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年前有一個著名歐洲人說過這么一句話:我認為好的書籍勝過最好的大學,這個愛默生公理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
10年前,在我剛進大學時,又不小心讀到一個當時我很崇拜的少年作家的話:大學里傻瓜真多,遍地都是。
當年的我年少心氣高,一心只想遠走高飛,所以在填報高考志愿時,我把第一志愿填了個“新疆大學”,差點真的交了上去,在最后時刻被我媽截住。她仔細論述了去新疆上大學的種種不現實因素,才把那個腦子里只有“遠走高飛”浪漫念頭的我給說服。
后來我進了本省最好的大學,學了一個用處不大的文科專業,最后輕松畢了業。
記得讀大學的第一天,我爸媽很喜慶地一起送我來學校,幫我安頓好,然后準備乘火車回老家。我們仨在我的大學校門口分了別,我一點沒哭,反而很開心。因為,我終于自由了!
我承認我從出生開始就是溫室花朵,但骨子里的野性從來沒有被消磨殆盡。
小學時我天天在教室里一邊上課一邊做著“總有一天外星人會把我接走”的白日夢,勤奮地練習舞蹈基本功并確立了“假如做不成外星人那么就退一步長大后去舞蹈”的理想;初中時我情竇初開,喜歡我們班上最帥的男生也恰好被他愛上于是高調地談了一個不算戀愛的戀愛;高中我瘋狂地迷戀音樂(雖然還是流行樂),胡亂談了幾個小小的戀愛,大力追求過一個“喜歡我但不愛我”(他的原話)的男生……當然,這些事情都是在朝七晚八的緊張學習之外抽空做的,非常辛苦。所以進了大學,我的第一感覺是輕松——終于可以在自己真正的人生道路上自由地大步向前了!
首先,我開始大刀闊斧地逃課。
以至于到了大四畢業時去參加答辯,專業課老師拉著我驚奇地說:“咦,我們院還有你這么個人?”當然,此舉不宜所有人模仿。
后來與好友討論過一件事:為什么有的人平時并不用功學習但成績總是那么好(或者還可以),而另一些人也同樣做法成績卻永遠好不起來……原因其實很簡單:前一種人骨子里有一個基本的甚至可以說是快樂的求知欲,只是他們更愿意用自己的方式來學習;而另一種人則根本對知識沒有感覺或者說就是很討厭,所以他們當然得不到好成績。
我屬于前一種。雖然逃了很多課,但我其實也上了很多自己感興趣的但完全不以功利為目的的選修課——比如唐詩宋詞鑒賞、西洋古典音樂的修養、影視藝術欣賞、西方美術史……知識這種東西么,都是觸類旁通的,于是自己的專業課的書本在考試前看一遍就懂了。最近翻自己大二時的日記,赫然發現自己還寫過這么一句話:《病理學》,真是一本有意思的書啊!
(而上述的后一種人其實也不少,現在的他們,要么勤奮地在家打麻將,要么勤奮地在外面賺比我多得多的錢。)
其次,我開始大量地閱讀。
雖然大學時我還沒有看到前文中著名歐洲人(其實這人是茨威格)的那句話,但我已經很明智地感到要自己找書來讀了。
讀王小波的《黃金時代》以及《青銅時代》,大驚——原來小說還可以這么寫!后來又讀了他的散文集《我的精神家園》,開始覺得之前一直混沌的自己突然找到了引路的明燈。我看待世界看待自己的眼光被重新定位——其實,我更加明白了有些東西是不該隨便被定位的。同時,我也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真實最美好的愛情——王小波與李銀河。后來我特意買了這本書送給我爸,但是他竟然拒絕閱讀。可能是嫉妒,因為我視王小波為“精神之父”……
通過王小波的書,我又認識了卡夫卡、羅素、卡爾維諾……后來最叫我喜歡的,卻是一個世紀前英國的女作家伍爾夫。我記得自己那時坐在學校的宿舍里讀她那篇著名的演講稿,《一間自己的房間》,懷著一個甜蜜且秘密的期待,就是以后一定要一個人住。這個夢想在參加工作后幸運地實現了。
再之后,我開始讀米蘭·昆德拉、茨威格、納博科夫、村上春樹……但那時最喜歡的還是永遠描寫少女的日本女作家吉本芭娜娜,喜歡她在《廚房》里寫的那些建立在知曉殘酷真相之上的溫暖勵志:“我還要長大,還要長大,飽經風霜雨雪,幾番沉淪深淵,幾經苦苦掙扎,幾度重新站立,決不服輸,絕不泄氣。”還喜歡她在《哀愁的預感》里少女到極致的句子:“我閉上眼睛,側耳傾聽,恍若置身于綠色的海底。整個世界好像閃耀著明亮的綠光。水流清透舒緩,好像無論多么痛苦的事,在這里面都會像掠過肌膚而去的魚群。我有了一種哀愁的預感,仿佛自己將一個人獨自走到天黑,就那樣迷失在遠方的潮流里。”掠過肌膚而去的魚群——多么新鮮而美麗的句子啊!
后來又喜歡上海的陳丹燕,她教會了我如何用現代中文既隨心所欲又優美準確地寫作。多年后重讀她的書,依然很喜歡,她有著一顆柔軟也澎湃的內心,卻總是以最輕盈而安靜的姿態表現出來。這或許是一種真正的貴族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