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紐約的樓盤,不了解的人可能會拿其他地方的經驗來比較,但差別往往會很大,即使是拿洛杉磯的經驗來比較,兩地差別也不會太小,更不要說目前上海和北京的房產現象和經驗了。現在紐約房產市場基本上沒有新建的房子,也沒有中國流行的那種二手房——紐約的房產一般都經歷了一二十次轉手。紐約作為大都市,房產的歷史已經超過100多年,該蓋房子的土地上全都蓋上了房子,如果要建新房子,就得把舊房子拆掉后再蓋,但這樣的代價很高,所以紐約的“新房”多數是重新粉刷過的房子。
紐約的房子之所以轉手率極高,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股票市場的起伏不定。我有一個投資股票的朋友,在股票市場上狠賺了一大筆錢后,就從原來住的紐約皇后區搬到房價更高的曼哈頓區,卻不料股票一虧,又只得搬到了房價稍微便宜的布魯克林區,但股市情況并未好轉,不得不再次從布魯克林區搬到與紐約一河之隔的新澤西州,這幾次搬遷也不過3年多時間,他出售的房子馬上有人接手。我問他在這幾次房產轉換的過程中虧了多少,他的回答令我大吃一驚:在這3年多搬進搬出的過程中,他共賺了10萬美金!
在紐約市,尤其是曼哈頓區的樓盤中,公寓房的管理費極高成為其一大特點。舉例來講,如果你用四五十萬在曼哈頓區較好的地段買下了一處兩房一廳的房子后,每月就得付出1000~1500美元的管理費,因此沒有相當收入的人是住不起的,不過這樣也保證了住戶的層次和素質。紐約的房產雖有起伏,但總是穩步上升,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每年都有大量新移民涌入,也有前幾年來到紐約的移民賺到錢后要買房子,而紐約已經沒有任何閑置的土地可蓋新房子,因此所有買賣的房子都是以前建造的老房子。在紐約,購房者永遠多于出售的房子,買主一多,房價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且供不應求。另外因為新移民不斷增多和美國人的工作流動性較大,租房子的人也多了起來,于是買下房子來出租也就成了一門賺錢的生意。
最近一個朋友來電話說自己找到賺錢的方式了:買房子出租。這當然不是什么新鮮事,但他說其中大有技巧。在美國買房子的規則之一就是:如果你是首次買房子,那么銀行貸款利率就很低,第二次買房子就會高一些,以此類推。這位朋友似乎頗有投機天賦,他同時找到3家房地產公司,聲稱自己是第一次買房子,工作人員在電腦上一查,沒有發現他買房子的記錄,于是3家公司都同時給了他第一次買房子的低利率貸款。我有些不解地問他:難道房地產公司和銀行以后就不會查到你一下子買了3處房產,從而撤掉你名下的兩處房產的低利率貸款?朋友笑哈哈地回答:銀行一旦完成了貸款程序,就不會再去查了,好些朋友在幾年前就是這樣做的。
但是,一次性購買3處房產,必須得有足夠的首期付款。這位鬼機靈的朋友是這么處理的:現在有不少房東因為股票賠了錢而急于出售房子,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愿意給買主不少優惠,比如朋友這3處房產中的一處,房主就只要他付出百分之二的首期付款就成交了,這處房子是兩房一廳的公寓,開價是10萬美金,因此朋友只付了2000美金的首期。房子一到手,朋友就馬上出租,用收取的租金來支付管理費和貸款金,每月還賺兩百多美元,一年半以后,他所付的首期加上一些手續費都收回來了。他的3處房產首付的總支出是兩萬多美金,大約在兩年半之內就全部收回來了,也就是說,兩年半之后,他每個月都能從這3處房產得到800多美元的純收入。我問朋友:這里面還是有風險的,萬一其中一處或兩處房子租不出去,你每月的貸款不就要自己付了嗎?他反問我:難道你就不可以把租金降低一些出租?總之最多是持平,反正不會虧,紐約的房子,哪有租不出去的?我同意他的說法,雖說他買的房子都在紐約市相對邊緣的地方,但是有很多紐約人都住在市外,他們之所以被稱為“紐約人”,不過是因為他們在紐約市里工作而已。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就是因為紐約市內房租太高而搬到市外去住的。雖然這位朋友確實堪稱投機高手,但這樣的法律空子遲早會得到修補。
曼哈頓島上房產的發展,最有名的就是蘇荷街區。那一片街區原來是廠房,上世紀70年代初期廠家搬走之后,一群藝術家便陸續遷入,并逐漸發展成畫廊區。由于藝術家的工作室需要寬大的空間,因此就保留了原來的廠房格局,只是在每一層的角落里隔出一兩間臥室和衛生間,這種形式的房子被稱為“LOFT”,中文意為“統倉”。這種形式不僅在藝術家圈子里面很流行,后來還蔓延到曼哈頓的富人群中。中國臺灣畫家姚慶章于上世紀70年代初來到紐約,他當時僅用兩萬多美金就在蘇荷買到了一層廠房,面積大約有300平方米,入住之后,他的畫風和主題也馬上開始轉而表現紐約都市的現代性,其創作的紐約城市景觀系列獲得了畫廊的賞識,也獲得了成功。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畫時,就驚訝于他對這座繁華的城市中玻璃反光的捕捉,也對他采用這種新的繪畫手法創作而感到驚詫。當時他問我:你覺得玻璃的反光讓城市更擁擠還是更空曠?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剛從大陸來到紐約不久,還缺乏對這種大都市的視覺審美經驗,他這一問,我就想象起來了。姚慶章看我在那里沉思,好像知道我一時回答不出來,于是便說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更擁擠和更空曠都可以。但對我來說,玻璃反光就是一張張懸掛在那里的畫,紐約市有很多這樣的畫,從這個意義上講,紐約市的曼哈頓就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大畫廊。
時間一轉就到了21世紀。2000年的某一天,我又在紐約遇到了他,他說自己已經把蘇荷的統倉賣掉了——當年用兩萬美金買來,如今賣出了110多萬美金,他說該好好享受生活了,這時他剛好60歲。我很羨慕他能從此瀟灑地過著藝術家不愁金錢的美好日子。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我見到他之后不到兩個月,就傳來了他突然病逝的消息,這個噩耗讓我著實悲傷了一陣。
世紀之交,紐約蘇荷區的房產已經非常昂貴,因為房租一路攀升,那里的畫廊從90年代中期就開始陸續遷出,搬到了一個租金相對便宜的街區去了,并在那里重新發展了起來。如今,蘇荷的店面已被一家家名牌時裝店取而代之。
時至今日,每當我走在上海或北京的某些街區,就會想起姚慶章的畫作中的那些城市光影來。中國發展不到幾十年,那么多樓盤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其變化讓人難以想象,充滿了多少光怪陸離的畫面!想到現代人的一生有那么多時間是在房子里面度過的,自然就知道了“蓋房子”是最現代也是最原始的人類的永恒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