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格信號混亂誰之過

最近一段時間，社會上出現了農產品輪番漲價的現象，引起了人們對農產品價格全面上漲的擔心。

關于農產品價格輪漲的原因，社會上有兩種比較普遍的看法，一是“成本拉動說”，該觀點認為，由于年初以來包括勞動力價格和生產資料價格出現上漲，直接推動了商品的成本上升，使得商品價格“不得不”隨之上漲以保持必要的利潤空間;二是“資金炒作說”，這種觀點認為，由于年初以來股市、樓市雙雙疲軟，使得原來炒作資產的資金流入農產品領域，由此炒出了現在的農產品天價。

這些觀點看似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也都有一些自相矛盾的細節存在其中，比如“成本拉動說”，現在的勞動力成本的確有所提高，但提高程度真像生產出的產品價格上漲的那么大嗎?顯然不是，因為生產這些商品的效率并沒有因為勞動力成本的上升而下降，甚至還在某種程度上“逼迫”生產組織者想方設法提高效率。就算短期內效率沒有提高，勞動力成本上升所造成的邊際成本上升也并不大，而眼下天價的背后，其邊際利潤卻以驚人的幅度增加，如何斷定當前的漲價是成本上升所致呢?因此這種說法實難服眾。

“資金炒作說”聽上去很有道理，但把炒作與股市、樓市聯系在一起實在牽強。兩市疲軟的確會造成資金的流出，但流出的資金一定要找到新的投資熱點嗎?就算是，這些投資人恐怕也不會把資金投到自己并不熟悉的領域中，至少他們會清楚農產品價格的運行規律與股市、樓市是不一樣的，把資金投到陌生領域的風險有多大，就算這些投資人算不出來也會知道個大致。所以，這種說法在假設條件上是不能成立的，更何況，任何價格的炒作——在一個有效的市場上——是不可能持續的，這與我們眼下擔心的價格持續上漲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凡事總要有個原因，既然這兩種說法都有問題，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原因呢?坦率地說，我不知道，更不敢妄言結論。不過，回溯事物的本質總會對理清思有所幫助。市場經濟的本質是什么?當然是市場對資源配置的主導作用，因此，尊重市場、按市場規律辦事是我們建設市場經濟的最基本原則，在這一原則框架下，商品的價格理應由市場來決定，我們所要做的工作是盡可能完善市場制度，而不是過分地干預市場價格。盡管宏觀調控在某些情況下是必須的，但調控的決策必須慎之又慎，不可“輕舉妄動”，否則，那些由于宏觀調控所產生的負外部性就極有可能沖擊調控的正效應，甚至造成得不償失。

今年3月以來，國內豬肉價格大幅回落，個別地區回落幅度將近一半，就在那些飽受豬肉價格高位運行兩年多的消費者開始享用豬肉降價所帶來效用增加的時候，國家開始啟動凍豬肉儲存機制，大量收購鮮豬肉，并將其穩定下來，造就了當下的“豬堅強”神話。據說這樣做的目的是保護養豬戶的利益，可不經意間一個嚴肅的問題出現了:養豬戶的利益要保護，消費者的利益誰來保護呢?尤其是當豬肉價格將近30元/公斤的時候。

有人說消費者的利益國家也保護，比如前年豬肉價格暴漲的時候，國家就向市場大量投放先前儲藏的凍豬肉以平抑市場價格。不過這樣的解釋多少有點乏力，因為平抑的效果是有目共睹的，豬肉價格持續高走兩年多，消費者效用實實在在地是受到損失的。當然國家也有難處，因為投放的凍豬肉質地不如鮮肉，投放價格也不宜過低，低了就會被經銷商收購去，于是就只好“漸進式”的平抑肉價，盡管兩年內沒什么明顯效果。如果是這樣的話，收儲豬肉的機制就成了:在低價位時收儲豬肉，又在高價時投放市場。說句過分的話，這種做法換成任何一個其他市場主體都可以界定為“囤積居奇”，這會給市場帶來怎樣的示范效應呢?

不僅如此，國家既然可以干預豬肉價格，那就意味著國家可能干預任何一種商品的價格，這就等于給市場釋放了混亂的信號，而這種混亂可以傳播到任何商品價格上，甚至傳播到主流媒體導向上。就在今年國家啟動豬肉收儲機制后不久，一些央媒就不斷播報蔬菜水果持續降價警告，警告菜農果農注意供求變化。本來，媒體傳播市場信息有助于市場信息的對稱分配，但這種帶有暗示性的警告不能不讓人懷疑傳播者的動機，更讓人搞不清楚宏觀調控與市場運行的真相是什么。年初全國兩會期間溫總理還表示要全力控制物價上漲，但到了三四暫，宏觀調控和主流媒體的導向就轉向了部分農產品的“保價”行動，究竟我們是要漲價還是要保價?至少我是搞不清除了。

也許那些“保價”者可以欣慰了，蔬菜、水果、部分糧食的價格終于止跌了(實際上比往年同期要高很多)，但這些人也許沒注意到，當下農產品輪漲也有他們的功勞，因為在一個價格信號混亂的市場上，你只需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就什么都好理解了。從年初的“蒜你狠”，到其后的“豬堅強”，再到眼下由“豆你玩”引領的輪番漲價，混亂的漲價現象背后是市場制度缺失的鮮活表現。因此，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盲目地調控，而是腳踏實地地完善市場制度，唯有如此，市場上“囤積居奇”、“隨意漲價”的現象才能從根本上得到抑制，才能造就一個平穩健康的市場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