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張國榮,他人已消失,留在塵世間的音容還是那么迷人。
還有梅艷芳。也不在人世了。看著《胭脂扣》,突然覺出她那首《女人花》唱的多落寞。梅艷芳活著時,沒覺得她演戲好,唱歌好,聽她唱《胭脂扣》的結尾曲才覺察,我了解這個女人太少了。
更堵的是故事。闊少陳十二少喜歡上一個煙花女子如花,家人反對,兩人非要走到一起。最后鬧到殉情。陳十二少怕死,于是一起吞食鴉片殉情時,如花死了,他偷活下來。成了鬼的如花過了奈何橋,依然等不到十二少,就來人間找他。借著一對做娛樂記者夫妻的幫助,如花終于找到了五十多年后的十二少。他敗光了家產,依然吸大煙,落魄地在一個拍戲片場暗混著殘生晚年。
如花見他,唱起當時見面的曲子:“你睇斜陽照住個對雙飛燕,獨倚蓬窗思悄然。耳畔聽得秋聲桐葉落,又只見平橋衰柳鎖寒煙。第一觸景更添情懊惱,你懷人愁對月華圓。”眼神渾濁的十二少這才清醒了,跟著飄走的如花喊:原諒我,如花。
聽到這里,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這個故事陳舊了。
的確,千古負心多是男子。女人好像天生就是為情而生的動物,除了感情,她不知道別的。所以,每每不用大腦,淪落到悲慘凄涼的地步。女人愛的時候,是什么都不管不顧的,要死要活,上刀山下火海,她都能跟著感覺走。而這,是稍微理智點的男子最怕的。就像女記者問自己的丈夫,你喜歡如花嗎?她的丈夫回答:我受不了她,她的感情太強烈了。
所以,會燒死自己,也燒死十二少。
愛一定就是為了得到,拉著對方跟自己一起殉情,一起死都要的嗎?難道這里的如花,做的不夠自私嗎?
愛也可以是放手。是給對方一條他愿意走的路。充滿祝福,盡管也充滿傷感。但總能夠做到不去傷害別人。更何況,那是自己深深愛過的人。
用《胭脂扣》那些古老陳舊的觀點再去影響今天的人,怕是太可笑了。
所以結局這個曲子響起時,我的內心就充滿批判:當如花看著衰老的十二少臟兮兮躺在角落里時,難道,心里有的還依然是譴責,而不是同情可憐,與淚流滿面嗎?活著,就一定是比死更好的事情嗎?他也那么不安,那么艱難地活著,他所有的過錯其實都應該得到饒恕。為什么還有那么深的責備?
“人世無緣同到老,樓臺一別兩吞聲”。我們總在渴望永遠。有時想想,永遠其實是件很乏味的事。就算有緣同到老,你且看世間有幾對夫妻能做到一直那么喜歡對方,永遠保持著戀愛最初新鮮美好的情感呢。大家只是成了親人,學會用寬容用胸懷,用對人的理解與同情對待著,不計較很多。如果不虛假,不做給外人看,難不成誰還能時時做到“人生若只如初見”?所以,莊子英明,在幾千年前他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瞬間就是永遠。別太貪婪。以致以走的這么偏執,極端。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話是給女子心靈綁小腳的布。應該是,你想走就走,有什么放不下的。管山有棱沒棱,我離開你,還可以活得很好。應該是,有沒有你,你在你走,我都還要繼續享受天地間的陽光,書籍,與音樂。我把大自然,把存在本身當一個愛人來愛,而不是一個狹隘有限的人。我知道任何人都擔負不起別人的一顆心,所以,我將學會不讓我的心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對于愛過的人,最終的心,我們都應該懷著理解與體諒。因為我們是有限、軟弱的人,對方也是。所以,要原諒人家的缺點。愛最忌諱的是,愛一個人愛到忘記自己,愛一個人愛到失去自己,愛一個人愛到一葉障目,再也看不見大好河山。
愛情才是真愛的第一道門。上帝其實是要我們通過愛一個人,懂得愛蒼生,愛自己,愛全人類,愛存在本身。且沒被那有毒又陳舊的觀念教化得辱沒了愛。
【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