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年9月12日,原籍河南的已故臺灣著名作家柏楊先生的骨灰在河南省鄭州市河南福壽園陵園安葬,實現了柏楊先生“魂歸故里”的遺愿。
柏楊先生的遺孀張香華女士在柏楊骨灰安葬儀式上展示他的生前手書“重回大陸真好”。
臺灣著名作家柏楊于兩年前在臺北病逝,遺愿希望百年之后能夠回歸故里。他的愿望終于在今年9月實現。
“父親,終于到家了,您可以好好休息了!”2010年8月3日上午,柏楊的骨灰從臺灣輾轉抵達鄭州市河南福壽園陵園時,他的女兒崔渝生抱著骨灰盒輕聲地對“父親”說了這樣一句話。
“柏楊”筆名來源
人文大師、一代奇人柏楊本名郭衣洞,幼年名為定生,1920年出生于河南開封市通許縣,籍貫新鄉市輝縣。2008年4月29日卒于臺灣。父親曾擔任過河南通許縣縣長,母親早逝,父親續弦。年幼時受后母凌虐,寄居親戚家,缺乏家庭溫暖,也未用心向學。柏楊曾說:“不僅是史學,連文學、人權等等一切,我都是土法煉鋼。事實上,我只是一塊始終干涸的海綿,除了吸收,還是吸收,并沒有縱貫的師承。”
柏楊于1949年輾轉到臺灣。先后在學校、教會工作過,后來接觸文化圈,這段時期,他以“郭衣洞”的本名陸續發表小說。一次到中部橫貫公路參訪,這條公路是蔣經國帶領退役軍人開拓出來的,被蔣氏宣揚為重要政績。途經一處原住民部落“古柏楊”,他愛上這個名字,之后以“柏楊”為筆名。
青年時的柏楊在河南老家由父親安排娶艾紹荷為妻;之后,在四川又認識崔秀英女士,婚后添一女。到臺之后,在師長介紹下又娶了齊永培為妻,并生下兩子。這樣的故事,在那一輩經歷半封建社會與顛沛流離生活的青年身上,并非特例。柏楊因為參與青年文藝活動,認識大學女生倪明華。柏楊與倪明華的男女關系驚動了蔣經國,最終他選擇了倪明華,與齊女士離婚。
因雜文獲罪
為了追求第四任妻子倪明華,柏楊放棄了工作和原先的家庭,為養家糊口,以“柏楊”之名進行雜文創作。
寫雜文那些年,柏楊生活安定,家庭美滿,女兒佳佳的出生又添慰藉。而他的雜文也漸露鋒芒,針砭時弊,并擁有了相當數量的讀者。不過,他卻在不經意間被政治撞了一下腰,而且這一撞幾乎致命。
為貼補家用,柏楊兼職給《中華日報》家庭版翻譯“大力水手”漫畫。有一個主題是父子二人流浪到一個小島,競選總統,發表演說。其中“Fellows”一詞,被柏楊幽默地譯成“全國軍民同胞們”。這個說法其實常見于蔣介石發言中對民眾的稱呼,但在那個年代,卻總會惹人聯想。1968年3月7日,他終于被扣上“打擊國家領導中心”的罪名而入獄。
不過,直至判決之前,柏楊依然心存希望。“開始,我以為只是一場誤會,他們可能做事太積極,抓錯了人。”他更沒有想到會因言獲罪。然而,柏楊的幻想終于逐步幻滅了。前前后后,他在監獄總共度過了9年零26天的漫長歲月。
柏楊曾表示,“入獄那天我真是跟國民黨劃清界限,絕望了。”然而,他對社會的抨擊卻是經歷了獄中的煎熬之后才真正猛烈起來。從自由人走入監獄,再從監獄獲得自由后,柏楊對政治、人性等有了更深入的認識和領悟。
淪為階下囚的柏楊,因獄中圖書館有一部《資治通鑒》,而讓他轉型為通俗歷史學家。他在獄中完成了《中國人史綱》等三部書稿。《中國人史綱》被列為對社會影響力最大的十部書之一。
出獄后創作達到峰巔
1975年蔣介石去世,國民黨大赦天下,柏楊的刑期減為8年。原本1976年就要出獄,但蔣經國仍不放心他,以在綠島監獄擔任“教官”之名繼續軟禁,后經國際友人奔走呼吁,1977年4月1日才得以出獄。
出獄后,人生再一次歸零的柏楊身上的“政治”色彩也逐漸濃厚起來,他鋒芒畢現,甚至就兩岸關系、民主、自由等政治問題發表評論。他也一再強調:“我本身沒有絲毫政治欲望,只希望在文化上作一點貢獻,可是,政治牢獄使我感染上政治氣氛,有時被問到政治問題,我就據實回答。”
出獄第二年,柏楊找到新伴侶張香華,共度余生。他陸續將獄中完成的三部通俗史學書稿出版,又寫下影響最大的兩部作品:《柏楊版資治通鑒》以及《丑陋的中國人》。
《丑陋的中國人》在當代華人社會流傳最為廣泛,本書主旨在于批評中國幾千年的醬缸文化所造成的中國人的劣根性。柏楊以“恨鐵不成鋼”的態度,強烈批判中國人的劣根性,在華人世界造成轟動。1984年,柏楊應文友聶華苓之邀,到美國愛荷華大學寫作兼演說,首度以“丑陋的中國人”為題。柏楊說:“我寫《丑陋的中國人》,只是一種棒喝。我要用人權拯救我們自己,雖明知無此能力,但有此心愿,鞠躬盡瘁……”
今年4月29日是柏楊逝世兩周年紀念日,柏楊妻子張香華將《丑陋的中國人》最新一版的版稅6萬元捐給了青海玉樹地震災區。
柏楊對中國社會文化的批判,有其尖銳之處,尤其對處于轉型階段的華人社會,容易引起想求新求變者共鳴。不過,很難從他的作品中系統地找出中華文化“醬缸”的結構性問題出在哪里,也很難確定他批判的諸多現象,是否為華人社會特有問題。他的“棒喝”作用,與另一個在80年代稍晚成名的作家龍應臺類似。
鄉情催人淚:只想回家鄉看看
回祖國大陸一直是柏楊內心的渴望。2007年底,華誼兄弟投資娛樂有限公司的獨立制片人周冰冰赴臺灣拜訪柏楊,買下了其小說《曠野》的影視改編權。周冰冰在與柏楊的接觸中深深感受到柏楊思鄉心切,非常想回河南老家。當時柏楊身體已經很差,一會兒昏迷,一會兒清醒。他告訴周冰冰,《曠野》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是他的大學同學告訴他的,故事對人性、對愛情、倫理有著深刻的揭示。
那晚,柏楊在清醒的時候,不斷打聽大陸的情況。周冰冰告訴他,“等身體好了,我一定邀請您去大陸。”柏楊很高興,喃喃地說,“真能讓我回去嗎?我真的能回家嗎?”接著,他坐在輪椅上艱難地寫下一句話:“重回大陸真好!柏楊。”周冰冰幾乎要流淚。這是柏楊濃得化不開的鄉情,也是他生前最強烈的心愿。
其實,2005年柏楊在臺灣接受中央電視臺主持人白巖松采訪時,已經表達了希望回到祖國和親眼見到祖國和平統一的強烈愿望。他說,自己已經80多歲了,“我們談不到衣錦還鄉,我們只談得到平安還鄉。能回到家鄉看一看,我就心滿意足了。”
“十年小說,十年雜文,十年牢獄,十年史學,十年人權”,柏楊的一生稱得上“傳奇”。盡管時至今日人們對他的評價依然是毀譽參半,但沒有人能夠否認柏楊這個名字在中國文化史上的重要分量。
可惜,柏楊的愿望生前沒能實現。2008年4月29日凌晨,他因為心肺衰竭逝世,享年88歲。一代奇人,生前沒有實現“回大陸看看”的心愿。
然而,在柏楊逝世兩年后,他終于魂歸故里,靜靜地安息在生他養他的中原河南這塊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