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立波的社會學和政治學常識,顯然讓他無法認知到網絡對改變中國社會的政治參與方式的貢獻。這種網絡政治參與,不僅打破了官員對公共資源的壟斷,也在讓更多的民眾開始關注與國家和社區相關的公共福祉。
葉匡政
詩人,文化評論人。主要關注儒家現代性、現當代史常識重建。
周立波新近在網民中獲得一個綽號,叫“周自宮”,這源自他微博上的一番宏論。在上海數萬民眾自發悼念膠州路大火的前一天,周立波在微博開始頻頻對網絡民意發難,認為網絡上“無界別、無貴賤、無高低”地發表觀點,會“導致一種虛擬的無政府空間”,并稱“娛樂可以,當真必慘!政府若將網絡民意當真,實是一種‘自宮’行為了”!這條微博很快被轉發至6000多條,2000多條評論大多是嘲諷與斥責。此前他還發布了“網絡公廁論”。羅永浩在微博反問道:“如果不是網絡,周老師這樣的三流戲子,哪有機會表達他對社會和政府的愚蠢看法?”
很多人認為周立波的言論沒有過腦或“智商太低”,在我看來,恰恰相反。在微博與民眾悼念膠州路大火之際,身為上海人的周立波,不為死難者道一句正義之言,卻頻頻對網絡民意大放厥詞,其實是打了很多小算盤的。他的這番言論,和當年的“余含淚”在境界上有得一拼。
我對周立波會成“變臉客”一點不驚訝,“搗糨糊”一直是他的本色。在“笑侃三十年”中模仿領導人的做派,對雞毛蒜皮的事作些無謂調侃,在我看來,這些雕蟲小技之所以能爆紅滬上,是因為上海人憋屈得太久,猛然冒出一個會舌如蓮花般傳播網絡段子的主兒,立馬引來瘋狂追捧,這并不難理解?;鼞蚣词垢拿昂E汕蹇凇?,也只是土豆大蒜的命,哪知這位周小弟卻擺起了鮑魚咖啡的譜,紅火沒多久,就露出暴發戶之態。
周立波不過是費盡心機搜尋些滑稽段子逗人一樂,卻以為自己真成了清談高論的公共知道分子,誰知立馬就露出“公公知道分子”的本色。
由于特殊的言論環境,近年來大眾傳媒總是對一些喜劇演員寄予熱望,人們期望借助相聲、小品、滑稽戲等喜劇樣式的傳播力,塑造一種更真實、更開放的公民意識與言論環境。這些腕兒最初因來自草根,還能保持一點喜劇演員應有的獨立與批判意識,很多民眾也因為那并不刻板的觀念和話語,把他們視為公共知道分子。然而在一些重大公共事件上,真正需要這些明星發表觀點時,他們往往退縮和躲避得最快。或者像“周自宮”這般,對權貴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在這些“公公知道分子”眼中,諷刺話語不過是他們沿街叫賣的產品,為既得利益者服務,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舞臺上,他們會在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上,扮豪爽血性的異議分子,一旦有利益或權力之誘,不僅會作任何觀點上的妥協,更別說在意什么民意和公共利益了。
可以說,對權力和利益集團的諷刺與批判,是一切喜劇的“男根”。一個喜劇演員一旦失了這個男根,笑話和段子說得再機巧逗樂,不過是活動舞臺上的一個變形小丑,一個鬼臉匠人而已??膳碌氖?,這類信奉“妾婦之道”的“公公小丑”,往往把自己看做可呼風喚雨的精神偶像,反而把那些有抗爭意識的民眾當做小丑。他們躲在喜劇那貌似傲慢的屋檐下,其實充當的只是權力的犧牲品。并不夸張地說,如今大量喜劇演員言說空洞無物,價值判斷混亂,都在淪為一個個只有鬼臉而無靈魂的活動軀殼。大量的周立波在淪為“周自宮”,周立波不過比他們更迫不及待,更具代表性而已。
周立波之所以會這么快顯露其“公公”本色,還在于他混淆了公共生活和公共舞臺、“粉絲”與民眾的差別。他在舞臺上如果說上述段子,臺下“粉絲”即便有不認同者,也會當笑話一聽了之,因為人們抱的是消費與娛樂心態。而在微博上,他雖然面對的也是百萬粉絲,兩者概念卻完全不同,這些民眾多是公共事務的積極參與者,面對的是嚴肅的公共事務,在意的是明星話語的社會與政治價值,而不是它的娛樂價值。
周立波的社會學和政治學常識,顯然讓他無法認知到網絡對改變中國社會的政治參與方式的貢獻。這種網絡政治參與,不僅打破了官員對公共資源的壟斷,也在讓更多的民眾開始關注與國家和社區相關的公共福祉。民眾在網絡上的公開交流,不僅能讓他們形成自己較為穩定的政治觀,對整個社會形成理性而民主的公民精神和公共意志,也在發揮巨大作用。如今,各地政府都開始把網絡民意當做一種參考,周立波卻把它形容為“自宮”行為。
只能說周立波太聰明了!“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有多少公共知道分子就是因為這份聰明、這種無知,一下就被打回了“戲子”原形。原來,他們的獨立意識和批判精神都是一種表演。與其說他們為表演活著,不如說他們是在靠表演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