地記下這筆錢是如何花掉的。而之后父親總會抽出一定的空閑來檢查小斯利姆的賬單,看完賬單父親會幫助他分析,每筆錢花費是否妥當,怎么做能夠提高這些錢的利用效率,怎么花費更加合理。直到現在,在斯利姆辦公室的書架上,還留著5本當年的賬本,記錄他買玉米餅、油炸圈和飲料的每一筆支出。
自從世界步入全球一體化和信息化以來,這個世界也許只存在兩種富豪,一種是天生的生意人,他們從小就浸淫在商業環境中,投資眼光敏銳,對大勢把握能力強,善于整合資源,并具備耐心和毅力,對財富總有永無止境的追求。另外一種則屬于硅谷創業型企業家,這些人是天生的技術狂熱者,執著于科技的創新,而他們研發的技術也恰恰迎合了時代的潮流。
而斯利姆則和投資之神巴菲特一樣屬于前者。
巴菲特的父親是一名落魄的股票經紀人,他自己從5歲就開始擺攤接濟家人,9歲靠賣用過的高爾夫球賺錢,11歲買第一支股票賺了5美元,13歲的時候,他光是每月送報紙就能賺175美元,而在上大學前,他已經積攢了5000美元,(相當于現在的25000美元)并讀了100多本商業書籍。
斯利姆的成長過程也極其相似,不同在于他是富二代。11歲那年,他從父親那里獲得了20美元的資金,年幼的他把錢用來購買政府債券,沒想到居然從中獲得不菲的回報。第一次大膽嘗試的成功對小卡洛斯是個很大的激勵,慢慢地他開始嘗試其他領域的投資。15歲時,小斯利姆憑自己的努力成為墨西哥最大銀行的一名股東;17歲時,他已經學會了炒股,并開始獨立的風險投資運作,到1965年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已經賺取了40萬美元。
父親去世時給斯利姆及兄弟姐妹留下了一筆不小的財富,但更重要的是為他留下了一句話,那就是:“無論遇到什么危機,墨西哥都會存在,如果對這個國家有信心的話,任何時候合理的投資都會收獲相應的報酬。”這句話在多年后徹底改變了斯利姆的命運,同時也把他塑造成了一個矛盾的民族主義者。
關于信心
正如斯利姆的父親,墨西哥人一直不缺乏對自己國家的信心,有時甚至是盲目的。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喬治#8226;阿克洛夫在自己的著作《動物精神》里曾經寫過這樣一個故事。
墨西哥的經濟信心在總統何塞#8226;洛佩斯#8226;波蒂略任期內(1976-1982年)達到了頂點。他把墨西哥變成了托拜厄斯定義的“迫害”故事的主角:一個弱小的國家成功地戰勝了強大、傲慢的對手。波蒂略在1965年發表了一部小說,題為《羽蛇神》。羽蛇神是阿茲臺克人的神,人們期待他像耶穌一樣在偉大的轉折時代復活。該小說在1975年波蒂略競選總統之前再版,變成了關于墨西哥未來偉大成就的故事,而他本身也從古老的阿茲臺克傳說中獲得了新生。總統專機也被命名為羽蛇神一號和羽蛇神二號。這個故事由于兩個意外事件變得更具說服力:一是在墨西哥發現了新的油田,二是1979年發生的石油危機導致油價暴漲。
20世紀70年代初,墨西哥已經認識到了石油的重要性,當時最大的發現來自于坎佩切灣、恰帕斯和塔巴斯哥州,而那時正好是波蒂略就任總統之前。由于接二連三的油井被開采,探明的石油儲量穩步上升。人們的預期瘋漲,甚至有人宣稱,墨西哥將成為僅次于沙特阿拉伯的第二大產油國,而當時沙特的探明儲量已經超過了2000億桶。此外,由于第二次石油危機,石油價格在1980年達到頂峰,比10年前的價格水平翻番還高。
墨西哥擁有做夢也想不到的財富故事,牢牢抓住了人們的想象力。波蒂略從1976年開始,不斷強調石油的重要性:“在當前時代,世界各國可以分為擁有石油的國家和沒有石油的國家。”然后,他開始像一個富國的總統那樣行事。波蒂略助長了人們對墨西哥的信心,推動了經濟繁榮。在他任總統的6年內,墨西哥的實際GDP增長了55%。不幸的是,在他任期結束時,墨西哥的經濟增長開始停滯。1982年,當波蒂略卸任時,墨西哥的通貨膨脹率高達100%,失業也增加了。腐敗和公然的盜竊行為達到了前所未聞的水平。
在建設新墨西哥的努力中,波蒂略以尚未開采出來的石油為擔保舉借了大量外債,使墨西哥深陷債務泥潭。20世紀80年代中期,石油價格下跌,墨西哥陷入了嚴重的經濟危機。(事實上,時至今日,墨西哥探明的石油儲量依然只有129億桶,僅占全世界總量的1%。)這時候國內產業接近崩潰邊緣。許多墨西哥富豪擔心國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紛紛出逃,人們對經濟的信心徹底崩潰,而此時卻恰恰是斯利姆再次重拳出擊的時候。
1962年,斯利姆從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畢業后,他在商界廣泛投資,涉及的行業從采礦、制造業、造紙業到煙草業,無所不包。憑借自己的商業頭腦,斯利姆的產業帝國迅速膨脹。到上個世紀80年代初,他旗下的公司就已經雇傭了30000多名員工,規模已經非常壯觀,而此時他已經做好準備,開始自己資本積累質的飛躍。
就像1910年父親趁亂發財一樣,斯利姆憑借敏銳的眼光在國家陷入經濟危機之時開始趁機大肆收購。這樣的冒險與收獲的回報是成正比的,因為當時很多公司出售的價格僅僅是實際價值的5%。斯利姆用不多的資金一口氣買下了十幾家墨西哥的大公司。等到經濟形勢轉暖,這些公司給他帶來了數以億計的豐厚回報。舉一個例子,斯利姆當年以4400萬美元買下的墨西哥保險公司SegurosDeMexico,今天價值25億美元,整整增長了50多倍。
私有化浪潮
1982年的墨西哥石油危機只不過是橫掃全球的私有化浪潮興起前奏的一部分。在那一年,第三世界債務危機集體爆發,越來越多的第三世界國家陷入巨大的財政困境中。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統治集團趁此時機向窮國提出了結構調整方案,并且將這個方案的執行情況作為進一步貸款和重新確定債務額的條件。結構調整方案要求實行“市場改革”,要求削減用于健康、教育和福利的開支,要求對國有企業進行私有化,對私人市場全面解除管制。
私有化在整個80年代飛速進行,到90年代初,80多個發展中國家已經對6800家國有企業實行了私有化。其中大多數都是基本公共服務(水、電、通訊)的壟斷性供應企業。由于這些國家的股票市場極不健全,國際大集團很容易購進其公用事業的股份。后來在實行中央計劃經濟的東歐國家也發生了同樣的一幕。在自己的職位上服務了12年的世界銀行高級經理戴維森#8226;巴德霍(Davison Budhoo)離職時坦言:“我們自1983年以來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基于這樣一種使命感:不惜一切代價將南方國家私有化。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我們卑鄙地把拉丁美洲和非洲變成了經濟上的瘋人院。”
在這次私有化浪潮中,最為惹人注目的莫過于前蘇聯解體后的私有化進程。
1992年1月,這個名字變為俄羅斯的國家開始實行大規模快速私有化,對全體人民70多年勞動積累的巨額社會財富進行再分配。
為俄羅斯設計私有化的丘拜斯將自發私有化歸結為兩種主要的形式。他回憶說:“常見的侵吞國有資產的方法有兩個。第一個是簡單地把國有企業的財產,改變為某個新建的股份公司的資產的組成部分。第二個是通過簡單的‘租賃加贖買’,把國有資產變為私人所有。”
正當新俄羅斯社會資源被迅速瓜分之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的強大力量打開了墨西哥市場,使之進入了完全的開放經濟時代,墨西哥政府隨之開始了大規模的私有化活動,賣掉了數以百計的國有獨資公司,而斯利姆也終于迎來了財富的第二次井噴,從此徹底走上了世界級富豪之路。
斯利姆聯合西南貝爾集團和法國電信集團,買下了墨西哥國家電信公司(Telefonos de Mexico,即Telmex)。這是一塊超級大肥肉:該公司一直是壟斷經營,提供包括有線和無線在內的所有電訊服務。而斯利姆買下它之后,又獲得了6年的壟斷經營過渡期。他由此成為墨西哥無人能與之競爭的電信業巨頭,如今他已控制了國內90%以上的固話市場和72%以上的移動電話市場,擁有4000多萬移動用戶。
這一切發生時,斯利姆與時任總統的卡洛斯#8226;薩利納斯#8226;哥塔利已是多年的“好哥們”。在1993年舉行的一次盛大的籌款晚宴上,斯利姆連同30名商界領袖向哥塔利的PRI政黨承諾,每人給他們提供2500萬美元的捐款(1994,哥塔利被控大規模的舞弊和腐敗,隨后被迫離開墨西哥,一直流亡在愛爾蘭)。
因此一些反對者指責,身居高位的這位“好哥們”為斯利姆購買Telmex幫了很大的忙。而參與了Telmex交易的一名主管也如此證實。不過這都遭到了斯利姆的極力否認。
斯利姆的這次收購很明顯受到了好友托夫勒的影響,他是第一位洞察到現代科技將深刻改變人類社會結構以及生存狀態的學者。在《第三次浪潮》中,他將人類歷史劃分為“農業文明”、“工業文明”以及“信息社會”。《紐約客》雜志這樣描述過托夫勒:“克林頓和戈爾都在隨著托夫勒的節奏起舞,托夫勒式音樂穿透了美國政府行政機構的改革過程。”
而早在80年代斯利姆就熟讀甚至對《第三次浪潮》做出了仔細的批注,因此信息社會即將來臨的遠景一直纏繞在他的心頭,而掌握本身就利潤驚人的電信業則變得極為重要。斯利姆曾經說過:“如果互聯網是新時代文明的心臟,那么電信業則是它的神經樞紐系統。”
資本家綁架的經濟
反全球化的旗手、加拿大記者娜奧米#8226;克萊恩在新書《休克主義:災難資本主義的興起》中寫道,資本主義永遠需要災難來推動。克萊恩發現這種巨大利益和巨大災難的結合是弗里德曼主義在70年代就遵循的。過去的30年,新自由主義已經“完善了這種策略:他們等待重大危機,把國家私有化,而當公民仍然在余震的驚嚇中,他們就把這些‘改革’制度化”。這種在災難性事件發生后,資本力量對公共領域的占領,就是所謂的 “休克主義”。
而當我們回看斯利姆的致富過程,其兩次大規模的收購國有資產無不具備這種休克主義的典型特征,而他幾乎就是這種極端資本主義擴張的代言人。
在斯利姆壟斷墨西哥電信業多年后,世界銀行最近的報告顯示:墨西哥是世界上電話費最高的國家之一。斯利姆對墨西哥國內電信業的控制,使其發展緩慢。到現在仍然有一半墨西哥家庭沒有安裝電話,只有4%的墨西哥家庭有寬帶互聯網連接。
其實墨西哥此時所走的道路正與美國19世紀80年代相似,那個時候石油大亨洛克菲勒在律師多德的幫助下提出了“托拉斯”這個壟斷組織的概念。而所謂“托拉斯”,就是生產同類產品的多家企業,不再各自為政,而以高度聯合的形式組成一個綜合性企業集團。這種形式比起最初的“卡特爾”,即那種各自獨立的企業為了掌握市場而在生產和銷售方面結成聯合戰線的方式,其壟斷性要強得多。
在這個托拉斯結構下,洛克菲勒合并了40多家廠商,壟斷了全國80%的煉油工業和90%的油管生意。托拉斯迅速在全美各地、各行業蔓延開來,在很短時間內,這種壟斷組織形式就占了美國經濟的90%。洛克菲勒成功地造就了美國歷史上一個獨特的時代——壟斷時代。
托拉斯的形成,一方面給壟斷資本家帶來超額利潤,另方面卻破壞了自由資本主義的經濟結構,導致中小企業主、農場主的破產和廣大人民生活的惡化,從而激起群眾性的反托拉斯運動的高漲。為了緩和社會矛盾,美國政府采取法律手段,進行國家干預,先出臺了《反托拉斯法》,隨后成立了聯邦貿易委員會(FTC),用以保證市場公平競爭。
雖然墨西哥也有《反托拉斯法》和聯邦競爭委員會,可是長期以來,壟斷一直是墨西哥經濟的特點之一。過去,政客們為確保大企業的影響力不威脅到他們的權力,客觀上起到了剎車一樣的制約作用,然而,隨著20世紀90年代墨西哥經濟私有化浪潮以及墨西哥革命制度黨在墨西哥執政71年后終于在2000年喪失執政黨地位,政客的控制力逐步消退。
據墨西哥有關方面的資料,當地25家大財團控制的財富已相當于墨西哥國內生產總值的47%。這些大財團中的5家控制了銀行和信貸市場的75%和投資股權的66%。而作為新精英人物的代表,斯利姆給墨西哥新任總統費利佩#8226;卡爾德龍(Felipe Calderon)帶來了巨大的挑戰。卡爾德龍總統必須決定,是否需要不顧其國內最大私企老總和納稅大戶的地位而給斯利姆這匹快馬套上韁繩。長期以來,墨西哥國會讓威脅斯利姆利益的法案胎死腹中已成家常便飯;而墨西哥全國廣告收入的相當大一部分都來自斯利姆的公司,因而媒體也不愿冒著得罪搖錢樹的風險對這位大亨提出批評。
在幕后,斯利姆雇傭了一幫專業律師與政府出臺的《反托拉斯法》做不懈的斗爭。墨西哥的聯邦競爭委員會早已對斯利姆的公司展開調查,可問題在于他們在人數和資金上都無法與斯利姆抗衡,因為他的公司“花在單個案件上的錢比我們一年的總開銷還大”。委員會的一位官員說道。
墨西哥科技大學的政治學教授Denise Dresserová為此撰文提到其中的根本原因還在于:一套有著太多既得利益者需要得到維護的權貴資本主義體系。歷屆政府都將保持社團主義者忠誠的優先性,置于推動經濟增長之上;它們對受恩庇者獲得利益分配這一點的強調,勝過對企業家創新以及造就公平經濟舞臺的強調。
同時墨西哥深陷由尋租者和經濟增長關鍵領域(這包括電信、能源、運輸以及金融服務等產業)內的壟斷者所構成的密集網絡之中。這一網絡運作于政治恩惠、官商合謀、規制俘獲以及特權維護(即政府為公共領域的行業聯盟賦予特權,后者則以政治上的支持作為回報)的基礎之上。
而在此次全球經濟危機中,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后被認為是新自由主義所樹立的新樣板的墨西哥經濟遭到了巨大的打擊。首先是遭受了占其GDP8%的經濟收縮(這一比例位居整個拉美地區之首);同時其在全球競爭力指數排行榜中的位次也正在下滑,在關鍵的社會指標上落后于他國;而投資評級機構也降低了對該國的評分;此外,受產量大幅下降的影響,墨西哥還面臨著石油收入減少的前景。
墨西哥學者阿爾瓦雷斯#8226;貝讓這樣總結墨西哥25年來實施新自由主義的徹底失敗:根據過去新自由主義模式實行25年來的記錄,墨西哥人均GDP平均每年增長0.17%,這意味著墨西哥需要400多年的時間才能使人均GDP翻一番。
10多年前,斯利姆用于慈善的開支只占了他全部資產的1%,因為在墨西哥,很少有富豪會投身慈善。而現在也許是受到蓋茨和巴菲特“溫和資本主義”(Benevolent Capitalism)的感召,他大約把20%的財富用于慈善,
盡管自己的銀行家堂弟曾在幾年前遭人綁架,花了3億元才贖出來,可是斯利姆還是經常拋開自己的保鏢,一個人走入會場。他從不用電腦,是個老派商人,平時愛抽雪茄,住的房子也只有6個房間,有時在做報告的時候他會顯得很疲勞,更像是一個小企業業主,而非世界首富。
他那墨西哥電信公司的總部則在簡陋程度上跟巴菲特的全球總部有得一拼,完全由一座舊紡織廠車間改造而成。而其家族的金融業務總部也顯得十分寒酸——光線昏暗,煙味十足,大堂里還擺著一張折疊桌,據說是因為斯利姆有時候要在那兒吃午飯。
2月,他在公共場合發表了對自己國家經濟前景悲觀的言論,這激起了軒然大波,因為他自己就是在一次次的經濟危機中壯大起來的,這導致他的“朋友”——總統費利佩#8226;卡爾德龍也為此說道,“那些從這個偉大國家身上獲取最多的”人理應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