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拜的詩(10首)

阿拜(哈薩克斯坦，1845—1904)是哈薩克民族近代書面文學的奠基者、偉大的詩人、思想家。阿拜的名字，在哈薩克人民中可謂家喻戶曉。其作品其精神，至今仍在對哈薩克文學的發展、哈薩克民族生活的方方面面產生著重要的影響。

阿拜作品已被世界很多國家翻譯出版，特別是自1995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決定在世界各地開展紀念阿拜活動以來，阿拜和他的作品，引起更多國家和讀者的關注。對于我國漢語讀者而言，阿拜及作品應該說亦不陌生。早在上世紀50年代開始，我國著名錫伯族翻譯家哈拜先生陸續翻譯發表了阿拜作品，并出版《阿拜詩文全集》、《阿拜之路》等。

艾多斯·阿曼泰，是一位生長在北京的年輕的哈薩克族詩人(其詩集《最完整的碎》2007年由中國電影出版社出版)，他以自己特有的風格翻譯阿拜詩歌，或許因為這種“特有風格”使得他的譯文大不同于前人。本刊特選艾多斯·阿曼泰的部分譯作發表，以饗讀者。

一

春初露頭的蘭花

怎知生命難擔?

自以為有白楊般

挺拔的靈魂

卻醉于盛夏的驕陽

秋如現實般涌來

根葉皆在霜凍中呻吟

此時才知自己原來

只是渺小的野花

年輕人，富于幻想的人們

不盡貪婪于

不可獲得的美好

“我可以”

在吶喊中開始征程

卻在半途

沉默的歸回

他獲得的只是

年輕

之后的皺紋

二

死的悲哀在于

死的明確和

死本身的空虛

死為何物?死又奈何?

死亡何在又如何?

三

一日之后復一日

日夜不休人世間

一念生后一念生

縱乘清風難追見

四

心是片海，益趣之事皆如

水中的珍珠

這令人倦怠的生活

就算再疲憊

也不要忘卻一個人

那深沉如海的心

燃燒火熱的激情

如潮般褪去時

屬于自己的美好

也將永遠離開自己的懷中

友情，仇恨

一切的感情都是——心的感情

廉恥，羞恥佑護者

我們的內心

衰老的心，漸漸熄滅的火

沒有火的光明

就沒有生命的明確

垂朽的老者見人就

說起生命，料及人生

卻同時只能拖著

疲軟的雙足

搖晃地，可憐地

走在

自己都不知道的

路上。

五

你流水般的言語

仿佛捆扎好的音韻

真知灼見，溶于其中

人之言語只為

聽者之悟

矯歪斜向正途

敏銳的心

火熱的情

尋而無覓也不必

喪氣灰心

人如果像種思想

那么朋友就似你的語言

不需要繁冗的雕飾

只用真實，只要忠誠

六

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

如何喚醒沉睡的靈魂

智慧之光若不駐留心間

豈不如畜生般晃過人生?

堅毅之中喚生智慧

才能走向生命的深刻

年華逝去中

靈魂也會衰老

只有不懈

才可戰勝昏庸

滿足不了身體的人

怎會喂飽自己的心

一味滿足自己身體的人

又使靈魂慵懶而紛爭

牛羊也是生命

卻絕不會有智慧與靈魂

人不埋頭浸入生命

不會理解這份賜予的真義

我們以自己的名字生活

怎忍心愚昧一事無成

民族人民啊，愚昧

又走向何方才能夠幸福?

七

若人們停息

欺騙自己的魂靈

便能體會神賜予的真義

走向藝術的深處，這一刻

如烏云的散去

泠泠作響

又是完整的整體

他藝術精粹的巧妙

是石間輕瀉泉水般的感動

塵埃沾染到靈魂

著急難耐，卻總也洗刷不凈

這是藝術家

黎明敞開的天空

睡眠中蘇醒的黑眸

與雄渾磅礴對撞

飛濺出

輕巧卻深重的

佳句

他營造眼花繚亂的絢爛

卻又展示一種

貫穿的震撼

洗刷這個世界的

骯臟、泥濘

他用的是

最明亮卻幽邃的詩句

如雄鷹望著遠方

卻手捧人類沉重的悲苦

憎恨專橫愚昧的生活

卻永遠無法解開

命運的死結

詩人永遠在沉思

用自己生活壓出的苦汁

檢驗正義與真理

將自己所知的訴向人群

用可以觸及他們的詩句

心頭怒火，雙手顫抖

靈魂沾染毒汁

舌頭便仿佛燃燒

這就是我!

這就是我

我壓抑不住地書寫

無所謂你

恨或感動在詩歌

八

時鐘滴答地輕快聲中

不是一種輕松

歲月地逝去——只有它領會

一分鐘地逝去就像

一生晃過的長短

年華在死去

人在度過生命

一切不再重返

時間是竊賊偷取生命

使清晰的往事朦朧

川流不息

來

而復去

飛轉難回至舊日

只剩下霧一般的往昔

過去消失時光的證明

只在眼前

滴答的音韻

生命中我的心幾度碎裂

又幾度被撫平?

在其中，我

學會生命的道理與真義

日積為月，月累為年

一年年，一年年

得到了什么?

只有一個頹朽的老頭

走向暮年

他只得到

他的衰老

無論多么深愛生命

生命都會將你欺騙

只有將生活投向

真實的真主

才能永遠享受自由

九

童年死去了

來到青年

青年逝去了

就晃到暮年

暮年降臨時

我們只學會了

順從

你曾擁有滾燙的心

而離開庸俗的人群

如今你心中的雄火熄滅

轉而靠向那些

沒有信仰的人群

我們這般輪回

在生命之中

又有誰能參悟?

像帶著幼羔的母駝

徘徊游蕩

卻永遠

在欄圈里生

在欄圈里死亡

十

漫長的生命短暫

短暫在——風華年少

只可在衰老中

回首、思量

方可明晰

一切美好皆可消逝

生命被空空地留下

眼前的年輕人

你們的一切思想

都在詩與歌中淋漓

與哪家的姑娘嬉戲歡鬧

就會感到滿足，四處炫耀

不要說:你們不懂的事情

都只不過是一場謎

那需要智慧的磨練

要選擇一個晶瑩純粹的姑娘

做你的愛人

彼此忠誠，相敬相重

這才是愛情

不要自詡風流

眼紅一切

美麗的顏色

像牲畜一樣可悲

年輕人

年輕時的歡笑

是一次幻影，一場蜃景

在這個世界上

一切真實歡笑的背后

都應該有苦難

你不尋找苦難

苦難也會追隨上你

沒有才華也要靠勤勞

度過人生

在婚禮或慶典之上

所有人仿佛在較量

告訴你們

駿馬也會累垮

錦衣也會破損

尊貴在炫耀中

定然無存

在慶典上

每個人夸張的笑聲

只不過是一場喧嘩

人有時是被

自己的憂愁所保佑

才走上正途

在荊棘的世界中

貧窮四處流淌

但伸手乞求的人

絕不是有骨頭的人

不要貪戀

這虛假的塵世

若追求

就求向智慧

前路有更多苦難

糾纏在你的人生

你會用

自己懇切畏怯的眼睛

望著你自己

過出來的生活

沒有專長

被寵壞的青年

最終成為

一味討好，四處懇求的

可憐之徒

精美的歡娛散去后

誰會留下來

一切歡笑都有

停下來的時刻

你會成為竊匪

只為一個面包

做些事情吧!孩子!

哪怕是最低賤的勞動

父兄曾經的囑托

要踹在心頭

停下嬉鬧

不要讓歡笑回頭看來

那么的可悲

到最后一個人

默默獨自舔嘗

生活的苦難

我們這個民族

沒有有志的青年

人們這么說

對于青年

我們繼續地期望

全是空空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