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翔票,亞運第一“妖股”

早在亞運前，黃牛已經八仙過海地搜刮了各類票;亞運開始后，黃牛又憑借人數優勢在工行售票點掃蕩了“應急票”。像劉翔票這樣的“熱門股”，你是不可能以“發行價”買到的，只能等到莊家出貨、直奔跌停那一刻。

11月22日晚，夜色剛剛降臨。6點剛過，劉翔，出現在亞運110米欄預賽的起跑線。

劉翔的出現，令廣州奧林匹克體育中心的觀眾席爆發出巨大的聲浪，這聲浪從場內傳到了場外，提示著奧體內外的所有人，跨欄預賽馬上就要進行。

正在進場的觀眾不禁加快了速度，有的甚至開始跑步前進。黃牛們也開始最后的沖刺:他們有的以“跳樓價”甩賣剩余的門票，價格從過千降到數十元;有的干脆停止賣票，作為一個粉絲，跟著觀眾們跑入奧體。

這一刻，《南都周刊》記者終于等待到正常價格的門票。一堆黃牛圍著記者，拼命塞票，其中一個拿著50元面額的門票，搖著記者迫切地說:“50塊的賣你60塊，給10塊坐個地鐵吧，好不好?”

從這場比賽的7天前，《南都周刊》記者就開始從各種渠道力求以正常價格獲得這張熱門項目的門票——但不到劉翔起跑那一刻，這個看似正常的想法都無法實現。

逢低吸納

1990年的北京亞運會，門票基本都是免費發放，400元一張的開幕式門票可謂天價。20年后的廣州亞運，熱門項目的票價幾乎只能通過高價求購，即使是一張劉翔的預賽門票也很快翻了4倍。

廣州亞運比賽門票的銷售，是從今年5月開始的。按照亞組委的安排，第一階段，人們可以通過官方網站，或者到工商銀行提交門票預訂申請，獲得參與門票抽簽的資格，而兩個月過去后，亞組委方面宣布，大部分項目與場次門票迅速售罄;第二階段，接下來的9月，廣州政府向市民送“亞運大禮包”，贈送出超過100萬張亞運、亞殘運門票(約占全部門票的五分之一);第三階段，到了10月，亞組委再次啟動門票公開發售，清售剩余的比賽門票。

在坊間，廣州亞運門票被廣泛關注的高潮是“亞運大禮包”發放時期。據媒體報道，多條街道“都出現上百人爭搶亞運大禮包”的盛況，各個居民登記點的登記情況“非常踴躍”。

不過，記者多方詢問，被問及的得到贈票的市民，都表明沒有熱門比賽的門票。

23歲的李季華是在10月，也就是第三階段，才想到去買票。“像跨欄、羽毛球、乒乓球這樣的熱門比賽，根本就買不到，”她對打聽買票路徑的記者說。“無奈”之下，這個辦公室文員只能去游泳館看中國女子水球隊的比賽。那天，盡管比賽的票價僅僅20元，場內稀稀拉拉地只坐了大概六成觀眾。

非熱門比賽的上座率顯而易見。開幕式后不久，天河保齡球館進行一場亞運女子計分決賽。場館里只有5個觀眾席，包圍在21個贊助商座席中間，但都是空的。一個女志愿者還把想占座的記者請離。“這是贊助商座位，不能坐，”她笑著打圓場，“不過到最后一場比賽，或許都不會有人來坐。”

根據亞組委的公開數據，本次亞運會分配給贊助商的門票大概是100萬張，與大禮包贈票數量大致相當。另一方面亞組委方面宣布，銷售門票大致有300萬張。換言之，有接近五分之二的亞運比賽門票為非銷售形式。

廣州亞運總共有42個比賽大項，是歷屆亞運之最，其中包括“卡巴迪”等大部分觀眾聞所未聞的比賽。根據記者隨機訪問統計，大約六成的進場觀賽者，在10月份，乃至開幕式后才臨時決定觀看亞運比賽，而這些臨時的求票者——包括記者本身，在正式渠道都只能購買到冷門項目，“看不懂的比賽”的門票。

根據記者多日詢問購票者得出的粗略統計，大概一半人是出于感受亞運氣氛，10%的觀眾是想帶小朋友增長見識而去看亞運比賽，這使冷門賽事們在開幕式幾天后也開始逐漸人氣冒升。在水球館，每天的觀眾都在增加，其中還包括一個直言比賽“無聊”的男性觀眾——他的4歲女兒則坐在旁邊，看得興高采烈。

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像羽毛球這樣的熱門比賽，從5月一開銷就被爭搶。陳天豪是廣州300萬羽毛球人口(廣州市體育局數字)的其中一員，他在5月下旬到銀行申請多場羽毛球比賽的門票登記，結果搖簽得中。“很多人要我轉讓，我還嫌中簽少呢。”這個老廣州得意地向討票的記者說。

本次亞運，比賽的門票價格基本為10元、20元、50元、80元不等，極少數比賽的特定坐席的價格為數百元。這意味著一場焦點羽毛球比賽(五千多個公開售票座位)壟斷所有座位的成本最多為數百萬元。記者在網絡上也發現，從10月開始，已經有不少黃牛在各網站兜售早前買入的比賽門票。

拉高出貨

11月15日，劉翔抵達廣州，被媒體比喻為“票王駕到”。這個時候的廣州，人們已經在討論本次亞運“買票難”的問題。同日，廣州亞組委宣布增加通過工商銀行網點鋪開新增40萬張門票的銷售，并表示票源來自贊助商票，以及場地應急票。

根據媒體的報道，黃牛們在亞運前，也已經有計劃地在街頭低價掃蕩收購各種贈票、贊助票、青年票，等等。這種“壟斷”的過程，在應急票開售以后，各工行售票點又再出現。工行，意外地成為了市民和黃牛“搶票”的其中一個交戰地。

從11月16日開始，記者連續多日到客村附近的多個工行網點，試圖買一張“劉翔票”，以及羽毛球票等，都發現相關的應急票已被黃牛所掃蕩。“昨天我來排隊，問的時候還有10張，填完表就沒有了，前后就兩三分鐘。”一個市民表情沮喪，“黃牛黨讓真正想看比賽的人買不到票。”

11月17日的公開信息顯示，一場早上9點開始的羽毛球單項預賽，不同檔次的門票總共不到500張向公眾出售。記者所到的銀行，最多時可見有六個黃牛輪番在銀行排隊掃票:他們把購買表格填滿，并不斷打電話召集同黨前來增援，同時向前來買票的市民兜售。

一個女黃牛對記者開價一張田徑賽門票400元“你不要田徑可以要其他的。足球、水球，什么都有，”這個從囤票到賣票的過程，多日期間，記者未見有任何銀行工作人員阻止。

“我已經作好砍價的準備了，我已經預料他們會提高3倍的價格了。”一個買票者對記者說。為了買到入場門票，想看比賽的人都得跟黃牛打交道。根據記者的觀察，黃牛們遍及廣州亞運各大賽場之外，人數最多的是奧林匹克體育中心;黃牛最少的是在亞運城，也就是外賓最集中的區域，幾乎絕跡。

還有一些觀眾向記者稱，他們通過一些特殊的渠道，譬如旅行社、貴賓席等關系淘到門票，但對于記者來說，這是可遇不可求的途徑。在網絡上，包括趕集網、同城網和百度貼吧上有大量的門票轉讓的信息，男籃決賽以及24號跨欄決賽的門票供求信息往往置頂，但都價格不菲。

最熱鬧的買賣市場，更在焦點賽事的場館之外。在11月16日乒乓球男團決賽前，廣州體育館門外的黃牛們三兩成群，站在經裝飾的花壇上，或者大群集結在公交車站，不斷與來往的市民細聲說著“賣票收票”，合伙圍攏想買票的人。

在體育館門口，大概有六七個警察在驅趕這些炒票者，很多黃牛躲在了角落與有意買票者交易。也是在這天，廣州媒體紛紛報道廣州警方打擊黃牛的行動，警方提供消息表示抓獲20多個黃牛黨，至于廣州體育館方面，有報道具體描寫整個過程，警方抓獲了兩名來自遼寧與河南的黃牛黨。

“如果有警察來，我會找個地方坐下。我甚至不拿票在手上，你要買，我就打電話叫人送過來。”在廣州體育館門前，記者表示想要一張“劉翔票”，黃牛“小勇”開價1800元:“我這票都是從上邊買，或者從網上拍下來的，拿貨(若干張票)都好幾千啊，你還嫌貴?”

一天的生意完畢后，黃牛們沿著地鐵線，散落到廣州的各個角落。根據記者跟蹤觀察，這些口音各異的外來者，通常在這個時候，會分頭打電話向各自的上線匯報賣票的情況，以及下一天的囤票、賣票計劃。隨著劉翔比賽的臨近，這些大多穿著深色外衣，來自全國各地的炒票者，也越來越集中到奧體的周圍。

跌停跳水

劉翔的跨欄預賽還有兩天就到了。記者問過了所遇到黃牛，或者讓票者，但都被告之需付出至少4倍的價錢，或者被誆以一些低價陷阱——假票、廢票，等等。門票上的信息有時也會讓炒票者逮到暴利機會，譬如“通票”，指的是可以任意就座，但黃牛誤導或市民錯解之下，很多人認為是“全天可進”，結果擺了烏龍。

周末，也就是應急票投放市場后的四五天，工行的售票點已經變得冷清。求票的黃牛和市民越來越少。還有一些無人問津的比賽，譬如卡巴迪，成為了亞運最后少量可以通過公開售票渠道買到的門票。隨著小球類比賽的結束、田徑比賽的開始，報紙上關于劉翔的報道也越來越密集。連接著奧體中心、大學城與亞運城賽場的地鐵四號線，大批的觀眾穿梭其中，一改多年來乘客稀少的景象。

11月22日下午，記者早早地來到奧體中心。這晚的重頭戲，劉翔110米欄預賽在晚上6點多開始，黃牛比以往更多，票販子們的叫價也更低。大批的觀眾，尤其來自中國各地的觀眾絡繹不絕，一個瘦瘦高高的黃牛也顯得特別興奮，他拿著藍色的嘉賓票，不斷地向來往的人打招呼—“看哪，VIP!看哪，VIP!”

黃牛們的增多，以及比賽的臨近，使這天的黃牛票的票價開始跳水。記者依然無法在任何售票點買到這場預賽的門票，而至少五十個黃牛，對可能買票的觀眾都一擁而上，爭相促銷。

民警多次到奧體入口廣場驅趕這些生意人:“警告你多少次了!你還不走?”類似的措辭對那些賣國旗、賣紅薯的小販同樣如此。

小風波還出現在臨時售票點，一些誤會“通票”的觀眾成群地站在那里討要說法，工作人員臨時寫了個解釋的牌子，豎在窗口之外。

這個晚上，直到劉翔出現為止，能容納8萬觀眾的奧體中心上座八成半。晚上6點過后，當震耳欲聾的喧嘩在場內響起，場外的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晚的高潮即將來到。在場內，大批的觀眾(包括部分志愿者)向劉翔出現的那邊看臺擁去。這位明星運動員脫去外套，開始熱身時，又引起了現場一頓尖叫。

在場外，黃牛們叫賣門票的聲音越來越大，此起彼伏:“50!”、“20!”、“10塊!”。一些想進場的觀眾還告訴記者，“那邊有人在免費派票啊!”—原來是有黃牛剩余幾張門票，送給路人，自己到場內觀賽去了。

還有些黃牛堅持在場外。一個黃牛則跟同伴商量，劉翔出線了，11月24號跨欄決賽的票要賣到2500元。而有些人還拿著這場跨欄比賽的票，反復地對人們說——“他跑完不會立刻退場的，還要接受訪問的，你現在進去，還可以看得到，還可以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