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師歸來

郭小俊的特種兵生涯具有傳奇色彩——他出身武術世家，身懷一身武藝，16歲被招入我軍某軍區特種部隊，曾擔任特種兵教官，為特種部隊傳授格斗技術，被戰友們稱為軍中的“功夫之王”。

2005年底，26歲的郭小俊受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外事局委派，前往馬其頓特種部隊進行為期半年的執教。他所執教的學員大部分來自被稱為“狼隊”的馬其頓國家特種部隊和被稱為“虎隊”的馬其頓特警隊，因此作為教官的郭小俊順理成章就成為了“虎狼”之師。我們的談話，就是從他的國外執教感觸開始的——

記者(以下簡稱“記”)：作為我國第一位到歐洲執教的特種兵教官，在執教過程中，您首先遇到了什么樣的難題?您是如何克服的?

郭小俊(以下簡稱“郭”)：首先遇到的難題自然是語言障礙。我去的時候帶的是英語翻譯，而馬其頓隊員講的是馬其頓語，我們之間的通話要經過二次翻譯，先將漢語翻譯成英語，再由英語翻譯成馬其頓語。由于訓練中涉及到很多武術專業用語，我一句很簡單的話，在翻譯過程中就得比劃半天，交流起來有一定難度。

雖然語言存在一定障礙，但人與人之間的心靈是互通的。經過一段時間的教學交流，隊員們開始對我由不信任轉變為佩服后，他們的學習態度也就由被動轉變為主動，開始非常熱情、積極地和我溝通、交流，這樣語言障礙也就沒有那么明顯了。我們之間的溝通從簡單的日常生活對話開始。外國人的肢體語言非常豐富，遇到說不明白的地方，他們通常會用肢體語言來表達，非常形象、生動。比如我們常說的十二生肖，他們也這樣區分，說到屬猴的時候，他們立刻能演繹出一只活靈活現的猴子來。通過這樣的交流，大家進一步熟悉彼此的脾性和愛好后，彼此的內心似乎就可以互通了。隊員們開始學習簡單的漢語詞匯，我也掌握了一些簡單的馬其頓語。到后來，我們訓練時基本上就不再用翻譯了。

記：隊員們從開始對您的抵觸和不信任，到后來成為您的朋友，您是怎樣讓他們態度發生轉變的?

郭：馬其頓人身高普遍比中國人高，平均身高1.8米多，并且特種部隊隊員個個身手不凡，他們之前接觸過跆拳道、空手道、柔道、合氣道等格斗術訓練，在面對我這個身高只有1.72米的中國教練和毫不了解的中國功夫時，最初的不信任是可以理解的。

他們開始的排斥主要源于他們懷疑中國教練是否有真功夫，是否能勝任當他們的教練，因為在馬其頓，能擔當特種部隊教練這一職務的人是極其榮耀的。要排除這種懷疑，首先就是要讓他們佩服我這個教練。在訓練過程中，被隊員“偷襲”是常有的事，他們好勝心非常強，時刻想找機會打倒我這個中國教練。面對這樣的情況，我一般采取“找準弱點，巧勝、智勝；抓住突破口，槍打出頭鳥；分割包圍，逐個攻破”的方法，直到讓所有隊員都完全心服口服。另外，我會在訓練之余選擇時機給他們露一兩手訓練大綱之外的本事，讓他們不斷有新鮮感，覺得我這個教練身上有學不完的東西，這樣隊員們才會從心底里由衷地佩服。佩服產生信任，信任就會產生友誼。

記：您在國內當教官和在馬其頓當教官，最大的區別是什么?

郭：在馬其頓當教官與在國內當教官最大的不同就是，教官代表的不是一個個體，而是一個國家。所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我都要提醒自己：“我是一名中國軍人，在這里我代表的就是中國，必須維護國家的尊嚴”，因此“責任——榮譽——國家”就成為了我在馬其頓執教的宗旨。

我時刻保持內務整潔，讓他們看到中國軍人不光外表有軍人風范，生活細節也毫不馬虎。

另外，還要因地制宜進行訓練。因為馬其頓軍隊作息時間和我國軍隊有很大區別，原本設定好的教學計劃，若按照他們的時間來執行，肯定完不成，因此不得不按照實際情況重新制定教學計劃。在訓練中，當訓練條件達不到、設備和器材嚴重缺乏時，我會自己想辦法制作設備和訓練器材，讓隊員們時刻感受到中國軍人是沒有什么困難能壓倒的。

參加比賽和武術交流時，我始終要求自己必須做到最好，要讓所有人知道：中國人很了不起!中國軍人更了不起!

記：在您看來，馬其頓特種部隊隊員和我國特種部隊隊員相比，有什么不同?

郭：馬其頓特種部隊是馬其頓國防力量的精英，在整個國家有著極高的榮譽和地位。其特種部隊之所以被稱為“狼”隊，是因為希望隊員在作戰時能像狼一樣兇狠、有智慧、有團結精神。因此他們的兵源素質較高，隊員的學歷基本都是大學以上，思想覺悟比較高，領悟力較強，技能掌握起來也比較快。其次他們具有極強的團隊觀念，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平時，他們都以“我們是一個整體，絕不放棄任何一名隊員”來告誡自己。另外在訓練中，他們極具吃苦精神，由于我所傳授的訓練內容來自中國功夫，中國功夫本身涵蓋的內容就非常廣，包括“手、眼、身法、步、彈、點、纏、掃、掛”等，中國人理解起來還稍費心思，更何況是外國人，所以好多動作要領，他們看我示范后，由于理解不夠深入，通常要花費很長時間來揣摩和訓練。有時，為了盡快掌握所學的技能，他們常利用休息時間相互切磋。

不過，馬其頓特種部隊隊員和我們國家特種隊員相比，也有一些缺點，比如：他們訓練時紀律松散，沒有整齊的隊列，隊員們態度不是很嚴謹，內務不太整潔；隊員們之間很少進行對抗性訓練；訓練時間比較短，整個訓練系統性不強。

記：在馬其頓執教，什么經歷最讓您難忘?

郭：在馬其頓特種部隊執教，對我的一生都有著非凡的影響，我所經歷的、所感受都讓我至今記憶猶新。如果從中選出最難忘的，當是和隊員之間的感情了。

從開始的排斥到后來的信任，直至建立深厚的友誼，在此期間有著太多感人的故事。由于馬其頓國家內部的民族矛盾，政局存在不穩定。我在馬其頓有指定的保鏢，但還是會有隊員自愿為我擔當保鏢，甚至在我休息的時候，為了保證我的安全，他們也自愿在我居住的門口蹲守；在我生病時，他們不顧個人安危，冒著危險帶我前去求醫；幾次外出遭遇襲擊時毫不猶豫地為我抵擋危險；臨別時為我送行，淚灑機場等等，都讓我至今歷歷在目，每每想起，感動無處不在?；貒?，我仍與隊員保持著聯系，有隊員專程來中國看望我。而且讓我感到更加欣慰的是，我所執教的隊員，現在都非常出色，有好幾位已經被別的國家邀請去當教練。

記：馬其頓國家軍隊實行職業化，其具有什么特點?

郭：馬其頓國家軍隊的職業化不是全軍的職業化，職業化的部隊是其特種部隊以及重點的戰略部隊和技術含量比較高的一些部隊。

馬其頓國家規定男人只要年滿18周歲，都要服役9個月，之后優秀的士兵可以轉為職業軍人，加入到特種部隊或其他部隊中，開始職業軍人生涯。馬其頓對職業軍人的素質要求較高，軍官從普通的軍人中產生，最低學歷也要達到大學本科以上。而且馬其頓特種部隊的軍官還必須要經過土耳其、美國和其他一些北約國家部隊的系統化培訓。

職業化軍人實行朝9晚5的上、下班制度，但下班后要留下一個小隊值班。為了方便工作，很多隊員會選擇租住在軍營附近。因此，一旦遇到突發任務，僅憑借一個電話，所有隊員就會在最快的時間內全部集結。如此之快的集結速度，除了上述原因外，還得益于馬其頓部隊人員的裝備制度。其隊員的裝備人手一套，而且全部都是提前準備好的，通常會放在軍營的床上或房間里顯眼的地方，手槍24小時隨身攜帶，步槍一般放在走廊里或床頭，一旦集結，隊員攜帶上裝備即可馬上出發。

馬其頓特種部隊由總參直接領導，由司令員通過信息群發直接向隊員下達命令。馬其頓軍營最大的地方就是停車場，隊員人均一輛車，有的甚至2輛。接到命令隊員開車到達到軍營后，立刻攜帶武器裝備，換上軍隊的車輛，直接就可以出發。

馬其頓職業軍人的工資普遍非常高，可以負擔起整個家庭。而且，打仗的時候，隊員除了工資外，還另有補貼。在軍營里，專門有一大批財務人員為隊員執行戰斗任務收入結算，從接到戰斗命令起開始計算，包括由多少結人執行、多長時間、任務的危險程度等等都要仔細列清。隊員即使受傷不能再參加戰斗，還可以做后勤保障工作或其他的軍隊服務工作，而且退役后養老金、醫療保險等生活保障也都沒有問題。

記：作為我軍對外執教軍官的先行官，您有哪些寶貴經驗可以傳授?

郭：寶貴的經驗談不上，我個人認為到國外執教，首先要掌握被派往國家的風土人情、生活習慣等等；最好能在語言上有所突破，掌握一些當地的基本語言；另外，要了解所執教部隊隊員的身體素質和訓練模式，以便因材施教，更快、更好地完成執教任務。

在采訪的最后，郭小俊還向我們介紹了馬其頓特種部隊更多的內容

馬其頓特種部隊在馬其頓擁有非常高的地位，是整個馬其頓的驕傲。馬其頓特種部隊的士兵證非常普通，僅僅是一張貼有照片并蓋有軍章的紙片，不像我們國家的那樣正式?？蓜e小瞧了這樣形式簡單的證件，它的作用非常大，受重視程度也非常高。如到了收費站或關卡，該證件就可以作為通行證使用，而其他部隊的則不行。而且，馬其頓每年除了國慶日很隆重外，特種部隊隊慶日也很受國家重視。每逢特種部隊隊慶日，所有的特種部隊隊員都要攜帶裝備在首都游行一圈，接受市民檢閱。總統會親自宴請所有隊員，同時還要召集世界各國的使節和社會各界名流來參加這個慶?；顒?，并將特種部隊的匯報表演向世界媒體開放，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擁有這樣一支超強的隊伍。

馬其頓特種部隊也可以稱得上是一支專業的山地部隊。因為馬其頓山地面積較大，山地作戰非常重要，所以隊員們個個具有超強的山地作戰技能，攀巖、山地行軍、山地生存等都是他們的強項。他們有一套非常系統的攀巖教材，軍營里專門設有攀巖墻，隊員們不光在軍營里進行訓練，還要到懸崖峭壁進行實地訓練。曾有200多名反政府武裝把馬其頓特種部隊的一個小隊堵截在一個山腰上，反政府武裝認為200多人對付幾十個人必勝無疑。但沒想到的是，馬其頓特種部隊隊員利用暗夜的掩護，通過山溝速降和懸崖攀巖的方式巧妙地逃離了包圍圈。等天亮反政府武裝準備發動攻擊的時候，才發現所有的馬其頓軍隊隊員早已全部撤離，包圍圈內只留下一些丟棄的裝備。由此可見，馬其頓特種部隊隊員的攀巖技能和山地作戰技能非同一般。

馬其頓冬季的最低氣溫達到-40℃度，山地積雪覆蓋時間很長，所以滑雪技能也成為所有隊員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隊員們每年都有為期40多天的雪地訓練，訓練項目包括滑雪、雪地生存、雪地方向識別、雪地摩托、單板、雙板、偽裝、射擊、爆破、追捕等一系列內容。經過這些訓練，馬其頓特種部隊隊員練就了一身雪地作戰的好本領。

編輯 張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