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的“客觀性”基礎及其內(nèi)蘊的“公眾性”特征

編者按

當今世界遠不安寧。當美國的航空母艦游弋于南中國海，甚至要在京畿要沖的中國黃海炫耀武力之際，自然需要盡快打造我們自己的航空母艦。但是，民族競爭是全方位的競爭，是綜合素質(zhì)的競爭。在“和平與發(fā)展”的國際大主題下，軟實力的較量已日漸成為當今國際社會的主要競爭模式。民族的崛起，需要并必定伴隨著科學文化的繁榮。因此，面對空前激烈的國際競爭，更需要將科學知識看作是一種比強弩利劍更具持久性和更具滲透力的軟實力，需要喚起整個民族對文化和思想的重視。此處，發(fā)表我社的一篇采訪報道，祈望讀者針對文中所提20世紀科學世界的現(xiàn)狀、科學之本原和進步、我國的基礎科學如何才能健康發(fā)展等一系列重大命題作深思、批判和檢討，共同探究人類科學事業(yè)和中國科學的理性發(fā)展模式。

在當今我國的科學界，上海交通大學的楊本洛教授或許算得上是一位頗具影響但又廣受爭議的學者。他在基礎科學研究方面涉獵廣泛、成果頗豐，對西方人所建構科學體系的眾多領域作了較系統(tǒng)的梳理。他撰寫的第12本專著《兩類“相對論”形式邏輯分析》剛剛送交出版社。

縱觀當今整個知識世界，一股“人本主義 —— 反科學主義”哲學思潮此起彼伏、風起云涌。值此之際，楊本洛教授卻逆勢而為，近乎頑固地一再強調(diào)科學研究必須嚴格堅持“物質(zhì)第一性”和“邏輯自洽性”兩個基本原則。在這份頑固的背后，是否潛藏某種獨具慧眼、另辟蹊徑的深層次思考?是否具有源于足夠知識積淀的理性支撐?本著強烈的好奇，筆者近日就20世紀科學生活中的若干重大事件，相對論、麥克斯韋電磁場理論、量子力學、黎曼幾何等重大命題，對他進行了一次采訪以及后續(xù)的多次筆談。希望這些坦誠而無所拘束的思想交流，同樣能夠給讀者留下一些思索的空間。

科學的“時代精神和公眾特質(zhì)”本原

中國科技財富:科學是技術發(fā)展的必要支撐，對于科學的內(nèi)涵，您是如何解讀的?

楊本洛:科學不能簡單等同于技術。科學是用作描述“自存”物質(zhì)世界的，當然同時也是推動技術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的一股積極力量。至于針對某一個具體科學陳述做出“是否合理”的評判，可能需要經(jīng)歷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而且，還需要看到，貫穿科學發(fā)展的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次躍變，對其前面的“理論體系”而言，它在本質(zhì)上往往形成一種“承繼性批判和批判性繼承”共存的格局。科學研究是嚴肅的，必須符合于邏輯，暗合“承上啟下、否定之否定”的發(fā)展模式。因此，只有付出艱辛的勞動，首先真正讀懂前人的著述，發(fā)現(xiàn)經(jīng)典理論的不足，在明確指出經(jīng)典理論錯在何處之后，才可能談得上真正意義上的批判、承繼和發(fā)展。事實上，因為只允許將科學建基于“客觀存在”的物理實在之上，所以只要真正是科學的，它就必然像20世紀初美國著名哲學家皮爾士所說，獨立于任何個人或小團體的主觀意志和利益，成為所謂“所有科學家能夠同樣得出”的結(jié)論，相應被賦予一種“公眾性”的特征。于是，這樣一種“科學發(fā)展”的模式，必然與20世紀曾經(jīng)風行一時將自然科學界定為“科學共同體共同意志集合”的庫恩所持有的“科學范式革命”理念格格不入。人們甚至可以相信:在需要對科學陳述的“真?zhèn)蝺?yōu)劣”做出判斷時，無需也不應對某個科學研究者的“個體”予以過度的關注。

中國科技財富:您一個人何以能夠在如此廣泛的領域取得如此眾多獨立的研究成果?

楊本洛:你提了一個有意思的、并往往為大家關注的問題。其實，科學生活中如果某一種現(xiàn)象真實發(fā)生了，那么，這個事實一定存在某種獨立于研究者主觀意志，而促其發(fā)生的某種“客觀存在”的物質(zhì)基礎。我之所以能夠使用“邏輯批判”的武器，取得許許多多本質(zhì)上彼此關聯(lián)的獨立研究結(jié)果，應該視作是刻畫了這樣一種歷史的真實或必然:既然在目前主要由西方人所建構的自然科學體系中，存在眾多科學疑難原本是“人所周知”的事實，那么，隨著科學的不斷進步和發(fā)展、邏輯分析的工具及其功能的不斷完善和提高，解決這些科學疑難自然成為遲早總會發(fā)生的事情，無異于“水到渠成、功夫不負有心人”的平常結(jié)果，至于到底出自誰人之手并不具特殊意義，甚至無足輕重。

中國科技財富:依照您的理解，前人的理論總會存在某種缺陷，需要后人發(fā)現(xiàn)和糾正，是否同樣可以將其視作一種歷史的必然?

楊本洛:就一般原則而言，你的這種理解是正確的。科學發(fā)展必然被賦予鮮明的時代特色。廣義而言，科學決定于特定時代的技術水平，并且，還邏輯地依賴于舊有知識體系的合理性或可靠程度。事實上，麥克斯韋那一個時代的西方科學家，在努力使用“數(shù)學語言”試探性地建構電磁場理論體系的時候，人們必須明白這樣一個簡單事實:描述電磁場的“數(shù)學工具”尚未出現(xiàn)，那么，人們?yōu)槭裁匆竽莻€特定時代的科學家們不會犯錯誤呢?甚至不妨相信，如果麥克斯韋不犯錯誤倒應該是反常的。毫無疑問，如果就電磁場理論而言，歷史賦予后人的責任恰恰在于:拿起麥克斯韋時代尚未出現(xiàn)的數(shù)學工具，探討和揭示麥克斯韋所做工作中原則上難以避免的邏輯不當或錯誤，重新邏輯地建構那個時代不可能完成的理論體系。同樣，在反思和檢討所謂跨世紀的“湍流疑難”時，人們?nèi)匀粦撔纬蛇@樣一種理性判斷:當一個理論體系的問題如此長時間沒有解決的時候，那么，它的理論基礎一定存在某種重大缺陷。因此，考慮如何“真正合理”地使用已經(jīng)發(fā)展了的現(xiàn)代數(shù)學武器和科學理念，完成“流體力學的理性重構”的任務，實現(xiàn)前輩不可能完成的事業(yè)，自然成為當代流體力學研究者需要承擔的歷史使命。當然，也只有做到此，科學才可能成為與任何研究者個體的“主觀意志、思想傾向和個人偏好”完全無關，僅僅是用作刻畫“客觀存在”物質(zhì)世界的共同知識體系，并且應該成為整個人類的共有財富。因此，無需像人們習慣所做的，過多聚焦于科學研究的“個體”之上，給予他們不恰當?shù)倪^度關注。

中國科技財富:也就是說不必對“科學研究個體”的過度聚焦，否則難免對科學造成扭曲，所以需要人們格外重視科學的“時代精神和公眾特質(zhì)”本原?

楊本洛:應該是這樣。即使是面對像牛頓、麥克斯韋這樣一些曾經(jīng)對人類科學事業(yè)做出歷史性巨大貢獻的科學家，原則上也是如此。自然科學畢竟極大地不同于政治，不同于社會科學。包括數(shù)學在內(nèi)，自然科學只是描述那個“自存”的物質(zhì)世界的。因此，一旦對科學家的“個體”過分關注，過度夸大或者渲染研究者個體的作用，不僅往往會掩飾甚至扭曲一切合理科學知識必須擁有的“客觀實在”基礎，而且還會給更多可能僅源于“主觀妄想”的臆測或杜撰留下了生存的空間或縫隙，從而與科學的“客觀性”本原背道而馳。

事實上，這才是自己常常提起20世紀初的美國著名哲學家皮爾士，需要人們格外重視他特別強調(diào)科學知識必須具備的“公眾性”特征，需要認真領悟貫穿于整個科學發(fā)展歷程之始終的一種“內(nèi)蘊”的時代精神，乃至需要從“歷史唯物主義”的視角重新認識、評價和理解人類科學事業(yè)的變遷和發(fā)展的緣故。任何一個科學工作者一旦形成這種理性意識，真正讀懂前人的書，發(fā)現(xiàn)前人書中哪些是對的、哪些是不對的或者只能暫且存疑的，努力使用“邏輯批判”的武器，進行一種“整體性”的以及“追根溯源式”的思索，那么，解決歷史遺留的眾多科學疑難也就應該變成順理成章、順乎自然的事情，與是否出現(xiàn)一個西方人往往特別喜好稱作的“天才人物”毫無關系。

反過來說，如果一個“科學陳述”真的只能建構在某個研究者個體的“直覺頓悟(公理化假設)”之上，只允許常人憑借一種“科學偶像崇拜”的情結(jié)而接受，像當今科學界某些大人物一再告誡人們的那樣，必須當作一種“科學宗教”來信奉，乃至認同20世紀西方哲學形形色色“人本主義”哲學思潮的主張，徹底否認科學必需的“客觀性”基礎，公然拒絕科學陳述的“邏輯自洽性”原則，最終將用作描述“自存”物質(zhì)世界的自然科學異化為一個只是以“科學共同體”名義稱謂的小團體的“共同意志”的集合，那么，本來意義的科學已經(jīng)蕩然無存，西方人曾經(jīng)引以為豪的“古希臘理性精神”只能重新讓位于新的神學、無知和愚昧。人們總可以堅信，任何只允許建基于“偶像崇拜”之上的陳述，就絕對不可能真正成其為科學;并且，只有認識到當代科學世界這種憑借“偶像崇拜”來建構科學體系反常的普遍存在，才能夠理解20世紀西方知識社會形形色色“反科學主義”哲學思潮何以如此泛濫的另一種反常。

中國科技財富: 能否這樣理解，您試圖否定“科學天才”的存在，否認其對于科學體系建設發(fā)揮的“決定性”作用?

楊本洛:應該說，你所提是一個“饒有趣味、耐人深思”的問題;并且，可以認為它實際上是眾多哲學家們一直密切關注的重大哲學命題。首先，我的確不想否認，我不認為有“科學天才”存在。此外，我還建議你有空的時候，能否讀一讀普列漢諾夫，一位俄羅斯最早的著名馬克思主義思想家所寫的，一個名為《論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問題》的小冊子。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我第一次接觸到這本書，在那個畸形地彌漫著“個人崇拜”的年代里，它曾經(jīng)給我?guī)順O為強烈的心靈震撼。我想，普列漢諾夫所述對你、對于所有關注這一命題的人或許都會有所啟發(fā)。

至于你所提“個人(絕非天才)”能否對科學體系的建構發(fā)揮“決定性”作用，這是另一個性質(zhì)不同并且也復雜得多的問題，不能一概而論。首先，需要指出，突出和彰顯皮爾士所強調(diào)科學必需的“公眾性”特質(zhì)，并不意味著對“研究者個體”在某一個具體科學命題上可能產(chǎn)生某種“決定性”作用的簡單否定。或者說，固然需要重視20世紀初美國哲學家皮爾士所作“科學的結(jié)論必須是所有科學家都能夠共同得出的結(jié)論”的理性判斷，認真領會其中素樸而深刻的思想蘊涵，但是，仍然不能由此否認“研究者個體”發(fā)揮的獨特作用。在許多時候，特別是牽扯的問題較為龐亂和復雜，最終仍然需經(jīng)過某個“單體”大腦加以“系統(tǒng)地”整理、消化和建構的時候，這個最終“整理者”的作用無疑是重要和不可簡單替代的。

事實上，還需要特別關注和重視“科學人”必須具備的若干特殊素質(zhì)，乃至意識到“人生際遇”或者“生存環(huán)境”對于每一個“研究者個體”都可能發(fā)生影響其整個人生軌跡的作用。人固然有聰慧愚笨之分，但沒有“先知先覺”的天才，科學工作者之間沒有實質(zhì)性的根本差異。科學研究中要想取得大成就，自然不能缺少智慧，但更為根本的還是在于研究者的人格和氣質(zhì)，在于其是否具備“求真、求實”的科學精神，以及能否培煉一份“敢于批判他人和同時勇于否定自己，并為此準備承受苦難”的真誠和坦蕩。20世紀另一位著名的美國哲學家薩頓曾經(jīng)這樣說過:其實，許許多多人都能看到那些顯而易見的疏漏、錯誤和矛盾，但是，只有極少人愿意將它們揭露出來、公示于眾，心甘情愿地接受“科學良心”將帶來的無窮無盡煩惱。或許你可以相信，如果說馬克思所做“科學的大門就是地獄大門”的告誡蘊涵許多真諦，那么，愛因斯坦曾經(jīng)做出“上帝的天使應該逐出絕大多數(shù)混跡于科學廟堂里的人”的宣示，從而向其生存的整個科學世界發(fā)出一個不無尖刻的挑戰(zhàn)，其實同樣需要極大的真誠和勇氣。沒有淡遠清純的情愫或心理準備，也就決不可能成就大的科學事業(yè)。

中國科技財富:據(jù)說曾經(jīng)有專家講，今后很難說不會出現(xiàn)第二個“楊本洛”這樣的人。您對此怎么看待的?

楊本洛:我只能這樣設想，的確有一些和我熟識，并且將自己的畢生精力全部貢獻給科學事業(yè)的前輩，他們僅僅是源于對自己心目中一個“后生”的厚愛和期待，源于對出自一個“中國人”之手的許多“獨立”研究結(jié)果的格外珍惜，乃至源于對艱難中崛起的中國科學事業(yè)的赤子之心、一份摯愛和急切，才會說出這樣一種飽含惋惜和冀望之情的話語。僅僅于此，我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但是，正如我特別欽佩皮爾士揭示真正的科學陳述必須內(nèi)蘊“公眾性”特質(zhì)，甚至可以間接地將其用作衡量科學陳述的一個重要標準一樣，任何致力于“真正意義”科學研究的個人，必然是平常乃至平凡的，他和一般人不會有什么差別。事實上，對于任何“向往科學、服從真理”的人，只要他們同樣使用“邏輯批判”的武器，并嚴格遵循“追根溯源、體系性思考”這種本質(zhì)上決定于邏輯的“方法論”途徑，就一定能得到與我一樣的研究結(jié)果，乃至可以相信，與一個缺失整體和體制性的策劃和規(guī)范，幾乎孤軍奮斗之所得相比，他們的研究成果將無疑更為豐盛、紛繁和精彩。

如果真的要說簡單重現(xiàn)第二個“楊本洛”這樣的人并不那么容易，那么，其意指也無非在于“人生際遇”往往難以復制而已。僅僅因為此，我才對我的母校 —— 江蘇大學，對我長期任教，曾經(jīng)給予我極其難得的信任、理解和支持的上海交通大學始終懷有一份深深的感激之情。應該說，我的確很幸運，人生路上遇到那么多真誠幫助和扶持過自己的前輩、朋友、助手和學生，沒有他們，沒有學校領導長時間非同尋常、極其寶貴的信賴和支持，絕不可能使我得以“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做學問”的機會，最終能夠在如此寬泛的領域取得如此廣泛的獨立研究結(jié)果。

愛因斯坦的“先定和諧”向往與20世紀科學研究的“人文化”傾向

中國科技財富:這些年來，國內(nèi)外知識階層在“相對論”上存在著嚴重的對立和持續(xù)不斷的爭論，對于這個議題，您有什么見解?

楊本洛:如果某個“知識體系”從誕生之日開始，一種大眾性的“反思和批判”就持續(xù)不斷，那么，可以認為這種批判必然潛藏著獨立于任何權威“主觀意志”的“客觀性”基礎。

毫無疑問，20世紀初愛因斯坦創(chuàng)建的相對論，應該視作西方科學世界的一次最重大的事件。但是，人們需要從“科學本原”出發(fā)，重新思考20世紀西方科學世界發(fā)生的一切，檢討眾多不可思議的認識反常。事實上，涉及“從數(shù)學基礎到理論物理、乃至到哲學的認識論思考”一個如此廣泛的領域，當20世紀西方科學主流社會面對其中大量認識矛盾無法克服，以至于不得不公開放棄科學必需的“實體論”基礎和背棄必須嚴格服從的“邏輯自洽性”原則，容忍“公理化思想 —— 主觀獨斷”恣意泛濫，最終將需要承擔“無矛盾描述自存物質(zhì)世界”本質(zhì)使命的科學，一步一步變異成一種純粹“實用主義”的技術功能的時候，其實，所有這一切恰恰歸因于20世紀人類擁有的技術變化得太快、太迅猛的緣故。一方面，得益于這種“空前強大技術功能”的支持，人類得以發(fā)現(xiàn)或窺見一個“光怪陸離、變幻無窮”物質(zhì)世界中的更多奧秘，并且，理所當然為20世紀涌現(xiàn)的“科學陳述”提供眾多“經(jīng)驗事實”的素材;另一方面，在舊有的知識體系尚未完善乃至眾多概念尚存在人所共知的認識悖謬的同時，卻突然要面對這個“格外復雜”的物質(zhì)世界對象，從而使得“認識能力和認識對象”之間的永恒差異驟然激化、急劇膨脹，以至于出現(xiàn)一種幾乎不可避免的高度思維紊亂和認識顛倒。當然，只有這樣，才可能理解作為“量子力學”奠基人之一的玻爾為什么會發(fā)出“20世紀的物理學唯恐不夠瘋狂”的訝異和驚嘆。

中國科技財富:您十多年前出版的一本書曾指出:既然按照愛因斯坦所說，必須把“相對論”建構在他所說的一對“矛盾事實”之上，那么，絕不可能只因為某種“概念 —— 時空觀”革命，或者引入某個一成不變的簡單數(shù)學公式，就可以改變最初的“矛盾事實”前提。您是否認為“相對論”的前提就是錯的，后繼的表述毫無意義嗎?

楊本洛:確實是這樣的。愛因斯坦所說的一對矛盾，就是理論物理通常所說的“運動相對性原理”和“光速不變性原理”。但是，根據(jù)“一般邏輯”規(guī)律，無論愛因斯坦的論述或者后續(xù)推理正確與否，只要某個陳述系統(tǒng)建構于“矛盾前提”之上，那么，它必然自始至終蘊涵矛盾。對于認同“相對論”并力圖為其“辯護”的科學主流社會而言，無法回避這個源于素樸“理性原則”的批判和質(zhì)疑;同樣，無法回避20世紀西方科學主流社會在“公理化假設”的借口下，容忍和放縱形形色色“極端唯心主義”對并不僅僅隸屬西方知識社會的人類科學事業(yè)構成的沖擊、否定和褻瀆。與其無窮無盡地糾纏于“相對論”所杜撰的，一個關涉“意識形態(tài)”范疇、純粹虛妄的“時空觀”革命孰是孰非的無意義爭論，還不如騰出時間和精力，針對愛因斯坦所提“相對性原理”與“光速不變原理”這兩個必要前提，重新考慮它們是否“真正合乎邏輯”的問題。其實，“相對性原理”并不正確，而“光速不變性原理”則是一個適用于所有形式“物質(zhì)場”的平凡事實，它們才是我在那本書中花費了較大篇幅加以討論，西方科學世界盡管早已知其存在、卻始終無力解決的兩個重大科學命題。

毫無疑問，隨著改革開放帶來的思想自由，在一個已經(jīng)習慣于“尾隨西方科學世界”的中國，突然涌現(xiàn)一大批質(zhì)疑、批判和反對“相對論”的有識之士，他們呼應并積極推動目前世界范圍內(nèi)所發(fā)生另一場更為廣泛的“反思相對論”運動，無疑應該視之為一種時代進步或者時代進步之必然。

盡管如此，我仍然反對使用“相對論”中的錯誤方法，去反對這個完全錯誤的“相對論”，乃至期望出現(xiàn)一個與愛因斯坦沒有本質(zhì)差異的東方“天才”，取代因為特定歷史背景而偶現(xiàn)的愛因斯坦的荒唐。倘若如此，最終真的只能像當今西方科學主流社會鼓吹的那樣，把隸屬于整個智慧人類的“自然科學”體系異化為一場“科學共同體改朝換代”的鬧劇。

中國科技財富:您往往強調(diào)基礎科學研究必須嚴格遵循“承繼性批判和批判性繼承”的思維原則，那么，能否把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曾經(jīng)掀起的那場“時空觀革命”風暴也視作這樣一種“思維原則”的具體體現(xiàn)呢?

楊本洛:不能，兩者南轅北轍。需要認識到，愛因斯坦兩類“相對論”的要害之一，就是割斷了與經(jīng)典理論一切內(nèi)在的和邏輯的聯(lián)系，它無非是一個只能淵源于某個偉大的“天才”人物，曾經(jīng)被愛因斯坦稱作自己為之奮斗終生所謂“先定和諧”的直覺和頓悟。正因為20世紀科學世界中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庫恩的“科學范式”理論才會明確提出“科學革命”的理念 ，將其與政治領域中“改朝換代”式的革命混為一談。人們不難看到:除了“概念杜撰”的獨斷，公然把“篡改科學語言”程式化和合法化，鼓動憑此實現(xiàn)“建構用于描述全部物質(zhì)世界的某個普適真理體系”的夢想以外，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什么也沒有告訴人們。

許多人都知道，愛因斯坦曾經(jīng)使用他“慣于煽情(愛因斯坦的確具有非凡的駕馭語言能力)”的筆觸多次寫道:牛頓，請原諒我吧!其實，完全不必如此。除了變更“常識”和“概念”，也就是改變科學語言必須滿足“無歧義性”要求的“語言革命”外，人們沒有看到愛因斯坦對牛頓力學做出任何具有實質(zhì)意義的批判。事實上，即使局限于“經(jīng)典力學”的范疇，牛頓關于“絕對空間、慣性系”的論述和闡釋也是錯誤的，從一開始就遭受來自萊布尼茲的質(zhì)疑和批判，恰恰是愛因斯坦借助一個虛妄的“時空觀”革命，為經(jīng)典理論中這個早已被西方人發(fā)現(xiàn)卻無力解決的“概念錯誤”的反常存在提供了一種“獨斷”的依據(jù)。

盡管晚年的愛因斯坦一反常態(tài)，曾經(jīng)提出“到目前為止，誰也沒有找到可以避開慣性系方法”的感嘆，默認或認同萊布尼茲與馬赫等對“慣性系”所做批判的合理性。然而，問題仍然在于崇尚“直覺頓悟”的愛因斯坦不具符合于邏輯的“理性思辨”能力，無法把牛頓力學從其誕生之初就存在“絕對空間”的諸多漏洞、或者建構于“循環(huán)邏輯”之上無以計數(shù)個“慣性系”的荒唐之中解救出來。

可以相信，愛因斯坦同樣不可能真正讀懂電磁學的麥克斯韋基本方程，當然也從來沒有真正讀懂過“馬赫批判”及其內(nèi)涵，甚至不知道如何對“坐標系”與“參照系”這兩個完全不同的基本概念做出區(qū)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無非就是一個“獨斷”的，必須納入“神學框架”之內(nèi)，只能與內(nèi)心某種“信仰變更”毫無差異的“時空觀(主觀意志)”革命。活躍于20世紀中期的美國著名物理學家費曼，曾經(jīng)提出可以把“相對論”僅僅等同于“質(zhì)能變換”的唯一準確解讀。但是，費曼所做“用心良苦”的辯護，本質(zhì)上仍然淵源于他并沒有真正讀懂“相對論”乃至沒有真正讀懂“邏輯”的緣故。如果能夠把“時空變換”視作一個獨立的物理學陳述，那么，永遠不可能僅僅憑借“演繹邏輯”推出另一個獨立的物理學陳述;當然也不可能憑借“質(zhì)能變換”這個“單稱性”陳述，替代愛因斯坦作為“普適真理”的“時空觀”革命。作為一種獨立的物理實在，“質(zhì)能變換”得以存在的唯一基礎只能是得到實驗證實的經(jīng)驗事實。

中國科技財富:從您的上述解讀來看，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似乎失出全部的存在基礎或價值，難道真的如此不堪和一文不值嗎?

楊本洛笑著回答:真的是這樣。何至于要聽信一個雖然充滿科學的真誠和狂熱，但當年尚缺乏厚實的知識功底、甚至自嘲“不知道啃吃數(shù)學領域中的哪一堆干草”的一頭“布里丹的驢子”的年輕人，一種只能源于“直覺頓悟”激勵的“概念革命”杜撰呢?

然而，只要是存在，就必然有其得以存在的理由或物質(zhì)基礎。從知識體系內(nèi)蘊的“承繼性”特征或“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史觀考慮，一個名為愛因斯坦的年輕人幾乎一夜之間聚焦于20世紀西方科學世界的舞臺中央頤指氣使，看似偶然，卻仍然潛藏一種源于“物質(zhì)存在”的歷史必然性，只不過或許不再是名字叫做愛因斯坦的另一個年輕人罷了。眾所周知，誘使“相對論”出現(xiàn)的直接導因在于:讓19世紀末西方科學世界一籌莫展的邁克爾遜-莫雷實驗 ;進一步追溯，則還有曾經(jīng)對愛因斯坦產(chǎn)生相當大影響，由馬赫針對牛頓力學提出的嚴厲批判。因此，雖然神學意義的“相對論”沒有任何值得人們認真對待的東西，但是，人們?nèi)匀恍枰獓烂C面對邁克爾遜-莫雷實驗，對于該實驗所揭示的“物理真實”做出一種符合于邏輯的合理解釋。不僅于此，還需要追根溯源，考察麥克斯韋最初提出的“測量以太相當于地球運動速度”的“實驗命題”是否真正符合道理的問題。當然，還必須從近現(xiàn)代自然科學體系的源頭開始，針對牛頓力學中只能納入“偽科學”范疇的“慣性系”概念，思考和回答萊布尼茲與馬赫先后提出，一個歷經(jīng)近4個世紀直至21世紀西方人尚無力解決，然而關系到整個近現(xiàn)代自然科學體系“存在基礎”的這個重大科學命題。

經(jīng)典理論體系的“理性重建”糾纏與科學發(fā)展歷程中“歷史人物”的評價

中國科技財富:如果“相對論”需要重新認識，難道一個在技術領域已經(jīng)得到廣泛應用的經(jīng)典電磁場理論也存在問題嗎?假如是這樣，到底應該怎樣認識麥克斯韋、愛因斯坦這樣一些近現(xiàn)代科學史中的重大歷史人物呢?

楊本洛十分鄭重而嚴肅地回答:的確可以這樣說。由麥克斯韋構建的經(jīng)典電磁場理論，在技術領域得到了廣泛的應用，甚至可以說是正是得益于這個理論體系的產(chǎn)生，才可能誘發(fā)當今人類得以充分享受諸如“電視、無線通信、衛(wèi)星導航”之類的現(xiàn)代物質(zhì)文明。盡管如此，這個一個半世紀前構建的理論體系，仍然真實存在一系列概念不當以及邏輯不自洽的問題。

許多人知道，著名的邁克爾遜-莫雷實驗，源于麥克斯韋最初為《大不列顛百科全書》撰寫“電磁場”條目時所提“測量以太相對于地球運動速度”的命題。但是，這個實驗命題并不正確，自身隱含“概念混亂、立論不當”的錯誤。進一步說，步入19世紀以后，在科學世界突然面對“電磁場”這樣一種“無質(zhì)無形”的全新“物質(zhì)存在”形式時，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某個純屬虛妄的“時空觀”革命，篡改“時間”和“空間”這兩個常識概念，而應該代之以一個必須完成，但時至今日眾多職業(yè)科學家并沒有真正解決，仍然隱含許多邏輯混亂的“物質(zhì)觀”認識革命問題。麥克斯韋之所以會提出一個完全錯誤的實驗命題，要害正在于他并沒有真正完成這種涉及“物質(zhì)觀”的認識變化，在面對“電磁場”這樣一個“無質(zhì)無形”的物質(zhì)存在時，將其混同于類似于“粒子集合”的另一種“有形有質(zhì)”物質(zhì)存在了。(注意:麥克斯韋就是模擬“流體力學”的概念和思想方法，猜測地建構自己的電磁場基本方程的。)

當然，如果從純粹的“形式邏輯”角度考慮，人們還需要形成另一個同樣符合于“歷史唯物主義”的理性判斷。對于麥克斯韋那個時代的科學家而言，用作描述“物質(zhì)場”的數(shù)學工具尚未出現(xiàn)。因此，那個特定時代的科學家，絕對不可能完成為“動態(tài)電磁場”建立一個恰當數(shù)學物理模型的任務。但是，作為這個研究領域的后繼者則不然。他們應該承擔一種責任，拿起前輩們無法擁有的數(shù)學工具，重新完成這個研究領域開拓者不可能完成的歷史使命。從這個意義上講，隨著人們認識持續(xù)不斷的深化，如何對理論體系“理性重建”的命題，幾乎一直會糾纏著人們，貫穿于科學發(fā)展史的始終。

事實上，作為現(xiàn)代“知識人”理應知曉的物理現(xiàn)象，一個自身處于“不均勻”狀態(tài)的物質(zhì)場，其上作為“小擾動傳播”的物質(zhì)波必然呈現(xiàn)“彎曲狀”的波跡。于是，在某個電磁場，如果呈現(xiàn)“彎曲狀”的電磁波，那么，它與那個只允許納入“主觀意識”范疇的“時空觀”革命毫無關系，不過是一個平常而真實的“物理實在”而已。并且，這一“物理實在”仍然邏輯地告訴人們:那個作為“彎曲電磁波”得以存在“物質(zhì)背景”的電磁場，必然同樣是不均勻的。因此，在需要徹底拋棄那種“神學意義”之上、將“時空彎曲”界定為一成不變的“形而上學”，從而使“廣義相對論”墮落為至高無上的神學和機械刻板的教條的同時，人們還需要考慮如何描述“不均勻”的動態(tài)電磁場，為其建構恰當?shù)摹皵?shù)學物理模型”，從而能夠定量地描述或預測“彎曲電磁波”這個平凡而真實的“物理實在”存在，最終為“如何提高GPS系統(tǒng)測量精度”之類的重要技術問題提供可靠的理論支撐。

至于如何對科學史上某一個“歷史人物”做出“恰當評價的”問題，與如何看待“經(jīng)典理論體系”本身則屬于兩個完全不同范疇的命題。但是，與科學體系僅僅決定于被描述“物質(zhì)對象”的自身，因此需要糾正“過度聚焦”科學家的個體，對他們曾經(jīng)做出的“歷史性貢獻”作過度解讀的不當傾向一致，人們同樣需要做出一種公允的判斷:科學家個體所犯的錯誤，往往同樣局限于特定時代賦予人們的認識能力;或者說，科學家個體的認識，永遠不可能真正超越他所處的時代。

因此，仍然從“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史觀”考慮，如果把“相對論”的錯誤簡單地歸咎于愛因斯坦個人，同樣有失公允。相反，人們不妨將其視作貫穿于人類深化認識自然過程眾多認識跌宕起伏中的一種巧合，乃至看似偶然中的某種必然 —— 人類的“有限認知”能力與“無窮無盡”物質(zhì)世界之間存在永恒差異的必然。事實上，人們必須形成一種理性判斷，自然科學不只是用作描述“自存”的物質(zhì)世界的，還嚴格地隸屬于這個“自存”的物質(zhì)世界，并且，僅僅于此才可能真正成其為科學。任何“人本主義”的處置方法，糾纏于研究者不同“主觀意志”是是非非的爭辯，不僅與事無補，反而將嚴肅的科學爭論異化為無聊并永無結(jié)果的“仁智之爭”之中。故而，必須著眼于自然科學的淵源、演變和發(fā)展的全部歷程，理性地審視科學發(fā)展史中許多看似偶發(fā)的重大事件。只有這樣，才可能為眾多科學疑難的解決提供理性的啟示。

當然，對于中國科學而言，必須盡快改變和徹底扭轉(zhuǎn)不加批判、盲從西方科學家隨意主觀杜撰的現(xiàn)狀。否則，中國科學是永遠沒有前途的。一個心甘情愿充當二流角色的尾隨者，同樣永遠不可能真正贏得科學世界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值得順便指出，從古希臘文明誕生之始，立志于尋求“絕對真理”的歐洲人，往往在不經(jīng)意之間已經(jīng)將后人所說的“哲學、數(shù)學和物理學”引入隱含“前提性”悖謬的歧途。事實上，這同樣是數(shù)千年來西方哲學家聚訟紛紜、爭論不休的緣故。)

正視20世紀形形色色“反科學主義”思潮的物質(zhì)基礎

中國科技財富:按照當代科學世界的見解，需要把“量子力學”和“相對論”視作20世紀物理學的兩個里程碑。那么， 您對“量子力學”又是如何看待的，與愛因基坦的認知存在哪些不同?

楊本洛:如果從單純的“方法論”考慮，由一個科學家群體創(chuàng)建的“量子力學”與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并沒有本質(zhì)差異。歸咎于默認與容忍“矛盾前提”存在的荒唐，憑借篡改概念或科學語言的語義，以及依賴于“第一性原理”之類的主觀獨斷，試圖將其置于“自存”的物質(zhì)世界之上，要求那個至今不知為何物的“微觀世界”必須服從某一個純粹“人為臆想而得”的公式。因此，20世紀的“量子力學”必然同樣充斥著“約定論”內(nèi)蘊的矛盾、沖突和荒唐。當然，也僅僅于此，人們才可以理解:西方哲學家為什么必須對自然科學重新做出“科學共同體共同意志集合”之界定的緣故。

但是，與20世紀的一批量子力學家們相比，一種隸屬于“認識論”范疇、并且曾經(jīng)讓西方科學主流社會眾多人物覺得不可理解的重大差異在于:在愛因斯坦的內(nèi)心，始終無法擺脫自己堅信“存在一個外在于人類的獨立物質(zhì)世界”的素樸科學理念，乃至對建基于“第一性原理”之上的“量子力學”時時流露一種“天然拒斥”的強烈不滿。正是基于“素樸唯物主義”的信念，愛因斯坦針對量子力學持續(xù)提出了許多尖銳的批評。雖然愛因斯坦的這些批評依然充斥“習慣性”的思維紊亂，但究其本質(zhì)，仍然是他難以認同量子力學無視特定“物質(zhì)對象”的那份心結(jié)。

然而，這個往往被20世紀西方科學主流社會當作“最大遺憾”的分歧和抗爭，仍然只能歸咎于信奉“自發(fā)唯物論”的愛因斯坦其實不懂邏輯的緣故。愛因斯坦賦予“邏輯”太多的功能，超逾了邏輯只具“同義反復”的本來意義。愛因斯坦不明白自詡只允許淵源于“直覺頓悟”的啟示，卻能夠強加于物質(zhì)世界之上的“相對論”，與自己強烈質(zhì)疑和批判的“量子力學”沒有任何本質(zhì)差異，它們同為“第一性原理”的平常道理。于是，面對這樣一位“熱忱向往邏輯卻始終沒有明白邏輯為何物”的科學宗教領袖，20世紀的西方科學世界演出了一場“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滑稽劇。以至于20世紀“量子力學”領軍人物的玻爾，在致這位“科學廟堂”領袖人物的最后一封信件中公開提出“我們正是沿著您所指引的路線前進”的事實，向其表達人們稱其為“措辭委婉而禮貌”的深深哀怨。直至愛因斯坦逝世長達5年的漫長歲月中，玻爾再也沒有給愛因斯坦寫過一封信。

中國科技財富:如果真的像您所說，20世紀的自然科學體系充斥著悖謬，那么，應該如何看待這一現(xiàn)象呢?

楊本洛:我在前面一再強調(diào)，正確的科學陳述必須得到“物理實在”的支撐。同樣，20世紀自然科學體系之所以矛盾重重，必然蘊涵一種不以人們“主觀意志”轉(zhuǎn)移的“客觀性”基礎。

如前所述，一方面隨著技術的急速發(fā)展，人們突然面對一個充滿“神奇和復雜性”的嶄新物質(zhì)世界，另一方面，經(jīng)典理論中早已為人們發(fā)現(xiàn)的諸多問題并沒有解決，或者按照薩頓的話則是，拓展科學邊界的“基礎”與“腳手架”尚遠未牢靠，以至于對于這個全新物質(zhì)世界的認識只可能驟然處于一種空前的認識困惑之中。加之于西方哲學圍繞“什么是知識、知識的基礎、怎樣檢驗知識”等一系列“認識論”基本問題始終沒有得到解決，在面對如此多認識困惑和矛盾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西方科學家不是秉持“誠實面對認識困惑與認識矛盾，哪怕將它們暫時擱置起來，存而不論，將其留待后人解決”的理性求實精神，相反，他們過于急切，揀起連中世紀經(jīng)院哲學家也不屑一顧“約定論”的詭辯，放任“公理化假設 —— 人為辯護”的純粹自欺，從而就像西方寓言中那只潘多拉的魔匣，一旦打開，曾經(jīng)為西方人引以自豪的“理性精神”也就蕩然無存，只能無奈地放棄了科學陳述必須擁有的“客觀性”基礎與必須嚴格遵循的“無矛盾性”原則，甚至站在這兩個“基本原則”的對立面，最終導致將自然科學公然界定為“科學共同體共同意志的集合”這種與“科學理想”徹底背離的荒唐。事實上，這不僅是作為量子力學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玻爾能夠做出“20世紀的物理學唯恐不夠瘋狂”的感嘆，而且還成為20世紀中后期的西方“哲學世界”滋生形形色色“反科學主義 —— 人本主義”哲學思潮得以普遍泛濫的“物質(zhì)存在”基礎。

至于怎么理解西方主流科學社會所說“20世紀物理學兩個里程碑”的問題，必須強調(diào)的是，與只能夠當作“時空觀”革命對待，一個“無特定對象”制約的“相對論”本質(zhì)上只允許納入“信仰或神學”的范疇完全不同，量子力學存在需要其研究的特定物質(zhì)對象，因此它理應成為現(xiàn)代人類需要密切關注，人類自然科學體系中一個有待“理性重建”的重要分支。我始終認為:科學的語言和概念必須統(tǒng)一，必須滿足“無歧義性”要求。既然是科學，就必須符合邏輯，絕不允許類似于“波就是粒子、粒子就是波”這樣一類顯存“自我排斥與否定”的悖謬，試圖對矛盾前提作“合法化”無效辯護的荒唐。正是從這個角度講，如前所述，源于曾經(jīng)被周培源先生稱作的“自發(fā)唯物論”素樸理念，愛因斯坦針對量子力學曾經(jīng)提出眾多尖銳批判大體上是合理的，潛藏某種素樸和積極的啟迪意義。

作為“微觀物質(zhì)世界”中一種得到普遍證實的物理實在，形形色色的“場”和“粒子”可以相互轉(zhuǎn)變，特別是發(fā)生在這個特定物質(zhì)世界的作用，并不像量子力學誕生前許多人想象的那樣，可以作趨于“無窮小”的分割，相反，它們只能呈現(xiàn)一幅“離散并且相互糾纏著”的畫面。因此，當人們需要采取一種理性的態(tài)度，重新審視人類開始邁入探索微觀物質(zhì)世界的這個特定歷史進程時，20世紀一大批為人們熟知的量子力學家所做的貢獻絕不是諸如“波粒二象性”原理、薛定諤“波動方程”或者玻爾所做“互補性”詮釋等，一系列被量子力學家們只能當作“第一性原理”來對待的人為假設，相反，他們所做工作的最根本貢獻恰恰在于那個曾經(jīng)由海森伯于1926年最先提出“量子跳躍”的平凡物理實在。無盡大自然是一個永恒之謎。理智人類必須學會對自己所建構知識體系自覺做出前提性限制。為什么在公然容忍“矛盾存在”的同時，卻總是如此急切，無理地要求那個“自存”的大自然必須按照一個稱作“科學共同體”人群的共同意志，服從某些一成不變的簡單數(shù)學公式呢?

可以相信，在許多場合，就目前人類所具“分辨能力”而言，甚至無力也無需把處于“場和粒子同時存在并隨時可能發(fā)生相互變異現(xiàn)象”的物質(zhì)對象“整體”強行分割開來，而僅僅需要或者僅僅能夠針對這個自身處于“動態(tài)變異”中的特定對象，充其量只允許根據(jù)具有普適意義的“最小作用原理”構造一個形式表述系統(tǒng)，對它們的行為規(guī)律做出一種合理的且條件存在的大概推測。當然，不僅可以使用邏輯的語言嚴格論證，甚至允許作一種合乎理性的大概推斷:所有需要人們構造的“物理學規(guī)律”只可能本質(zhì)地淵源于那個自存并且過分復雜的物質(zhì)世界，它們與本質(zhì)上只能當作“心理暗示”對待的玻爾“互補原理”、海森伯所提“測不準原理”一個“公理化”的人為約定、或者由薛定諤猜測而得的“波動方程”毫無關系。

許多的職業(yè)科學家，試圖對“量子力學”以及支撐其存在的諸多“公理化”假設做出辯護。但是，人們不難使用“形式語言”作嚴格符合于邏輯的證明:沒有任何人真正使用過“數(shù)學”所規(guī)定的方法，求解過一次薛定諤方程。清華大學一位近些年從國外回來的年輕學者，在其論述“量子力學”著述的開篇之首就這樣誠實地告訴人們:薛定諤方程不過作為一種“信仰”存放在人們的面前而已。事實上，同為量子力學奠基人的狄拉克，直至70歲高齡，也沒有忘記向人們做出“自己曾經(jīng)為量子力學設計的數(shù)學不過是有趣游戲、量子力學的哲學基礎并沒有真正建立起來”等忠告。坦率地說，20世紀的一批“量子力學”建構者們，將其上升到“理論體系”的層次無疑為時過早，也過分匆忙、草率和武斷。人們總可以相信:針對微觀物質(zhì)“存在形式、作用形式”的探索才是根本的，或者始終是第一位的。并且，只有在這個最終必將對“西方哲學傳統(tǒng)”構成重大挑戰(zhàn)的哲學命題得以解決或澄清的基礎上，才可能真正談及如何開始“量子力學的理性重建”工作，乃至需要完成類似于一些西方學者早已提出卻無力解決的“熱力學理性重建”等許多具有基礎性意義的重大科學命題。

科學偶像的崇拜是最壞的形而上學

中國科技財富:聽說您在給學生講課時，往往總會不自覺地提及“科學理想”以及“反對民族虛無主義”這些或許不無敏感的話題。能否談一談您的想法或者這樣做的理由?

楊本洛:人們必須形成一種理性意識:神秘的只能是人類所面對那個“自存”的、曾經(jīng)被愛因斯坦稱之為“偉大而永恒之謎”的大自然。但是，只要是科學陳述，它就不應該是神秘的。面對充滿神奇而無窮無盡的大自然，人類所能做的事情不過是使用“無歧義”的科學語言，也就是“統(tǒng)一”的概念，對某一個“理想化”的物質(zhì)對象做出“有限真實、有條件存在”卻必須嚴格滿足“邏輯自洽性”要求的描述。因此，絕對不是將其顛倒過來，在容忍“矛盾普遍存在”的同時，卻輕浮地談論置于“物質(zhì)世界”之上的“普適真理”謊言。因此，必須牢牢建立如何對科學陳述作“自覺限制”這個前提性的理性意識。面對無盡的大自然，人們不妨試想:為什么必須像愛因斯坦喋喋不休申訴的那樣，應該將他所設定“掌握這個在個人以外的全部世界”的幻想，界定為科學研究的“最高目標”呢?倘若如此，一旦憑借某個人的“自由”意志，“一勞永逸”地實現(xiàn)創(chuàng)造出一個“普適真理體系”的愿望，那么，他所說“偉大而永恒之謎大自然”的前提也將不復存在。而且，人們不妨質(zhì)疑:那個自存的大自然，為什么必須服從洛倫茲變換這些過于簡單、一成不變的代數(shù)公式，從而促使人類因為面對“無盡”的 大自然，所以同樣孕育“永無終結(jié)”意境的科學研究戛然而止于20世紀呢?

薩頓是20世紀美國的一位著名的科學哲學家，在他撰寫的《文明史論集》一書，曾經(jīng)把“科學偶像崇拜”斥之為“最壞的形而上學”。科學精神與愚昧無知、盲目崇拜是一對永恒的矛盾。對于“科學”任何形式的神秘化，幾乎必然導致對“科學人”的神秘化，最終只能與科學的本原背道而馳。固然可以相信，愛因斯坦曾經(jīng)做出“不讓任何人成為崇拜的偶像。我自己受到人們過分的贊揚和尊敬，這不是由于我自己的過錯，也不是由于我自己的功勞，而實在是一種命運嘲弄”的呼喚或許不乏真誠。但是，一旦聲言一個只能源于“直覺頓悟”的純粹心靈創(chuàng)造，并且還需要普天之下蕓蕓眾生將其當作無所不適的“內(nèi)定和諧”真理來膜拜，那么，這種與“神學”無異的杜撰已經(jīng)將杜撰者自己置于“偶像”的神壇之上。其實，這才是造成“愛因斯坦悖論”或者“悲劇人生”的真正原因。

我剛剛送交出版社《兩類“相對論”形式邏輯分析》一書的書稿，該書針對“現(xiàn)代微分幾何”做了較為系統(tǒng)的分析、批判和重建。無疑，高斯微分幾何開拓了幾何學一個嶄新的領域，由于建構在“實體論”基礎之上，完全不同于依賴“約定論 —— 公理化假設”杜撰而得的黎曼幾何。并且，也僅僅因為此，高斯幾何的許多結(jié)果是合理的，具有極其重要的應用價值。盡管如此，仍沒有必要像西方科學世界習慣使然，把他們稱作的這位“數(shù)學王子”予以神格化。高斯微分幾何的出現(xiàn)，不能當作某個“天才人物”的自由創(chuàng)造，完全歸屬于“個人”的偉大功績，而應該視作“多元微積分”持續(xù)發(fā)展的必然結(jié)果。當然，還得益于高斯本人長期從事“測地學”工程研究的便利，使之從中汲取豐富的營養(yǎng)和啟示。因此，不妨更為合理地將高斯微分幾何視作眾多“主客觀要素”彼此交匯的一個自然推論。而且，就像牛頓最初創(chuàng)造的微積分難免粗糙簡陋一樣，局限于那個時代的數(shù)學水平，無論是考察具體的數(shù)學推導，還是追究幾何學的基本概念，高斯微分幾何都存在大量認識不當或邏輯錯誤。

上課時，我會常常向我的學生詢問這樣一個問題:為什么人們總往往會不自覺地苛求我們的前人，特別是明知相關數(shù)學工具還沒有完整建立起來的時候期待他們不犯錯誤呢?反過來說，對于科學發(fā)展史中才俊輩出的“后繼者”來說，他們需要承擔的歷史使命，難道不正是切實糾正“科學前行者”無可避免的不足、不當乃至錯誤，繼而將理論體系日臻完善嗎?當然，要做到這一點，必須首先真正讀懂前人的書，而真正讀懂前人的書其實遠不是那么容易。

科學發(fā)展及其趨勢，并不決定于研究者純粹的主觀意愿，而潛藏著與“時代特征”相互依存，本質(zhì)上決定于“物質(zhì)存在”的客觀性基礎，相應呈現(xiàn)“循序漸進、瓜熟蒂落”的自然發(fā)展規(guī)律。何至于要輕信類似于哥德巴赫所提某個毫無依據(jù)的猜想，盲目而為、隨風起舞呢?

黎曼是高斯親自挑選和看中的年輕俊杰。但是，對于整個黎曼幾何，之所以最終只能建構于必然導致虛妄的“約定論”之上，除了黎曼缺乏深厚而穩(wěn)定的哲學素養(yǎng)，個中原由仍然在于黎曼沒有真正讀懂自己老師所建構的微分幾何。當然，更為公正地講，則應是“張量分析”這樣一種必要的數(shù)學工具尚未建構和完成以前，任何人也不可能真正理順高斯的微分幾何，發(fā)現(xiàn)和糾正其中大量真實存在的邏輯不當。因此，一旦黎曼從高斯幾何中某個自身隱含邏輯不當?shù)慕Y(jié)論出發(fā)，試圖如其錯誤地期望的那樣，徹底擺脫高斯微分幾何“實體論”基礎的束縛，將幾何學引向與任何“幾何實體”沒有關聯(lián)，需要當作“無論域限制”的“普適真理”體系時，這個19世紀中期建構于“約定論 —— 公理化假設”基礎之上的形式系統(tǒng)注定隱含重重矛盾和悖謬。事實上，自牛頓力學誕生以來，黎曼幾何成為對西方科學世界曾經(jīng)的“理性向往”構成一次最為嚴重的沖擊，而且，開創(chuàng)了20世紀西方科學主流社會將自然科學界定為“科學共同體共同信念集合”之先河。反過來，考慮到只允許建構于“約定論”之上，缺失特定“幾何實體”的支撐和約束，所以不僅依循經(jīng)典邏輯，黎曼幾何必將陷于空洞;而且仍然依循經(jīng)典邏輯，黎曼幾何還必然到處充斥著矛盾和沖突，最終只能蛻化為誰也不可能真正讀懂只允許當作“神學”來膜拜的虛妄。因此，人們或許可以相信，這正是陳省身先生在自己的著述中，之所以要特別提醒人們充分注意微分幾何的“邏輯前提”與物質(zhì)世界中普遍存在“離散真實”之間的根本差異，并且在普林斯頓大學紀念愛因斯坦誕辰100周年的大會上，公開聲言“講有一半自己不懂的題目，那感覺是很奇特的”的緣故。

這樣，與其相信20世紀西方科學主流社會習慣所說，只是得益于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的橫空出世，才挽救了早已乏人問津的黎曼幾何;還不如說更為準確地說，恰恰是因為格羅斯曼，一個愛因斯坦視作一輩子良師益友的同學，曾經(jīng)“不負責任(誠實的格羅斯曼特地預先作如此聲言)”地推薦了一個荒誕的黎曼幾何的杜撰，所以誤導了充滿科學的熱誠卻從來沒有真正搞懂什么是數(shù)學的愛因斯坦。當然，更為入木三分地講，則應該是那種長期存在于西方知識社會之中，試圖完全憑借“個人智慧”就能真的創(chuàng)造出某個“普適真理”體系，一種無異于烏托邦式的虛妄理想，才會將西方人曾經(jīng)做出開拓性貢獻的近現(xiàn)代自然科學體系得以存在的“邏輯準則和客觀基礎”毀于一旦，引向與科學背離的盲從、愚昧和神學。

所有這些無非是當代“科學生活”的真實，并且，成為林林總總當代“反科學主義”哲學思潮得以興風作浪的物質(zhì)存在基礎。于是，無論是輕信科學已經(jīng)獲得高度成功，煽動與科學的“神秘主義”相伴而生的“無為主義”思想傾向，還是歸咎于近代史中長期壓抑的遭遇，國人內(nèi)心一種往往根深蒂固的“民族虛無主義”心理怯懦，它們都成為中國科學事業(yè)健康發(fā)展的大敵。也僅僅因為此，任何一名嚴肅、具有一定知識素養(yǎng)、道德良知和責任心的大學教師，理應在向自己的學生傳授科學知識的同時，還需要努力承擔糾正這些錯誤思想的責任和義務。

中國科技財富:直面現(xiàn)代科學生活，應該說同樣充斥著您所贊同或鼓勵的科學批判。但是，不難發(fā)現(xiàn)成功者寥寥，最后能建立起新理論體系者更是微乎其微，其中隱含怎樣的道理呢?

楊本洛答:我向我的學生或者朋友多次談過:無論是注重繼承和發(fā)展，還是立足于理性的批判與重新建樹，必須首先做到“真正讀懂”前人的書。但是，要想真正讀懂前人的書其實并不容易，不僅需要智慧和毅力，需要作“付出極大勞動、耐得了清貧、寂寞和冷落”的心理準備，還必須切實擺脫心靈中若隱若現(xiàn)的“科學偶像崇拜”情結(jié)。愛因斯坦坦陳:自己存在“醉心于所崇拜的人物而夸大他們的地位”這個大多數(shù)人難以克服的“一般弱點”。事實上，這種心理羈絆的嚴重性在于:科學研究如果沒有必需的獨立人格和平權精神，就不可能避免盲從，無法對一切可能存在的謬誤始終保持高度警戒或批判精神，當然，也同樣不可能具有“服從真理、敢于挑戰(zhàn)權威和同樣樂于否定自己”的勇氣、真誠和嚴謹態(tài)度，乃至無法保持一份同樣必需的平和、淡定和堅毅，理性和嚴肅地領會、思考與檢討前人曾經(jīng)思考過的一切。可以相信，一旦意識到這一點，并努力實踐之，真正完成“發(fā)現(xiàn)前人所做到底錯在何處”的必要前提，你所期待“糾正、重建以及完善理論體系”的后繼也自然成為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反過來說，如果按照目前科學生活的真實，割斷科學進步和科學發(fā)展內(nèi)蘊的邏輯關聯(lián)，只是沿用某一個“科學共同體共同意志”獨斷地取代另一個“科學共同體共同意志”這樣一種“科學革命”的模式，那么，你所說“科學批判成功者寥寥”的現(xiàn)象也就勢所難免了。

因此，面對愛因斯坦稱之為“一般弱點”的“偶像崇拜”這一普遍真實，特別是考慮到中華民族在一個多世紀來，經(jīng)歷了“西學東漸”這個曾經(jīng)給炎黃子孫造成極為沉痛和深重的心靈創(chuàng)傷，然而國人并沒有真正領悟、消化和汲取西方文明中許多積極、健康和美好東西反常，對于目前的中國科學而言，真正迫切需要的正是對癥下藥的心理治療。那個連一些外國友人也勸誡我們無需當真，因為存在太多“商業(yè)運作”而日趨浮華低俗的諾貝爾獎，對人類科學事業(yè)而言不過是日漸消淡的虛名，而且，面對眾多尚未解決的科學難題，人類科學事業(yè)已經(jīng)墮落為某個特定人群“共同意志”集合的時候，它還必然成為是導致中國科學迷失方向的一劑麻醉劑。

故而，與這種理性判斷相呼應，特別是眾多科學疑難和認識疑難尚未解決，當今國際社會不同民族之間的競爭仍然十分激烈甚至近乎于殘酷，人類生活遠未真正達致公平和公正，并且，當本應隸屬于整個人類的科學事業(yè)已經(jīng)完全被異化，墮落為某一個特定人群“共同意志”之集合，而牢牢掌控“科學話語權”的西方科學主流社會幾乎嚴厲拒絕一切嚴肅意義的科學批判的時候，如果我們科學技術部門的一些管理者依然不諳其理，盲目地追隨西方科學主流社會，追求許多“空洞無物、言之不鑿”之論文的數(shù)量，熱衷于缺乏任何“客觀性”標準可言的“大學、科技刊物排名”之類的炒作，乃至將這種與“科學本原”背道而馳的“功利性”活動誤認為是振興中國科學事業(yè)的唯一目標的話，那么，所有這一切努力無非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將目前科學世界存在的“反常秩序”進一步強化，這樣不僅北大、清華在國際上只能永遠充當二流、三流大學的角色，而且，在現(xiàn)代人類重新面對“真理與盲從、文明與愚昧、科學與神學”空前沖突的另一場重大國際競爭中，中國人只能又一次可悲地將自己“預設于失敗者”的恥辱柱上。

中國科學真正需要做的是:誠實地直面近現(xiàn)代自然科學體系乃至西方哲學體系中大量眾所周知，而西方人始終無力解決的科學疑難和認識疑難，努力使用統(tǒng)一和無歧義的科學語言，采取嚴謹縝密的邏輯批判和邏輯分析方法，扎扎實實、一個接著一個地解決之。可以相信，這才應該是你所特別關注“科學批判怎樣才能獲得成功”之正道。當代中國科學最為迫切需要的是:如何強化“科學理想”教育，切實提高國民素質(zhì)，特別是改變年輕一代內(nèi)心存在的某些“民族虛無主義”的怯懦。

科學進步與迷信落后是一對永恒的對立。倘若國人依然不知如何有效使用和駕馭“獨立思考、邏輯批判”的武器，嚴肅追索、審視并努力解決西方人遺留下來太多沒有解決的認識疑難，那么，又何有時代之“科學精英”可言?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曾經(jīng)高高舉起“賽先生、德先生”兩面大旗，迄今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一個世紀。但是，在這片承受太多苦難的古老大地之上，我們亟待完成的恐怕仍然是一種精神意義上“科學理念”的真正覺醒和萌芽。

最后，我還可以向你講述一個小故事。若干年前，瑞典皇家科學院訪華代表團到訪上海交通大學，按照學校領導的安排，我與該代表團見了面，向時任諾貝爾獎物理學評審委員會主任委員的團長贈送了自己當時出版的九本著述，并得以在晤面時針對目前科學世界的現(xiàn)狀向其提出一系列質(zhì)疑。顯而易見，因為需要面對的是太多眾所周知的“世紀性、世界性”科學疑難，任何一位誠實學者都無法簡單推諉搪塞，所以這位團長在面對這個他毫無心理準備，實際上對西方科學體系構成一次坦率而嚴厲的系統(tǒng)質(zhì)疑和挑戰(zhàn)時，只能顧左右而言他、虛與委蛇，在對我不失風度和禮貌的夸耀性回答時，終難掩飾一種躍然紙上的不安或惶遽。毫無疑問，科學并不神秘，絕不是某些“高等民族”的專屬品，只要拿出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一種發(fā)自心底的自信就會油然而生，并且，也只有這樣，中國科學終將得到人們的尊重，也僅僅于此才能真正步入世界科學的民族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