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日本經濟回升面臨的五大問題

2010年7月，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的“經濟每月談”活動上，專家預言2010年下半年世界經濟中最需要擔心的是日本經濟。果不其然，8月份以來，日元飆升不止，十分不利于日本經濟自律性復蘇以及擺脫通貨緊縮局面。但日本經濟造成今天的狀況是有其歷史原因的，同時也是多方面問題共同作用的結果，股票市場低迷、財政危機惡化、通貨緊縮、無法解決的失業以及急速攀升的匯率。

受全球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的影響，日本經濟于2007年秋陷入了戰后第14次周期衰退。這是戰后最嚴重的一次經濟衰退，多項重要經濟指標都創了戰后最壞記錄，尤其是經歷了戰后空前嚴重的負增長。據日本官方最新統計，2008財政年度，日本的實際GDP增長率為-3.7%，為戰后最嚴重的年度負增長，2009財政年度仍為2.0%的負增長，而連續兩個年度的負增長，在戰后亦屬首次。2009年第一季度日本的實際GDP增長率(年率)為-16.4%，也創下季度負增長的戰后最壞記錄。另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最新統計，2009年日本的實際GDP增長率為-5.2%，不僅創下本國戰后最壞記錄，而且也是同年主要發達經濟體中最壞的，同年美國、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和加拿大的實際GDP增長率分別為-2.4%、-4.9%、-4.9%、-2.5%、-5.0%和-2.5%。

日本內閣府已于2010年6月7日正式認定，戰后日本經濟的第14次周期衰退于2009年3月進入谷底，隨之進入第15個周期的回升過程，目前仍處在這一回升過程之中。就實際GDP增長率看，2009年第二季度開始轉為正增長9.7%，第三季度經歷了微小調整，重新出現了0.3%的負增長，之后再度恢復正增長，第四季度和2010年第一、第二季度分別為3.4%、5.0%和1.5%。關于日本經濟回升的現狀與前景，許多重要機構都做出了比較樂觀的預測，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最新預測認為，2010和2011年日本的實際GDP增長率將分別達到2.4%和1.8%，經合發組織的最新預測更分別為3.0%和2.0%，日本銀行政策委員會的最新預測也認為，2010和2011年度日本的實際GDP增長率將分別達到2.6%和1.9%。但在另一方面也必須看到，當前日本經濟回升仍面臨著多層面的問題，這些問題的存在與惡化，已經并仍將對日本經濟回升造成嚴重阻礙。

股票市場持續低迷

股市理應是經濟運行的“晴雨表”，但目前的日本經濟回升并未能根本改變日本股市的持續低迷狀態。在此次日本經濟開始進入回升通道之初，日本股市也一度形成明顯的反彈跡象，但僅持續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即開始徘徊不前，隨之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上下波動之后，到2010年5月重又陷入調通道，目前仍處于低迷狀態。以最能代表日本股市走勢的日經225平均股價為例，在2009年3月的最低點一度跌至7054.98日元，之后快速反彈，6月突破10000日元大關，月底收于9958.44日元，之后即在10000日元上下波動，到2010年4月的高點也不過只有11339.30日元，底收于11057.40日元，之再度下降，5月跌破10000日元，月底收于9768.7日元，8月再跌破9000日元，月底收于8824.09日元，迄今仍在9000日元AT徘徊。

目前日本股市的這種持續低迷態勢，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尤其是日元匯率的過速攀升，通過妨礙企業出口、擠壓企業利潤、惡化市場預期等途徑，對日本股市回升形成直接阻礙，形成股市與匯市的高度負相關走勢。反過來，目前日本股市的這種持續低迷態勢，又通過多種“逆資產效應”對日本企業籌資和居民消費形成嚴重負面影響。從而成為當前日本經濟回升面臨的嚴重問題之一。

財政危機空前惡化

財政赤字與公共債務規模過大，是長期影響日本經濟穩定運行的老問題。2007年秋導致日本經濟陷入戰后最嚴重的經濟衰退后，一方面，日本政府不得不推出規模空前的財政刺激政策，導致財政支出大幅度增加。如儀在2008年就推出了三次緊急經濟對策，涉及財政支出達12萬億日元;另一方面，又由于國民收入減少導致稅收自然減少和各種減免稅措施的實施，日本的財政狀況更呈現出空前惡化的態勢。如就財政赤字相當于當年GDP的比例看，在2007年僅為2.7%，2008年已升至3.4%，2009年更升至8.4%，2010年仍達8.0%，遠遠高出了3%的國際警戒線。就公共債務余額相當于GDP的比例看，在2007年已達167.0%，2008年升至173.8%，2009年再升至192.9%，2010年更升至199.2%，超出國際公認的警戒線(60%)2倍以上。目前日本已成為全球財政危機最嚴重的國家，如其他主要發達國家中財政危機最嚴重的意大利，其公共債務余額相當于GDP的比例也只有132.0%，而這一數據在已爆發嚴重主權債務危機的希臘也只有124.9%。

財政危機的如此空前惡化，已從多方面對日本經濟的持續回升造成嚴重阻礙:導致日本政府難以繼續推行擴張性財政政策，而如上所述，目前日本經濟回升的最重要支撐之一.就是以擴張性財政政策為中心的經濟刺激政策產生了直接效果，一旦這些經濟刺激政策不得不退出，目前的日本經濟回升將失去重要支撐:巨額公共債務的存在和擴大，產生了強烈的增稅預期，惡化了消費心理，導致日本國民不得不收緊錢袋，從而會直接影響個人消費需求的恢復和擴大。而占GDP總量60%的個人消費需求狀況如何，恰是決定目前日本經濟回升能否持續的最重要因素;更加重要的是，目前主權債務危機正在全球蔓延，勢將成為全球經濟能否持續回升的最大風險，日本如此嚴重的財政赤字和政府債務危機，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全球性主權債務危機的直接影響。

通貨緊縮死灰復燃

表現為物價總水平持續下跌的通貨緊縮，曾是20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頭幾年困擾日本經濟穩定運行的嚴重問題。但至陷入此次經濟衰退之前，日本的通貨緊縮已經得以擺脫，物價總水平已經回復了正增長。如在2007財政年度，日本的國內企業物價指數和消費者物價指數分別為2.3%和0.4%，2008財政年度仍分別為3.1%和1.1%。在正常情況下，經濟回升一般應該促使物價上漲，不應出現通貨緊縮。但在目前的日本經濟回升過程中卻不僅未出現物價上漲，反而出現了物價總水平的持續下降，通貨緊縮在經濟回升的同時死灰復燃。在2009財政年度。日本的國內企業物價指數、消費者物價指數和面對企業的服務價格指數分別為-5.3%、-1.7%和-2.5%，2010年第二季度仍分別為0.2%、-0.9%和-0.9%。日本內閣府在2010年9月10日發表的《月例經濟報告》中指出:“綜觀物價動向，日本仍處在慢性通貨緊縮之中”。

通貨緊縮的死灰復燃，也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產能過剩、需求不振、股市低迷、尤其是日元升值導致進口價格水平下降是其主要原因。通貨緊縮的長期困擾，曾是上世紀90年代日本經濟難以擺脫長期蕭條的主要原因，而通貨緊縮的死灰復燃，也將通過抑制居民及時消費、增大企業債務負擔、減少國家財政收入等途徑，對目前的日本經濟持續回升形成直接損害。

失業問題難以緩解

失業率居高不下，也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困擾日本經濟運行的嚴重問題。但在進入此次經濟衰退之前，日本的失業問題已一度得到明顯緩解。日本的完全失業人數已從2002年度的360萬人減少到2006年度的255萬人，完全失業率同期則由5.4%降至4.1%。進入此次衰退之后，日本的失業問題再度惡化，完全失業人數和完全失業率到2009年第一季度分別達到304)Y人和4.5%。如前所述，從2009年第二季度起，日本經濟已經進入回升過程，但失業問題并未像以往的經濟回升過程一樣得到明顯緩解，相反還呈繼續惡化之勢，甚至形成與歐美國家一樣的失業率“逆周期攀高”。其完全失業人數到2009年871再度增至361萬人，其完全失業率到2009年再度升至5.6%。截止2010年7月，日本的完全失業人數和失業率仍分別高達341萬人和5.2%.這意味著在經濟回升持續近一年半之后，日本失業問題仍遠未恢復到衰退前的水平。其中15-24歲和25-34歲勞動力的完全失業率更分別高達9.4%和6.2%。

失業問題難以緩解，也從多方面對目前的日本經濟回升尤其是居民消費需求擴大造成消極影響:一方面，失業人數增加直接影響家庭收入水平，從而弱化家庭的消費能力。如在進入2009年第二季度之后，日本經濟雖開始走向回升，但職工工資并未能同步增長，其固定現金工資收入甚至還呈下降之勢，2009年第二、第三、第四季度和2010年第一、第二季度職工現金工資收入的增長率分別為-1.3%、-1.3%、-1.2%和-0.6%、-0.1%;另方面，在失業保障尚不十分健全的背景，失業率居高不下會惡化家庭的收入預期，從而惡化其消費心理。

日元匯率快速攀升

新一輪日本經濟回升在很大程度上是靠出口來支撐的。尤其是在剛剛進入回升軌道的2009年第二季度，凈出口對日本實際GDP增長的貢獻率高達84%。而支撐目前經濟回升的日本出口貿易能否繼續增長，還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自身出口條件的變化，尤其是日元匯率的變化趨勢。但近期由于國際游資大舉拋售美元和歐元資產，搶購日元資產，導致日元已經進入新一輪升值通道，且升值速度和幅度大有刷新歷史記錄之勢。如在雷曼兄弟破產前的2008年8月，日元兌美元匯率為109.3:1，而到兩年后的2010年8月12日，一度達到84.9:1，創下近15年的新高，兩年間累計已升值28.7%。此后雖然日本政府和日本央行不得不公開干預外匯市場，但日元升值的勢頭并未得到遏制，目前正向80:1的高位逼近。

日元如此快速升值，已對支撐目前日本經濟回升的出口貿易造成嚴重沖擊。2010年4月和5月，日本出口連續兩個月呈下降趨勢，環比分別為-1.9%和-9.8%。由于出口減少，2010年第二季度外需對日本實際GDP增長率的貢獻已明顯減弱.已有2009年第四季度和2010年第一季度的0.6個百分點減半至0.3個百分點。近前日元之所以形成快速升值之勢，有著多層面的客觀基礎:此次全球金融危機首先發端于美國，歐洲先進經濟體受到直接沖擊，迄今歐美的經濟金融形勢也不容樂觀.而日本經濟雖也受到嚴重沖擊，但回升勢頭相對比較強勁，尤其是經歷了20世紀90年代泡沫經濟破滅的洗禮后，日本的金融系統相對比較穩定，這為日元升值提供了客觀的宏觀經濟金融基礎;日本經常收支始終處于盈余狀態，日元在國際外匯市場上始終求大于供，為日元升值形成直接支撐。如在2009年，日本的經常項目收支為1417億美元的順差，而美國和歐元區則分別為4189億美元和438億美元的逆差;日本國內物價上漲率明顯低于歐美主要國家，甚至面臨較大的通貨緊縮壓力。如在2010年第二季度，美國和歐元區的消費者物價指數分別為1.8%和1.5%，而日本則為0.9%。第四，近前日元快速升值的直接原因，是由于美聯儲繼續推行寬松貨幣政策、歐洲主權債務危機深化等因素的綜合作用，導致美元和歐元資產收益率降低而風險增大，而日元資產收益率則相對提升而風險相對較小，引發國際游資大規模拋售美元和歐元資產、追捧日元資產。可以預計，由于這些客觀基礎的存在和作用，即便日本政府和日本央行實施干預，日元升值的勢頭也難以得到根本抑制，從而勢必要通過抑制出口等途徑，對日本經濟持續回升造成巨大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