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2年之后,《人民日報》等黨報相繼塑造出很多典型人物,具有很強的時代意義。本文以《人民日報》1949—1953年“黨的生活”中的58篇典型人物報道為例,以敘事學方法,通過對文本的敘述視角、敘述聲音和敘事模式的分析,來再現當時的社會背景對新聞報道的影響,探尋新聞是如何被建構的。
【關鍵詞】典型人物報道 全知全能視角 公開的敘述者 宣傳模式
典型人物報道自被開創以來就一直肩負著向民眾傳達黨和國家聲音的重大使命。1942年4月30日,《解放日報》刊載了穆青采寫的《模范農村勞動英雄吳滿有》,成為我國典型人物報道的濫觴。自此,《人民日報》等黨報相繼塑造出很多典型人物,具有很強的時代特色。
那么,作為一種特殊的報道方式和體例,典型人物報道中的事件和人物是如何被敘述出來的?新聞話語的結構如何隱蔽而無形地影響著人的思維?敘述方式和文本結構反映出什么樣的意識形態?新聞如何被建構?本文試圖在敘事學理論的觀照下來解決這些問題。
一、研究對象
張威認為,典型人物報道是我們共產黨新聞事業所特有的,它以社會效益為志趣,以宣傳政策、教化民眾為主旋律,以新聞媒介為主陣地并調動各種輿論宣傳工具,經常性地從上至下步調一致、口徑一律、有組織有目標地對某一新聞典型所進行的集中報道。①
《人民日報》是我國黨報中的權威。作為黨的建設的一個重要宣傳陣地,建國之后《人民日報》“黨的生活”欄目塑造了很多具有政治意義的、被符號化了的優秀人物,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又一個鮮活的典型形象。
據筆者統計,《人民日報》在1950年——1953年6月“黨的生活”欄目中的典型人物報道多達58篇,從1950年到1953年上半年,每年的量分別為22、15、20、1。
二、研究方法
1966年,法國巴黎出版的《交際》雜志第8期以《符號學研究——敘事作品結構分析》為題,標志著敘事學的誕生。經過演變,敘事學被分為“經典”和“后經典”兩個流派,即結構主義敘事學和新敘事學。經典敘事學把敘述作品的結構形式確定為自己的研究對象,旨在尋找出唯有敘事作品才能具有的獨特的語言形式,提出了像作者與敘述者、敘述視角與敘述時間等概念。
我國敘事學的主體是結構主義敘事學,運用敘事學對新聞文本進行研究主要集中在對新聞敘述主題、新聞敘事視角和新聞敘事結構的研究上。本文以敘事學作為方法論,通過對58篇典型人物報道的文本的敘述視角、敘述聲音和敘事模式的分析,來探尋新聞是如何被建構的。
三、典型人物報道的敘事學觀照
1、敘述視角分析——全知視角第三人稱
我們在報道中看到的是對事件的敘述,那么就會有一個人充當敘述者的角色,這個人就是我們認識文本中事件的窗口。敘事視角就是“一部作品,或者一個文本,看世界的特殊眼光和角度”。②敘事視角包含敘述者對事件的看和情感傾向,往往受意識形態左右。在敘事時,敘述者會根據預先的目的選取敘述角度,將目光聚焦在能反映其意圖的人物或事件上并表述出來。
根據黎明潔在其著作《新聞寫作與新聞敘述:視角·主體·結構》中的介紹,敘述視角有四中區分:全知全能視角、人物限知視角、純客觀視角和復合視角。其中全知全能視角也即熱奈特所稱的零聚焦。這種聚焦方式最突出的表現是:敘事者無處不在,無所不知,它既可以了解人物內心所想,也有對事件做居高臨下的評論,敘述者比任何人都知道的多。
下面通過1950年3月1日的《共產黨的好兒女——趙桂蘭》③一文來展示零聚焦敘事在典型人物報道中的應用。
《共產黨的好兒女——趙桂蘭》一文采用零聚焦敘事,聚焦者像一臺攝影機般敘述了不同時間段內的趙桂蘭。事故發生前,“她進廠兩年來一直以非凡的熱情工作著”。趙桂蘭拿著雷汞突然感覺頭暈時,文本中出現“她一想不好”的心理活動描寫,連在扔雷汞時趙桂蘭“緊閉著眼,咬著牙”面部表情也被作者刻畫得非常細致。在趙桂蘭被截去左手時,趙桂蘭的哥哥的心理描寫也很詳細,“心里像一陣刀絞,差一點也哭出來”。敘述者像是被敘述者的影子,兩者形影不離。零聚焦的全知視角超出了所有當事人的視角,以無所不知的姿態,將信息統攝集中,向讀者展示了在事發前、事發中和事發后這個全過程的趙桂蘭的行為、心理、日常生活和品格,迅速還原事發時的情境,讓讀者一下子進入閱讀場,引出了讀者對主人公趙桂蘭不顧個人安危,置集體利益于首位的英雄行為產生強烈的敬重之情。
文本還采用第三人稱的敘述視角,我們幾乎看不到敘述者的身影,敘事者隱身,這就是所謂的“他者”化策略。這一策略運用能夠產生與敘述對象疏離的效果,敘述者完完全全是置身事外卻全知全能的姿態,體現了其自上而下的權威高度。
2、敘述聲音分析——公開的敘述者強度介入
在敘事中,敘述者可以介入,可以退出敘事,而敘事聲音的強弱與敘述者介入的程度成正比。查特曼根據敘述者介入的程度,把敘述者分為三種類型:缺席的敘述者、公開的敘述者、隱藏的敘述者。其中公開的敘述者是指我們在敘述中能夠清晰地聽到敘述者的聲音,它常見的表現形式是描述、概述和評論。敘事聲音主要采用了強度介入和隱蔽介入兩種方式。其中強度介入是記者的聲音、評價直接地進入報道,而隱蔽介入就是記者主體性介入的痕跡非常模糊。
這一時期的典型報道中的敘述者主要是以公開的姿態強度介入事件。本文主要以文本中出現的評論來進行論證。如1950年7月5日的《二十六年如一日——記湖南老共產黨員孔十爹》,文本的倒數第二段“光榮啊!孔十爹。”感情色彩濃厚的感嘆號和褒義詞“光榮”完全是敘述者個人的聲音,這段評論性的文字所含有的感情傾向非常明顯。
在文本中,評論更能公開傳達出敘述者的聲音,是敘事聲音最強的一種,尤其是典型人物報道中,評論從未被舍棄。敘述者以公開的角度強度介入,主觀性極強的判斷性評論出現于文本中,強化了敘述者的聲音。
但這一時期的典型報道中并非都是強度介入。隱蔽介入也逐漸見于報端,主要表現為直接引語的使用。比如說,1952年5月18日的《為建設祖國邊疆而犧牲的共產黨員張福林》一文中,張福林在修鐵路時獻出了自己的寶貴生命,臨終前還囑咐工友,“現在我口袋里還有四萬五千塊錢,作為我最后的一次黨費。另外請你告訴上級黨,說我再不能為人民服務啦!”實際作者隱身事外,敘述者轉為之前的被敘述者,通過敘述者所講,其高貴品質自然展現。
3、敘述結構分析——宣傳模式
根據黎明潔的觀點,新時期新聞敘事相對較為明顯的敘述模式有3種:宣傳模式、新聞模式和故事模式。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黨報的典型報道中大量采用了非事件性新聞。雖然說非事件性新聞不一定就是為了宣傳,但是它卻是宣傳最常采用的方式。
刊登于1950年3月1日的《共產黨的好兒女——趙桂蘭》中事件發生時間是1949年12月19日,而1952年5月18日發表的《為建設祖國邊疆而犧牲的共產黨員張福林》發生在1951年12月的一個寒冷的冬天。這些故事都發生在以前卻在后來的某一個時間出現絕非偶然。據悉,1950年4月,黨中央公布“關于在報紙刊物上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決定”,作為黨的機關報的《人民日報》大力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樹立了很多的典型,像趙桂蘭,與報紙上批評的對象形成對比,突出宣傳效果。中共中央在1951年1月1日發布了“關于在全黨建立對人民群眾的宣傳網的決定”,因此,“黨的生活”在1951年2月25日向讀者報道了車間宣傳員郭淑琴(1951年2月25日)、宣傳員楊春華(1951年5月10日)怎樣解決群眾的思想問題。
這一時期的典型形象在塑造之前,記者已經有了很明確的目的和意圖,他們是以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來解析事件以驗證觀念。由于《人民日報》作為黨的機關報的特殊地位,使得這一時期的報道與政治緊密相連,相應地,作為肩負傳達黨的方針使命的典型報道,就含有強烈的意識形態色彩,“黨的生活”所塑造的典型形象實際上是被符號化了的,欄目具有很強的政治意義。
結語
典型人物報道借助對敘事視角和敘事聲音的策略選擇,并遵循以宣傳為主調的敘述模式,展現了其對于現實世界意識形態化的強勢解釋。
建國初期,社會主義經濟百廢待興。在國民經濟恢復和發展時期,人民需要勞動模范來帶動生產士氣,鼓舞工人群眾們積極投入到生產建設中來,于是,趙桂蘭、張福林這樣的典型人物應運而生。
作為黨和人民的喉舌的《人民日報》,鐵肩擔道義,通過運用全知視角和公開敘述者強度介入的敘事策略,并以非事件性新聞報道為主進行宣傳式報道,建構了為了“救油罐車而犧牲的梁國柱”(1950年7月20日)、“熱愛國家財產的共產黨員曹澤雷”(1952年2月2日)和“堅決和貪污分子作斗爭的共產黨員李炳”等優秀人物,同像“唐山鐵路工廠工具廠支委拒絕批評壓制民主”(1950年7月9日)、 “放棄春耕領導玩忽政府法紀 張貴棋等強迫群眾唱戲”(1950年4月20日)、“河北省委委員金城受賄”等一批腐敗分子形成鮮明的對比,引導人民向典型學習,從而推動黨的建設。
從敘事學的角度看,受意識形態的左右,新聞實際上是生產者運用各種敘事策略建構出來的,典型報道作為一種特殊的報道方式也不例外。
參考文獻
①張威,《典型報道:淵源與命運》[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2(2):38
②黎明潔:《新聞寫作與新聞敘述:視角·主體·結構》[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50
③《共產黨的好兒女——趙桂蘭》[N],《人民日報》,1950年3月1日3版
(作者單位:均為西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