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父親,為救愛子懸賞5萬走天涯
2009年9月13日,對于家住綿陽市游仙區沈家壩的14歲少年黃小成來說,是個命運轉折的一天。那天,他突然栽倒在了地上,疼得幾乎站不起來。其父黃天亮不敢大意,把他送到了綿陽市中心醫院進行全面徹底的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后,醫生把黃天亮單獨叫到了辦公室,嚴肅地告訴他,黃小成得的是帕金氏骨癌,是一種較為嚴重的骨癌。黃天亮聞言如遭五雷轟頂,久久回不過神來。等他清醒過來時。醫生告訴他,從片子上看,黃小成只是臨近中期,直接進行骨髓移植手術還來得及保住生命。當然,手術越早進行越好……
黃天亮和妻子劉惠芬都是綿陽一家私企的普通工人。這些年來,夫妻倆省吃儉用,存下了25萬元錢,想用作黃小成的教育基金,沒想到如今卻成了他的救命錢。但這筆錢還遠遠不夠,為此,他們不惜到處借錢,又變賣了家里一切可以變賣的東西,終于湊夠了34萬元,打進了黃小成的治療賬戶。
經過血液檢測,黃天亮和劉惠芬都不是黃小成的有效骨髓供體,他們動員了所有的親戚朋友,甚至連學校的老師、同學都來醫院檢測了,卻還是沒有合適的。夫婦倆不禁憂心如焚。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黃天亮心想:世界這么大,難道真的就沒有同兒子相匹配的骨髓嗎?于是,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變賣房子,懸賞5萬元來為兒子征求骨髓!
幾天后,他和妻子以15萬元的低價處理了房子,自己出去租房子住,用這筆錢給兒子尋找骨髓。起初,他們想登報,但考慮到一個城市的報紙覆蓋面太小,廣告費又高,便沒有采納。思索良久,黃天亮找來了一塊紙牌,上面用大字寫著:“有償急征骨髓。”下面還進行了標注:“我兒黃小成品學兼優,但不幸身患骨癌,誰能為他提供有效的骨髓供體,我愿出5萬元人民幣酬謝恩人。聯系人:黃天亮、劉惠芬。”
黃天亮把這個牌子用電線穿起來掛在脖子上,準備從綿陽出發,再到德陽、成都、資陽,從省內到省外,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作廣告宣傳。與此同時,他還加印了一大袋小廣告到處張貼。他相信跑遍全國,總會找到可以與黃小成相匹配的骨髓。
9月26日清晨,黃天亮臨走時,又來到黃小成床前,撫摸著他的臉,心疼地說:“兒子,你就是爸爸的命。相信爸爸。一定有能力救活你的。”黃小成伸出手去,觸摸到爸爸的臉上已是濕漉漉的一片……
10月20日,黃天亮來到了遂寧市射洪縣,掛著牌子在大街小巷游走。他的這一舉動引起了一對姐弟的好奇,特別是弟弟魏陽。細細地向黃天亮問明了情況。當得知捐獻骨髓可以得到5萬元的酬勞后,魏陽心想:“要是有了這筆錢,也許媽媽就會回來了。”
魏陽的爸爸魏中元是個三輪車夫,他們是從射洪縣偏遠的鄉下來的,寄居在這座小城。三年前,他們的媽媽因為忍受不了窮困,跑到深圳去了,再也沒有回來……
回到家后,魏陽把自己的想法跟爸爸講了。魏中元聽了,怕他真去捐骨髓,就嚇唬他說:“抽了骨髓會影響智力!”但魏陽卻認準了只要有錢媽媽就會回來,那自己就是成了傻子也值!
10月23日,魏陽以要交資料費為由,向爸爸要了50元錢。等爸爸出門后,他才壓了一封信在桌子上,乘車去了綿陽,
第二天晚上,魏陽找到了綿陽中心醫院。當他站在劉惠芬面前時,劉惠芬既佩服他的這份勇氣,又擔心他的努力仍然是徒勞的。一個多月來,已有成百上千的人來醫院檢測了,檢測費用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但結果仍是徒勞。劉惠芬灰心地想:兒子的病怕是沒救了。誰知第二天,醫生卻給她帶來了驚喜——魏陽的血液檢測數據與黃小成的非常相近。
這么說,黃小成有救了!劉惠芬給已在重慶作宣傳的黃天亮打電話時,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戰勝私心。讓懂得感恩的孩子骨肉團圓
很快,黃小成就轉入了成都華西醫院。醫生將魏陽和黃小成的血液進行配型,結果也是十分驚人的吻合。隨后,黃小成進入了進行骨髓移植的無菌艙。醫生分兩次抽取了魏陽的骨髓,進行處理后植入黃小成的體內。
11月29日,經檢測,魏陽的骨髓已在黃小成的體內順利植活,黃小成終于獲得了第二次生命!醫生感慨地說:“這就是親兄弟啊,有兄弟真好!”“兄弟?”黃天亮一愣,“你說他們是兄弟?這不可能,在一個月前,他們還不認識呢。”醫生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這恐怕不可能,沒有非常近的血緣關系,要找到能給帕金氏骨癌病人相匹配的骨髓供體,幾率只有十億分之一。”
醫生的這番話,讓黃天亮夫婦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靜,他們仔細觀察了魏陽,雖然他與黃小成的整體形象有較大的差距,但他們的眼神和嘴巴卻極為相似。夫妻倆懷著復雜的心情詢問了魏陽的家庭情況,魏陽一一作答,黃天亮默記了下來。魏陽要走時,黃天亮突然決定送他回家后,再兌現那5萬元的承諾。
12月5日,黃天亮將那5萬元錢親手交到魏中元手里,說:“大哥,耽擱了小陽這么久。謝謝他救了我兒子的命!”魏中元這些天一直在擔心兒子的安危,如今見兒子平安歸來,而黃天亮確實不是騙子,就欣喜地說:“既然如此,這錢我就不能要了。”黃天亮懇切地說:“大哥,你一定要收下!我十分佩服你有這么好的兒子,他說要為你掙一套房子接他媽媽回來。你可不能讓孩子失望啊。”魏中元噙著眼淚接下了,黃天亮又說,“我這次來,還有一個問題想問清楚。”說著,就把魏中元拉進了小臥室,關上了門,輕聲詢問,“你們夫妻到底生了幾個孩子?”
魏中元納悶兒地說:“你問這個干什么?”黃天亮只好把醫生的話和自己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這兩個孩子都是好樣的,所以我必須戰勝自己的私心,讓你們骨肉團圓。而且我想,你已經有兩個孩子了,應該不會忍心讓我失去小成的……”
魏中元驚呆了:“這么說,你家小成不是你親生的?”黃天亮點點頭,道出了心中的秘密:因妻子劉惠芬先天不育,他們結婚3年多了都沒有孩子,于是決定領養一個。14年前的7月,一天夜里,黃天亮的一個遠房親戚帶來了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抱著一個3個月左右的嬰兒,說是他妹妹的私生子。如果劉惠芬兩口子肯要,就必須出一萬元錢,今后他們也不會來認孩子。
那時候的一萬元可不是小數目,劉惠芬夫婦當時每月工資的總和不到700元。但他們見是個男孩兒,模樣也不錯,就借錢買下r這個孩子,對外宣稱是在馬路上撿的棄嬰,通過關系給孩子上了戶口。這么多年來,夫妻倆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了孩子身上,雖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
魏中元聽得熱淚縱橫,說:“兄弟啊,其實魏陽也不是我親生的。”黃天亮聞言驚異不已。魏中元解釋說:“d王是14年前8月的一個中午,我上山平塘挑水抗旱時,發現塘邊有一個小男孩兒用破布包著。我拾起來一看,孩子正發著高燒,屁股上全是稀便。我就把他抱到鄉里的兒科醫生那里看病。打針吃藥一個星期后,他居然奇跡般地好起來了。后來,我讓鄉上的廣播站廣播了好久都沒人來認領,只好自己收養了他,取名叫魏陽。”
魏中元頓了頓,說“剛開始那幾年,我妻子對魏陽還是挺不錯的。但是后來,村里人都進城打工的打工、經商的經商,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我沒有別的本事,只好在射洪縣城買了個貨運三輪車。立住腳后,一家人都跟著我進了城。隨著兩個孩子漸漸長大,日子也過得捉襟見肘,我妻子就想把魏陽送人,我沒有同意,妻子一氣之下就離開了我……”
“幸好你留住了魏陽,他沒讓你失望呵!”黃天亮拍了拍魏中元的肩膀,“當然,我們也要對得起孩子啊!”黃天亮建議讓魏陽再去一趟綿陽,同黃小成做一下DNA鑒定,用科學的方法來確定他倆到底是不是親兄弟。這時,黃小成已經回到了綿陽中心醫院進行術后恢復性治療。魏陽和魏中元都同意了黃天亮的提議。
大愛攜手。骨肉情養育情共話真情
再到綿陽時,魏陽看黃小成的眼神就多了幾分親近。12月14日,結果出來了,黃小成和魏陽的兄弟關系得到確認。黃小成硬撐著從床上坐起來:“哥,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還有個哥啊,謝謝你救了我!”魏陽撲上去緊緊摟住他,淚流滿面……
短暫的相聚之后,魏陽又回到射洪縣去讀書了。但自從回來之后,他總是顯得心事重重。在魏中元關切的詢問下,魏陽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以前,有人說我是撿來的。我還以為是別人開玩笑捉弄我,因為您對我那么好。現在,我也不是有了弟弟就要冷落爸爸,您對我的恩情我永遠也回報不了。我想不通的是,我的親生父母為啥那么狠,拋棄了我們兄弟倆。我想去找他們,不是想離開您,就是要問他們為什么……”
魏中元的心里一震,他緊緊抓住魏陽的手說:“孩子,你已經長大了,爸爸欣慰啊!只是我要提醒你的是,這天底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這里面一定另有蹊蹺,我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魏中元給黃天亮打電話說出了魏陽的想法。黃天亮有點兒犯難了,怕孩子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后,他會因此失去黃小成,但魏中元認為:“俗話說,‘親生父母在一邊,養生父母大如天’。我相信孩子們會做出正確選擇的,只要我們對得起他。”黃天亮聽魏中元這樣說,便道:“即使如此,也要等到黃小成的身體完全康復了才行。他現在已經能下床活動了。”
2010年2月,黃小成完全可以同正常人一樣生活和學習了。22日。黃、魏兩家經過協商,一起走進了湖南電視臺,請求電視臺幫助他們尋找兩個孩子的親生父母。
節目重播幾次后,陜西安康一對吃低保的夫婦終于看到了,同時也在他們心中卷起了波瀾。他們覺得魏陽和黃小成很像15年前他們在成都火車站丟失的兩個孩子。
這對不幸的夫婦,男的叫鐘明順,女的叫何金花。15年前,鐘明順在四川攀枝花市的米易縣當伐木工人,何金花是安康城郊的農民。當年5月,何金花背著一歲半的大兒子小建,抱著僅有3個月大的小兒子小華去攀枝花探親。在成都火車站候車室轉車候車時,何金花要去上廁所,旁邊一對青年夫婦便熱情地要何金花把兩個孩子交給他們照管。可等何金花回來時,哪里還有他們的蹤影!她頓時明白遭遇人販子了,千方百計地到處尋找,卻沒有任何結果。
何金花受不了這么嚴厲的打擊,得了間歇性精神病。鐘明順為了照顧妻子,也不得不辭掉工作。自此。何金花一看到與小建和小華年齡相仿的孩子,就要跑上去又哭又叫。那天。看到電視里的魏陽和黃小成時,她又沖上去抱住電視哭喊了起來。鐘明順看孩子的年齡、丟失的時間與別人領養和撿到的時間都十分吻合,便記下了黃天亮的聯系方式。3月28日,他終于與對方取得了聯系,三方確定4月10日在綿陽見面。
那天,一出火車站,何金花就掙脫了鐘明順的手,發瘋似的邊跑邊喊:叫、建、小華,你們在哪里?媽媽來接你們來了!”但魏陽和黃小成都躲在了大人的背后。黃天亮和魏中元提出,先去醫院做了DNA鑒定再說。
待四位當事人去做鑒定時,黃天亮默默地離開了醫院,淚花兒直在眼里打轉。他一回頭,看見妻子和魏中元也跟上來了,三個人的表情都很復雜。他們都隱隱約約感覺到了,結果就是他們最盼望看到的,卻又是最難以接受的。
事實確實是如此。鑒定結果出來后,鐘明順百感交集,雙手擁住兩個兒子,抹一把眼淚。又一把扯過妻子,雙雙跪在魏中元和黃天亮夫婦面前:“恩人啊,我們謝謝你們了!”
但15年來的養育深情,豈能是一聲“謝謝”就能了斷的。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魏中元說:“還是那句老話,一切都讓孩子自己做主吧。”此時,兩個孩子卻是既舍不得離開養育和拯救了他們的養父母,又不忍心看到親生父母那么可憐……
僵持了兩天,三家人坐在一起,比較理智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黃小成仍留在綿陽跟隨黃天亮夫婦生活:魏中元因還有個女兒在身邊,就把魏陽讓出來由鐘明順和何金花帶走。他們主要是考慮到何金花的病,如果魏陽回去能讓她的病好起來,拯救了一個家庭,那是多大的福報啊!
隨后,魏陽去了安康生活。為了感念魏中元的恩情,他決定永遠不改名換姓。他表示,他一定要去深圳找到養母,說服她回家。長大后,他有能力了。一定要將親生父母和養父母合為一家,盡自己的孝道。
在接受筆者采訪時,黃天亮說:“現在,我們三家雖然相隔遙遠,但命運卻讓我們唇齒相依。每個月的10號,就是我們三個家庭的團聚日……”人販子的罪行讓一個家庭的骨肉分離、親情解體;一場愛心營救,又讓失散了15年之久的家庭得以團聚。所以我們不能不相信:只要有愛,就會有奇跡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