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寬容的創意宴饗
9月18至26日,一年一度的倫敦設計節如期舉行。倫敦設計節一直以多元包容著稱,從藝術到商業,從主流文化到亞文化,從工業設計品到工藝品;從國際性展覽到講演與研討會,從產品發布會到私人聚會,設計節的光譜異常寬廣,幾乎包含了各種活動內容與類型。倫敦設計節既是設計師的大聚會也是向大眾傳播設計的平臺。每年的設計節為設計師提供了相聚、展演、交流、探討和找樂的機會;為受眾提供了參與、聆聽、學習、委任項目與購買的機會。除了介紹設計節重要的活動,文章探討了英國創意產業的運行機制以及背后的哲學理念,并結合美國學者佛羅里達關于創意階層的觀點,指出多元寬容是創意產業成長的適宜環境。
35萬人的設計狂歡
9月18至26日,第8屆倫敦設計節奏響倫敦創意之秋的序曲,接下來的倫敦時裝周與Frieze藝博會還將持續六周,使倫敦的創意濃度曲線持續攀升。而與后兩者不同的是,倫敦設計節覆蓋了整座城市,約有240個組織在設計節期間組織了相應活動,約35萬人參加了這些活動,約有100萬人目睹了組織者專門為設計節豎立的室外裝置。除了英國本地,50個來自其它國家的35個項目參加了設計節,“北京設計周”是其中之一。設計節的參加群體主要有四類:消費者/公眾,設計專業人士,學生和海外參觀者。
倫敦設計節一直以多元包容著稱,從藝術到商業,從主流文化到亞文化,從工業設計品到工藝品:從國際性展覽到講演與研討會,從產品發布會到私人聚會,設計節的光譜異常寬廣,幾乎包含了各種活動內容與類型。設計師敞開門邀請公眾參觀工作室;不出意外的,藝術家在設計節的標識上畫叉,提出“反設計節”的口號;甚至囚犯也被動員起來,他們在獄中繪制的家居用品紋樣在設計紅人湯姆·迪克森(Tom Dixon)的店里出售……數百項活動如同發光體同時點亮,在標出倫敦設計地圖的同時散發無限魅惑,世界其余地方的創意空氣彼時因之稀薄一到倫敦看設計節成了許多設計師的必備功課。
此次倫敦設計節的總部設在VA博物館,其它兩個重要的地點分別在特拉法加廣場與南岸藝術區。三個主場均布置了重要的藝術裝置,使設計節充滿超越感,成了隨時可發現奇跡之地。著名的VA博物館是第2年作為倫敦設計節的總部,10多項活動在這里密集舉行,其中最引人注目有“畫框”與“陣風”。前者由藝術家與設計師斯圖爾特·海加斯(Stuart Haygarth)利用廢棄的古典與現代畫框制成,鋪設在博物館的樓梯上,宛如一道絢爛的彩虹。“陣風”由保羅·考克賽茲(PaulCocksedge)創造,這是一個僅存一天的裝置藝術,主體是300“頁”看起來像紙張的杜邦可耐麗石,微風吹過,“書頁”被風卷起,如白鴿飛翔,有趣的是每一頁“紙”實際上能承擔紙盤托的功能,在一天的裝置時間結束后,觀眾可以興高采烈地免費拿走它們作為紀念,每一頁上都書有保羅的簽名。
著名的特拉法加廣場被視為倫敦的地理中心點,英國各地與倫敦的距離均是自此起算。也許出于這種特殊的象征意義,特拉法加廣場一直是倫敦人盛大節日狂歡的地方。廣場中央有一座納爾遜將軍紀念碑,其曾大敗拿破侖,命喪西班牙的特拉法加。去年,西班牙淘氣設計師亞米·海因(Jaline Hayon)在廣場擺上巨大的奢靡巴洛克棋局,與納爾遜對話。湯姆·迪克森曾兩度在特拉法加廣場上大出風頭。2006年,迪克森利用輕質聚苯乙烯塑料制成酷勁十足的椅子,密布于廣場,活動結束后免費分發給倫敦人,因其新聞爆炸性而享專名為倫敦“椅子大劫掠”。07年迪克森分掉了1 000只節能燈,推動環保建設。迪克森自稱為設計布道者,通過此種方法說服異端。今年來自德國的兩位設計師克萊門斯·魏斯哈爾(Clemens Weisshaar)與里德-克雷默(Reed Kram)在廣場上豎立起巨大的八腳機器章魚,手臂來自奧迪汽車生產線,公眾可以通過設計師設計的軟件來控制手臂,用光寫出字母。兩位設計師因此被稱為“新時代數字產品設計師家族中的海報男孩”。他們的創作試圖使人們思索虛擬與現實之間的關系,反思設計的內涵。
位于南岸藝術區的“墜落”同樣以巨大的體量與互動性吸引人們的駐足,這是設計節一年一度的“尺度與物質”項目,旨在通過創造出充滿動感的結構,挑戰人們對材料的傳統感知。為VA博物館設計“陣風”裝置的保羅-考克賽茲同時擔任“尺度與物質”的設計。
“墜落”由黃銅制成,高達三米,設計師解釋說它就像“從巨人手中扔出的硬幣”,落在泰晤士河畔的倫敦眼旁。在深藍夜幕的映襯下,“墜落”彎起的弧度凝結了時間,銅幣的材質異常純凈,成為英國商業社會的絕佳象征。與“陣風”一樣,“墜落”強調互動性,使用者可以將硬幣黏在上面,組成不同圖案。活動結束后,每一便士將由相關組織轉換成一英鎊,捐獻給慈善組織。
如果特拉法加廣場上的“章魚”和南岸的硬幣因激發驚異而產生美感,那么倫敦設計節大多數其它活動則以生活美學的親切贏得關注。100%設計節成為秋冬家居裝飾領域的一大風向標,與其它展會不同,100%設計節有著嚴格的遴選標準,只有那些創意出眾的產品才有可能進行展覽。“設計營(Design Tenq”的產品與商業性的100%展相比更為藝術化,主流文化之外亞文化得到展演的舞臺。隨倫敦設計節一起成長的“設計師街區(designersblock)”延續以往的前衛風格,年輕設計師制作的模型往往稚嫩,但充滿激情,幾年來,設計師街區已成功推介多位新人,“畫框”的設計者海加斯早前即上一盞巨形手工藝吊燈在“設計師街區”成名,今年順利得到設計節的關注。除了工業設計品,英國有著悠久的手工藝傳統,英國工藝協會舉辦的的“原創”工藝博覽會,匯聚最新的手工藝創作,既有成熟藝術家也有設計新人的作品,在敘事性或概括性上都涌現很多精品。倫敦的設計院校也被充分動員。除了展會和學校,萬眾矚目的“倫敦設計獎章”被頒發給了托馬斯·海瑟威克(ThomasHeatherwick)——世博會英國館的設計師。
倫敦設計節既是設計師的大聚會也是向大眾傳播設計的平臺。每年的設計節為設計師提供了相聚、展演、交流、探討和找樂的機會;設計節大部分的活動都是免費的,為受眾提供了參與、聆聽、學習、委任項目與購買的機會。負責運營設計節的經理本·伊文斯總結說:“設計節是新觀點的平臺,吸引了大眾與媒體的關注。而著眼于觀念是倫敦設計節之所以與眾不同的地方。”在組織方面,倫敦發展機構(London DevelopmentAgency)提供了資金支持,藝術委員會也是設計節的常規贊助單位。個人捐款(占總數的約60%)通過直接贊助設計節各個項目的形式實現,有一小部分通過出賣設計節商品實現。明年設計節將于9月17至25日舉行。
創意人與創意產業
倫敦潮流領袖湯姆·迪克森最初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一名設計師。據稱,7到16歲是其被書迷住的時期,16歲后,興趣從書本移開,成為街頭飆車黨之一員。后來因為車禍退學,開始組建搖滾樂隊,把紐約剛剛流行的說唱樂引到倫敦。21到23歲是夜店貝司手,蒹舞臺美術師,當眾表演電焊秀。好景不長,在又一次飆車中,迪克森摔斷了手臂,無法繼續音樂夢。所幸這時他迷上了電焊,也許電焊應和了搖滾的內在節奏,建造、破壞、調整、重建在很短時間里快速完成,迪克森的創造沖動在受阻后找到了釋放的出口。
迪克森的設計生涯是從玩開始的。使用的材料唾手可得:廢銅爛鐵、加固水泥用的鋼條甚至煎蛋平底鍋:工作態度很端正:完全是為喜歡而做,因為夜店的收入可以維生。他和一班同道在櫥窗里陳列他們焊的玩意兒,一星期內所有東西全部賣光。迪克森吸引到意大利家具制造商卡普里尼的注意,從此設計之路順風順水。最著名的是塔椅,由蘆葦粗細的金屬管子焊拼而成,通體采用鉆石的線條,焊點在光線下發出晶體的光芒。看似纖弱的結構最后支撐起身體的重量,有一種螞蟻撼動大樹的幽默感。迪克森的許多設計很暢銷,許多作品被美術館收藏,這個唯一的專業教育僅是朋友一天電焊密授的人成了設計的明星。
在本年度設計節上大放異彩、一人獨完成兩項裝置藝術的設計新星保羅·考克賽茲,則出自設計的名門正統。保羅是皇家藝術學院的畢業生,在讀書時就因過人的才華得到三宅一生、英格·莫勒的賞識。其嶄露頭角的作品是2005年為施華洛世奇于米蘭展會上設計的水晶燈。保羅僅向組織者索要了幾枚水晶,相比于其它設計師數以千計的用量,看上去稚氣未脫的保羅引起了主辦方的疑慮。而結果——就像天才的經典橋段往往展示的那樣——震驚了所有人。設計師以水晶為點,以綠色激光為線,繪制出一幅構成主義的圖畫。抽象的圖形與材料純粹的質感——水晶晶瑩、激光是最純凈的光——帶給觀眾發自內心的感動。在隨后的幾年保羅繼續創作出高質量的作品,例如柔情的互動裝置“吻”、精靈古怪的燈雕“光如空氣”等。但不變的是體現在設計中的那個優美而敏感的心靈世界,觀者在被感動的同時往往訝異于保羅的世界何以如此長久的存在。
湯姆迪克森、保羅·考克賽茲,抑或斯圖爾特。每加斯,在美國學者理查德佛羅里達(Richard Florida)看來,應該算作是典型的創意人,與主流意義上的組織人截然相對。在一體化、等級化與命令管理式的組織,組織人被打上企業或機構的烙印,“僅需工作、無需思考”,在組織機構的價值觀得以發揮的同時,個體創意不受肯定,組織人在層層命令下循規蹈矩,以保證高效。而對工作就是突破定勢思維的創意人來說,生活則呈現完全不同的圖景。佛羅里達在其大作《創意階層的崛起》中,斷言工業社會正轉入一種創新型的增長模式,創意成為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那些曾經被排斥的稀奇古怪和喜歡標新立異的人,那些放蕩不羈、波西米亞風格的怪才將主導創新和經濟增長。我們這個時代正經歷著工業社會的巨大變化,但這種變化是什么大家卻眾說紛紜,佛羅里達的觀點為我們提供了新穎的洞見。
在佛羅里達看來,創意階層的核心成員包括科技、建筑和設計、教育、藝術、音樂及娛樂等領域的工作者,他們的任務是創造新理念、新技術和(或)新的創意內容。此外圍繞著創意核心之外,還有一個創造性專業群體人員,分布在商業和金融、法律、衛生等領域。所有創意人員具有共同的特征,即重視創造力、個性、差異性和實力。佛羅里達進一步將創意階層的價值觀概括為個性化、精英化、多樣性和包容性。創意階層的成員表現出強烈的個性化與自我表達的傾向,他們不喜歡聽從組織和機構的指揮,抵制傳統的集體性規范。特立獨行的藝術家和有行為怪癖的科學家表現一貫如此。創意階層的人員非常重視精英人物所具備的實力,努力工作、勇于挑戰、自我激勵。多樣性是創意階層價值觀的基本標志,他們對于任何人都能融入并獲得成功的組織情有獨鐘。
佛羅里達的大作發表于2002年,事實上,英國政府早在1998年就率先倡導發展創意產業,在探討創意的社會生態環境、有效地將創意產業融入城市的遺傳密碼方面成效卓著。在著作《創意城市》中,查爾斯·蘭德里將創意情境劃分為軟設施和硬設施兩個方面。后者包括研究機構、教育設施、文化設施、會議場所與交通服務等。前者是一種激發和鼓勵個體與組織機構進行思想交流的系統,這個系統由協會組織、社會網絡、人際交往等構成,包括俱樂部、正規會議、非正式協會、行業俱樂部或市場公會、風險投資等。常設性的倫敦設計節無疑屬于創意情境中的軟設施。在固定的為期9天的活動中,通過面對面的相互交流,設計師團體內部、設計師與大眾之間建立起信任與聯系的紐帶,信息和知識在個體之間流通,通過關系更為私密的聚會,隱含的知識和敏感信息相互聯通,更有效地促成了創新的發生。倫敦設計節像一座設計文化的培養器皿,當設計文化在全社會凝成時,設計將成為一種常識,無縫融入生活中。
倫敦設計節構成了英國創意產業促進事業的亮眼標簽,而英國發展創意產業的整套方法均值得借鑒。英國創意產業的發展主要依靠國民廣泛參與,政府主導、推動、扶持,非政府中介組織充分發揮作用,注重建立產業鏈及產業集群,關注小企業培育,積極拓展海外市場。從政府方面來講,在不同的發展階段,政府扮演不同的角色。初期的創意產業主要是國民自發式的。當發展到一定規模,政府設立專門機構,出臺政策措施,發揮主導、推動、扶持、保護的作用。政府成立了由首相布萊爾任主席的“創意產業特別工作小組”,制定了創意產業發展戰略、計劃,并出臺了相關產業政策,完善了知識產權保護法規。當創意產業的發展已經具備相當規模、速度和影響以后,提出建設全球“創意中心”的目標,實施“創意英國”的戰略。同時,發達的非政府組織也成為推動英國創意產業發展的重要因素,中介組織主要充當政府與企業間的橋梁,英國政府不直接干預市場及企業行為,從創意企業的培育、審核、認定、監督到人才、資金支持,全部由非政府組織負責實施,政府只對其進行資格認定、下達任務指標,并實行指導、監督。
創意產業涉及許多產業門類,英國將創意產業劃分為13大類,包括廣告、建筑、藝術品與古玩、電影與錄像出版、音樂、出版、軟件、計算機游戲、電子、電視與廣播、設計等。英國也很重視建立完整的產業鏈和產業集群,以文化為核心,依托優勢產業,發展相關產業集群和衍生產品產業,形成了頗具特色的創意產業集群發展模式,最具代表性的如倫敦西區的戲劇產業集群、曼徹斯特北部的音樂產業集群、布里斯托爾的電視與數字媒體產業集群等。在國際市場拓展方面,2002年,由文化傳媒體育部(DCMS)和英國貿易投資局(UKTI)聯合組建了“創意出口集團(CEG)”,旨在使創意產業與海外市場更好地連接起來。
在創意企業扶植方面,英國以主管創意產業的DCMS為核心,對企業實施了跨部門的持續扶持政策。為實施“創意英國”戰略,2008~DCMS發布“新經濟下創意英國的新人才”戰略報告,提出促進建成“全球創意中心”的行動計劃。創意企業扶植措施包括:對表現英國文化的電影制作企業實施減免稅優惠政策;政府建立知識產權網站,宣傳保護知識產權的知識、法規、方法,并提供在線服務;DCMS與英國貿易與投資機構等組織合作,向開展出口及海外投資業務的創意企業提供市場信息、商業機會及專家咨詢,企業可以通過互聯網得到他們的信息和服務,政府與非政府組織還通過各種活動,積極向世界各國推介英國的創意產業和企業及其產品,幫助他們開拓海外市場。措施中還包括政府實施的“創意合作關系計劃”,幫助兒童及他們的教師共同參與創意項目,啟發兒童的創意精神,促使創意企業與學校建立互利合作關系;設立“創意產業教育論壇”以促進高等教育與創意產業建立商業聯系:組建“企業家及經營管理能力工作團體”,幫助大學畢業生開發其企業經營管理能力。
2008年2月發布的“新經濟下創意英國的新人才”戰略報告,提出要激發每個人的創意才能,締造一流的創意企業、培養一流的創意人才,并提出詳細行動計劃和目標,包括:從小培養創意才能,發揮個性化的創意。政府計劃在三年內資助2500萬英鎊,實施“發現你的才能”項目,為兒童和年輕人提供每周5小時的文化教育活動。為把個人的創意才能轉化成職業追求和就業機會,同時培養世界級的創意人才和技能,政府建立專門的創意產業“學術中心”,為14到25歲的個人進行創意技能培訓,計劃到2013年每年培養5000個學員。重視基礎理論研究和技術創新的創意化,技術戰略部提供1000萬英鎊,支持創意產業的研究和發展,促進新技術的創意化和產業化。扶持中小企業,由英格蘭藝術委員會、區域發展署、企業資本基金等為中小創意企業的發展提供各種不同的支持,特別在獲取資金等金融方面采取有力措施。支持創意集群發展,結合區域發展戰略,區域發展署將在西北和西南兩個地區推進“區域創意經濟戰略”試驗區,形成創意集群。
倫敦這座城
在佛羅里達的分析中,創意包含著四個部分:準備、沉思、靈感閃現、驗證或修改。其中的核心“靈感”,長久以來被認為是“神靈附體”的產物,例如善于傳誦荷馬史詩的詩人伊安,在蘇格拉底的追問下承認,自己之所以能夠出神入化地誦詩,完全是因為神靈借他的身體說話,自己并無什么特別的技藝。的確,靈感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來時使人陷入狂熱的精神狀態,走時留下的東西使人感覺很陌生,仿佛是別人的創造一般。神賜論的靈感觀流傳了很久,當代認知神經科學的發展,為解釋靈感提供了有趣的方向,體現在頓悟研究中。認知神經科學借助先進的腦成像技術,探測頓悟發生時被激活的大腦區域。在自然狀態下,對頓悟的問題的思考時間是不確定的,頓悟發生的時間點也不可預期,有的問題只需要思考幾秒鐘便能頓悟,有的問題可能需要幾天甚至幾年的時間才能解決。但腦成像技術一般要求所檢測的心理事件在有限的特定時間之內發生,心理學家采用謎語法作為實驗材料進行研究,猜謎語的過程包括思維定勢打破的“啊哈反應”與提出新的解決方案的過程,即完整反映了頓悟的過程。實驗發現,頓悟活動涉及前扣帶回、額葉、顳葉、楔前葉以及海馬等廣泛腦區,其中前扣帶回與額葉共同參與頓悟中思維定勢的打破過程;右側顳葉以及海馬參與頓悟過程中新異聯系的建立;而內側額葉和顳葉也有可能參與頓悟發生前夕的準備過程。
認知神經科學為我們勾勒出靈感來襲時大腦興奮的圖像,一瞬間內,大腦的不同區域被紅光點亮,這時你會明白英文中的enlightenment兼具啟悟與照亮雙關含義的情景。除了弄清楚腦區與頓悟之間的關系,認知神經科學還提供了三個額外的紅包。首先,在頓悟中參與新異聯系建立的海馬組織,在睡夢中持續活動,可能此種活動醞釀了新思維的產生。也就是說,靈感和夢有關。其次,前額皮層損傷的個體在頓悟性的問題解決任務中的成績好于正常控制的個體,而前額皮層參與個體認知技能的學習過程。這一結果從側面印證了人的知識經驗是一把雙刃劍,在促進快速而有效的問題解決的同時可能形成思維定勢,阻礙問題的創造性解決。第三,在經典的頓悟問題例如九點問題(使用四條線連接三行三列的九點)中,如果讓被試做與此問題高度類似的練習,則他們解決此問題的可能性就會大得多。如果做延伸的解讀,即浸淫在創意的氛圍中,更容易獲得新的創意。
佛羅里達這樣解釋創意產業所發生的社會環境:如果社會環境能夠一方面保持足夠的穩定性,使各種工作可以長期持續下去,同時又能保持足夠的多樣性和包容性,有利于培養各種具有顛覆性的創意活動,那么創意在這種獨特的社會環境中就能得到最好的發展。盡管佛羅里達的論述圍繞美國城市展開,但是倫敦毫無疑問的,屬于當今世界上最具有創意的城市之一。多元包容的特點反映在倫敦設計節五花八門的內容上,也是這座城市的核心特征。如果我們深入挖掘倫敦城氣質的由來及象征,那么往上可以追溯到16世紀的弗朗西斯培根。培根以“知識就是力量”的名言為世人熟知。他對近現代英國更巨大的影響,體現在他是科學實證精神的啟蒙者。培根重新聲明“歸納法”的重要意義。與之相對應的,是教條和演繹法。演繹法實行從一到多的推理,崇尚一,即唯一的真理,導致時間的凝固與空間的板結,面向的是過去。而歸納法強調從多到一的推理,尊重多,相信多之中蘊含的力量,導致時間的流動與空間的多重,面向的是未來。歸納法的世界是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萬物在被歸納為一之前,都孕育著無限的可能性。沿著倫敦的牛津街走去,數以千計的店鋪似沒有盡頭且絕無雷同,鼓勵多元創造的背后,是科學般審慎進取的實驗精神,構成創意產業思想淵源的拱頂石。
倫敦的寬容并非浪得虛名。1726年,法國作家伏爾泰因為反貴族言論被驅逐至英國。此前他已兩次被關進巴士底獄。在英國的收獲之一是伏爾泰模仿斯威夫特的筆調撰寫了《小大》。一位來自天狼星的客人造訪地球,他的身高有50萬英尺,是適合那個巨星的公民。他與一位土星的旅伴一起跋涉過地中海,天狼星人打濕了他的腳后跟。——二百多年后,保羅·考克賽茲無師自通地接上了這一脈。伏爾泰借此表達,我們的壽命僅是瞬間、我們的星球僅是一個微粒。當然,伏爾泰在英國最大的收獲是撰寫了《英國書簡》。在英國,他看到作家有隨心所欲寫作的自由,沒有王公貴族可以隨意將人投入監獄。這個有獨立見解的民族重塑了的自己的宗教,建立起強大的議會,國家有三十種宗教,卻沒有一個教士。學術界也生機勃勃,培根的大名仍在回蕩,懷疑精神和求實精神繼續發展。《英國書簡》將英國的政治自由與學術獨立同法國貴族與教士的統治做出鮮明對比,書籍被印行后廣為流傳,成為法國大革命的先聲。
另一個顯赫的例證來自上上個世紀倫敦與馬克思的關系。先后被法國、比利時與普魯士驅逐,馬克思1849年來到倫敦,直到他1883年去世,馬克思沒有再接到過逐客令。馬克思在這個老牌資本主義的心臟中生活、學習和研究,創作抨擊資本主義制度的文章和書籍,宣揚推翻資本主義制度的學說。經典巨著《資本論》也誕生在倫敦。倫敦對“異端”馬克思的包容換來豐碩的回報,在馬克思的批判下,資本主義不斷革除弊端,在與社會主義制度的融合中,相反相成地促進了自身的進步。1999年,在“千年第一思想家”的評選活動中,馬克思位居第一。英國民眾將票投給了自身制度的猛烈批判者,體現英國這個實證主義國家自由開明的風度。
倫敦匯聚了世界各地的文化。作為大英帝國的首都,倫敦兼容了殖民地時代的遺產,吸引了大批移民。文化的多元與寬容造就了創意產業的愜意溫床。馬克思曾預言工人階級將在某一天掌握生產資料,在某種程度上說,他的預言又一次正確。但生產者接管的不是工廠中的生產資料,真正的生產資料存在于生產者腦中。作為擁有10多億腦礦的中國,如何造夢、破除成見與編織創意的搖籃,是十分值得深思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