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王論

畢業典禮上的演說

杜鵑花開，又是大學考試或畢業離校的季節。

這個學期開了一門新的通識課程《偉人偉論》，與學生分享偉大人物的偉大演說，教授撰寫及演說的技巧。上課在每周五下午的3時半到6時半，那是每個星期最后3節課。到學期最后一周，我心想，這些是畢業班的同學，名符其實“最后一課”，是否應該講些特別的呢?

最后，挑了蘋果CEO喬布斯2005年6月12日在斯坦福大學，微軟創辦人蓋茨2007年6月8日在哈佛大學，被頒授榮譽學位時，發表的兩篇演說。

蓋茨的那篇，說的是他在大學時期的最大遺憾，就是對全球不平等現象的無知。他認為在場所有最聰明的腦袋畢業后的最重要任務，就是要致力消除全球貧窮。這篇演說在本專欄已經介紹過，在此不贅。我跟學生說，我不是希望把這樣沉重的道德包袱加在他們身上，今天大學畢業生已經不再是天之驕子，生活的擔子、家人的期望，都給他們造成沉重的壓力。但如果有一天他們飛黃騰達，希望他們能多存一點謙卑的心，尤其對著草根階層和弱勢群體時，也想想怎樣可以為他們做一點事情。

至于喬布斯的演講，開宗明義便說，他不談大道理，只說3個故事。第一個故事，關于如何把人生中的點點滴滴串聯在一起。

當年他的親生母親是個未婚媽媽，由于經濟拮據，只能把他送給別人，但卻強烈認為，應該由擁有大學學位的人士來收養他。幾經折騰，送到了一對不符要求的夫婦手上。她一直拒絕簽字，直到那對夫婦同意一定送喬布斯上大學態度才軟化。

17年后，無知的喬布斯挑了所昂貴的大學。6個月后，他看不出繼續念下去的價值，感到迷惘，不知道這輩子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念大學對自己有什么幫助，尤其是為此要花光父母這輩子的積蓄。所以他決定休學。這個決定當時看來十分可怕，現在看來卻是他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休學后他再也不用去上無趣的必修課，而把時間用來聽自己有興趣的課。他沒有宿舍，只能睡在友人宿舍的地板上，靠著回收空可樂罐的零錢過活。每個星期日晚上得走7里路繞過大半個鎮去印度教的一座神廟，才可以免費吃一頓好的。但他挺了過來。

他按自己的興趣和直覺行事，并追尋不懈。這些看似無心插柳的事物，后來都成了無價之寶。當時那所大學有大概是美國最好的書法指導，校園內每張海報、每個抽屜的卷標，都是美麗的手寫字。正因為休學，他便有余裕去學書法，學了serif與san serif字體，也學到更多的字體藝術。當時他沒想過這些東西在生活中能有什么功用。10年之后，蘋果計算機推出第一部Macintosh時，這些全都用上了。Macintosh大受歡迎。

當年他在大學時，不可能把這些點滴預先串聯在一起，但事后回望，卻非常清楚。所以他奉上一句，得信任某個東西，直覺也好，命運也好，生命也好，業力都好。

第二個故事，關于愛和失去。

10年間，蘋果計算機從車房里拼湊出來的小生意，擴展為一家無人不知的企業。但喬布斯踏入30歲時，他親自請回來的人拉攏董事會，炒了他魷魚。他完全失去了生活重心，甚至想過要離開硅谷，一了百了。但漸漸發現，他還是喜愛那些工作，于是決定從頭來過。

現在回望，被蘋果計算機開除是他經歷過的最好的事。成功的沉重被從頭來過的輕松取代，每件事都沒有標準答案，讓他進入這輩子最自由、最有創意的年代。接下來5年，他開了一家叫做皮克斯的公司，跟現在的太太談起戀愛。公司制作了一系列膾炙人口的動畫電影，如《玩具總動員》、《超人總動員》、《海底總動員》、《飛屋環游記》等。后來他載譽回歸蘋果，不同的是多了一個美妙的家庭。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相信，如果當年蘋果沒有開除他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有時你的人生會遭受重大打擊，但不要喪失信心，你愛你做的事，就足以成為繼續走下去的理由。你得找出你的真正所愛，工作上如此，愛情上也是如此。所以，在你找到之前，繼續尋覓，不要停下。

第三個故事，關于死亡。

2004年，喬布斯被診斷出胰臟癌，醫生說他大概活不了3-6個月，建議他回家，好好跟親人們相聚一下。喬布斯說，那代表你得試著在幾個月內，把你原本打算用10年跟孩子講的話一次講完。但后來他又奇跡般地被醫好。經歷此事，他有以下體會:

提醒自己快要死了，是在人生中要下重大決定時最重要的工具。以往你做一件事，都會考慮很多繁瑣的因素，例如外界的期望、名譽、對尷尬或失敗的恐懼等等，只有面對死亡時，這些枝節才會消失，真正重要的東西會留下來。你將一無所有，沒理由不再服從內心。你的時間十分有限，所以不值得再浪費時間為別人而活，或被教條所惑盲目信從別人。

大家都經歷過畢業的時候，由學校的溫室，踏進波濤洶涌的社會，感到茫然。喬布斯的3個故事告訴我們，要對自己有信心，以平常心看待得失，追隨心底的聲音。

謹以此文獻給今年的每一個畢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