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民族性與人的主體性重建

摘要梁漱溟先生在鄉村建設運動中踐行了“精神陶煉”的德育主張。“精神陶煉”德育主張通過對合理的人生態度與修養方法的指點、人生實際問題的討論、中國歷史文化的分析，體現出對文化民族性和人主體性重建的思考。這一德育主張在今天的改革實踐中，尤其是在和諧新農村的建設中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值得借鑒。

關鍵詞精神陶煉 文化的民族性 農村文化建設

中圖分類號:C913文獻標識碼:A

“我生有涯愿無盡，心期填海力移山”。除非經過人生坎坷，有著超常生活厚度的志士仁人，是絕不會生發如此偉大、激烈的救世抱負和淑世情懷。這是梁漱溟先生的自白，也是他早年從事鄉村建設運動的真情實感。鄉村建設運動，是梁漱溟先生在20世紀30年代倡導的一場有理論、有組織、有計劃的社會改良運動，以期改造、建設中國文化和社會。梁先生在鄉村建設運動中，就教育環節設計了一項重要、鮮明的內容――精神講話，并在1934年發表的《精神陶煉要旨》一文中講述了安排精神講話這一活動的目的、意義等，后自稱精神講話為“精神陶煉”。梁漱溟先生以“精神陶煉”為切入點，著力于德育教育理論與實踐的探索;“精神陶煉”在今天的改革實踐中，尤其是農村文化建設中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1以民族精神為核心，指點人生態度，討論人生問題，分析歷史文化

1.1 “精神陶煉”的內容

梁漱溟先生對中國問題，有自己的系統看法。他認為，中國的問題是一個“文化早熟”，或者“理性早啟”的問題，這反映了梁先生獨有的文化價值系統對他的直接和間接的支配。“文化早熟”、“理性早啟”的問題，是梁漱溟先生認識老農村和建設農村的重要依據，也是他“精神陶煉”德育主張的理論基礎。

梁漱溟先生通過對鄉村教育的改造，試圖樹立一種鄉村大學氛圍，對鄉村民眾進行文化教育，以期救濟鄉村民眾精神的，讓鄉村人活起來，從而重塑中華文化和中華精神。

“精神陶煉”這一活動大約占課內時間的五分之一和全部課余時間。每天拂曉，鄉村民眾集合在一起做一段靜思。梁漱溟先生或者其他教師要做一段“朝話”，這種“朝話”是進一步思考的材料。民眾被要求作日記，對自己的工作、周圍環境以及自己本身做出考察和反省，日記定期上交。梁漱溟先生希望通過這種體驗方式令鄉村民眾習慣于在無親屬關系的集體中生活和工作，習慣于艱苦的勞作，明了自己工作的深遠意義。

梁漱溟先生在《精神陶煉要旨》一文中談到“精神陶煉”的內容:合理的人生態度與修養方法的指點，人生實際問題的討論，中國歷史文化的分析，這三部分皆以民族精神為核心。

合理的人生態度與修養方法的指點，正面講明民族精神。合理的人生態度是講中國古人的人生態度，是民族精神;講修養的方法，也是源于古人，資借于民族精神。天災與人禍的兩種摧毀，國際與國內的兩種壓迫，使得鄉村命運陷于沉淪而面臨衰亡，鄉村民眾知識短淺，無從了解詳情和從中發現解決問題之道。教員的責任就是先要順應鄉村民眾的心理，穩定他們的意志，以中國的舊道理鞏固他們的自信心，以便融洽地與鄉村民眾溝通;再講述、傳入新的知識和道理來改革以前不適應的一切，以適應現在的世界。

中國歷史文化的分析。指出中國文化的特質，領悟民族精神。梁漱溟先生在《精神陶煉要旨》中講:“中國此刻講精神陶煉，詩歌、音樂、文學的幫助固然很必要，可是恐怕要多重歷史問題的討論，多用思維，多用腦筋才行，需要領悟民族精神，需要精神奮發才能解決中國人的苦悶。”

人生實際問題的討論。教員應提引鄉村民眾的生活實際問題，如匪患、兵禍、天旱、時疫、捐重等的盛行，并且商討解決的辦法。或教員指示一條道路，或雙方磋商、研究出一個辦法來然后鼓舞、激勵村民的興趣、意志。

1.2 “精神陶煉”的功用

梁漱溟先生分析了中國的特殊性，強調以民族精神為“精神陶煉”的主要核心內容，重視中國的傳統，并且注重情理和自覺，通過合理人生態度與修養方法的指點，使鄉村民眾保持了倫理情誼，也啟發了他們人生向上的中國理性。對人生實際問題的討論，克服了中國鄉村社會一盤散沙的局面，將鄉村民眾聚會起來，把共同困難的問題拿出來，讓他們認識到自己共同的不幸，促使他們自覺地共同地來解決。在此基礎上，大家遇事共同商量合力解決面臨的匪患、兵禍、天旱、時疫、糧賤、捐重、煙賭等社會問題，在這種自治的氛圍中慢慢生發一種民主政治。通過教員分析中國歷史文化，使鄉村民眾了解到中國文化的精深之處，同時，這些教員也是新知識的傳播者，把西方的科學技術如良種、機械、農藥等帶到農村，這也在經濟上改良了中國社會。

2 “精神陶煉”德育主張的現實價值和當代意蘊

梁漱溟先生強調“精神陶煉”，實現文化模式與教育模式的統一，并實現從人與社會的文化本質和中國文化的特殊性出發，分析、探討中國社會落后的原因和解救辦法，從文化層面和途徑提出了自成一家的社會教育學說，為中國文化的改造和社會、教育的改造提供了觀察問題和解決問題的理論與方法。同時，梁漱溟先生從文化價值的選擇轉入民族前途的選擇，從人生態度的選擇轉入教育模式的選擇，為中國民族文化或民族精神文明(主要是倫理)的重建，提供了具有一定科學價值的理論根據，反映了中國建設的特殊性，是對建設有中國民族特色的文化體系的大膽探索。通過對中國問題現象背后的文化心理結構的冷靜分析與研究，指出文化的民族性和人的主體性重建應當從鄉村建設著手，以鄉村教育為根本途徑，而且在理論上論證了它的可能性與必要性，這有力地批判了“全盤西化論”、“國粹輪”、“中體西用論”等錯誤的文化格調，堅定了民族文化的自信心。這些在當時歷史背景下是難能可貴，在今天仍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2.1 “精神陶煉”與文化的民族性

“精神陶煉”以重建人的道德主體性作為奮斗目標，企圖通過個人的道德覺悟來使整個民族覺悟，從而充分調動人的主觀能動性，在中國處于激烈巨變被人欺侮和宰割的逆境中，使廣大鄉村自由、散漫、無力、貧困的農民聯合起來，組織起來，通過傳統文化的教育來形成民族的內聚力，使對民族覆亡懷著恐懼心理的人們振作起來，改造自己，改造社會，這都是值得充分肯定的。梁漱溟先生把儒家重視人的道德主體性的修身理論，改造并提煉到民族自救和民族自覺這個歷史課題上來了。他強調通過“精神陶煉”為代表的鄉村建設來改造舊社會“倫理本位”的人際關系和學習、吸收西方的民主、團體組織、重視個人、經濟合作等優點，重視鄉村民眾文化素質，要求教育先行，并且把教育的重點放在農村，這些抓住了中國現代化建設的特點。當今我國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巨大成就，確實證明農村不僅是中國經濟之本，而且也是中國文化之本，中國社會問題解決必須注重以農村為基本，經濟上去了，但文化、教育上不去還是不行，農村政治、經濟的改革，必須抓好文化與教育改革，農村改革是社會整體的整體改革，如果只抓表面的、現實的、眼前政治與經濟問題，而忽視這些現象背后的社會深層結構的文化問題，改革勢必難以深入。人們認識到農村教育的重要性，注重農村文化建設問題，重視和反思梁漱溟先生“精神陶煉”活動背后的文化哲學，這是“精神陶煉”活動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2.2 “精神陶煉”與人的主體性重建

梁漱溟先生把“精神陶煉”作為德育教育模式的考慮，與當時教育思潮中效法英、美、日、德教育模式的各種觀點不同，他的參照系是以農業為主并且具有相同于中國民族憂患意識與處境的丹麥。將丹麥的教育與中國的教育作了文化上、歷史上的比較，認為丹麥農業之發達與農業合作隆盛，都是得力于復興民族文化的教育。

梁漱溟先生認為丹麥教育的根本精神是在職業教育與書冊學問之外，始終著力于民族文化的傳播以覺醒一般民眾的精神生活，不斷地培養和提高人的生活態度。梁漱溟先生十分贊賞丹麥教育以民族文化來啟發人生態度和民族意識的作法，如教授民族歷史知識，這極易喚醒有民族覆亡恐懼的人們的民族意識和民族自信心。又如用國語教學，這對于形成民族文化精神和民族內聚力也很重要。他認為中國古代“教化”具有丹麥教育的相同性質，但自現代西方教育取替了古代教育之后，就日益脫離中國人生和鄉村，一是專重知識技能的訓練，二是私人辦學為官方辦學所取代，死板教條，毫無生活意義。他對此十分不滿，批評教育是舍本逐末，重智輕人。他說:“知識技能師生活的工具，是死的;……必待活潑的生命去運用，而后其功乃著。”人是教育的目的;人借助文化工具更好地生活，教育才傳遞人們以文化，并非人為知識技能而活著而生活。也就是說，生命是本體，知識技能是知識本體之用，人生行誼理性是生命與價值的主體，知識的獲得是次要的。“有了內心生活的覺醒，則知識的搜求是容易的。”因此，此后的鄉村教育應以人生行誼教育為立足點，著重激發人們向上欲求自撥的人生態度，然后發展其他知識技能。

梁漱溟先生主張以人生行誼教育為基點而展開的“精神陶煉”教育，實則是以重建人的主體性為根本的。因為民族自救在于民族覺悟，而這種“理性”又正是中國文化的本質特征所在。這樣民族文化的覺悟，與人的“理性”覺悟統一起來了，文化的民族性和人的主體性重建也統一起來了，由此教育開發，不僅個體的人生態度會得到改造，而且民族文化的根本或泉源即“意欲”也會得到改造。本體發生了變化，適應了激烈劇變的世界環境，則知識技能之用也十分自然成為人的生活的工具了。

2.3 “精神陶煉”對農村文化建設的借鑒意義

梁漱溟先生非常重視傳統儒家的“倫理本位”思想，主張把“精神陶煉”作為人格教育的重要課程開設起來，不僅從教材中引述歷史上著名人物的嘉言懿行，而且很重視對鄉村民眾的日常生活的指導，除個別談話外，還每日舉行朝會，由部、班主任進行“精神陶煉”方面的講話，并詳細閱讀民眾的日記等。他主張通過“精神陶煉”提高鄉村民眾的道德修養，改變農村的不良風俗習慣。當前，中國要構建和諧農村的新局面，必須重視農村精神文明建設，提高村民的整體素質，這就要求加強德育建設。加強德育建設，始終堅持把德育放在首要位置，把提升精神和學習技能結合起來，在提高科學文化素質的同時，不斷加強村民的思想道德素質、心理素質和政治素質教育。鼓勵村民在自愿擬定和達成公約的基礎上建立道德協會，以提高民眾的道德風尚。大力提倡如敬老愛幼、禮賢恤貧、揚善抑惡、勤勞儉樸等傳統道德，反對諸如賭博斗毆等不良風氣。

參考文獻

[1]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2.

[2]梁漱溟.中國民族自救運動之最后覺悟[M].上海:中華書局，1933.

[3]梁漱溟.中國文化要義[M].上海:上海學林出版社，1987.

[4]宋恩榮.梁漱溟教育文集[M].江蘇:江蘇教育出版社，1987.

[5]王炳照，閻國華.中國教育思想通史(第七卷)[M].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1994.

[6]董寶良，周洪宇.中國近現代教育思潮與流派[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7.

[7]梁漱溟.鄉村建設理論[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社，2005.

[8]郭云鳳.梁漱溟鄉村教育思想的特點及啟示[J].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