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盡管瑪麗蓮·夢露(Marilyn Monroe)的美麗與魅力激發了無數文人墨客為其書寫傳記和故事,但直到今天,她在人們心目中依舊是謎一樣的人物。今年是夢露48周年祭,一本名為《碎片》的新書首次曝光了夢露從未披露過的一批私人文字資料,再次激發了公眾對這位韶華早逝的好萊塢女星的關注。
她總是在教室剛剛要關門時匆匆趕來,因為著名表演大師李·斯特拉斯伯格嚴禁在課上到一半時被打斷。她偷偷溜了進來,沒有化妝,光澤的頭發藏在頭巾里,生怕被人注意到。她總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當她舉起手說話時,聲音雖小卻帶著嬌柔。她極盡低調,避免引人注意,但其他學生很難不注意到,她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電影明星——夢露。而幾個路口之遙,在勒夫國家劇院和百老匯,那里有另一個夢露,每個人都熟悉的夢露——《七年之癢》的廣告牌上,白色衣裙在地鐵通風口鼓起、露出美腿、滿臉歡欣的那顆重磅性感炸彈。
當輪到夢露做一個名為“感覺記憶”的表演練習時,她被要求在學生小組面前發言,回憶自己生活中的某一時刻,想象當時穿著什么衣服,來激起這段記憶的畫面和氣味。夢露描述著她幾年前獨自在一個房間里的感受,當時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正走進來。突然表演老師提醒她,不用說這些,直接說自己的感受,夢露則開始哭泣。據同班一名叫凱·蕾德的女演員回憶說:“當夢露回憶起她的衣服、她聽到的聲音、人們對她說的話時,開始抽泣,一直到下課,她看起來十分沮喪。”
難道這就是真實中的瑪麗蓮·夢露?一個缺乏安全感、害羞的29歲女子?《名利場》雜志11月刊刊登的這段內容,摘自由美國哈潑·柯林斯公司出版的一本名為《碎片》的新書,讓我們對這位傳奇女星的思想和人生有了新的認識。書中珍貴的資料,包括日記、詩歌和書信,是夢露生前最動蕩年月(約從1951年到1961年)的親筆記錄。
新書公布的夢露手跡都是生前她留給自己信任的密友斯特拉斯伯格的,也就是前文中提到的她的表演課老師。夢露死后20年,斯特拉斯伯格才去世。而他的遺孀、第三任妻子安娜,在繼承丈夫遺產7年后才發現了兩盒夢露的親筆文字記錄。
1999年,安娜將夢露的其他遺物都交給了佳士得拍賣行,將所得約130萬美元用于斯特拉斯伯格影視劇學院的建設。而今年,她決定將這些珍貴的文字資料交付出版社,公之干眾。這些感性的文字,必會使未來夢露的傳記作家和她的崇拜者們興奮不已。本書深入到夢露的內心世界:遭遇虐待和暴力留下的陰影,心理治療帶來的痛楚,問題百出的3段婚姻等等,也為圍繞她36歲匆匆離世的諸多謎團提供了一些注腳。
波折不斷的婚姻
在夢露短暫的人生旅程中,一共經歷了3段婚姻,卻沒有一段是幸福的,這使得她的精神生活備受折磨。
在一份長達5頁半的文件中,夢露回顧了她與第一任丈夫詹姆斯·多特利的婚姻。多特利英俊聰慧,比夢露年長5歲。兩人于1942年6月結婚,當時夢露才16歲,然而這段婚姻只維持了4年。
對夢露來說,這是一段從“第一夜就沒有一點安全感”的婚姻。在婚后第一年,夢露寫到:“他只是為數不多的在性方面不使我感到排斥的男孩,我覺得他有我沒有的東西。”然而,夢露始終感到不安,因為她懷疑多特利對前女友、一個曾獲圣巴巴拉選美皇后的女孩更加鐘愛,這種感覺經常使她自卑,覺得丈夫不可靠:“我忽略自己的第一感覺不是因為憤怒,而是一種被拒絕和傷害之后的麻木,因為我覺得‘真愛’的假象已經破滅了。”
第一次離婚似乎并未對夢露的事業造成很大影響,短短幾年之內,她開始和好萊塢大亨熟絡,與哥倫比亞影視公司簽約,還有了自己的經紀人。到了上世紀50年代,夢露迎來了事業的上升期,從不知名的花瓶和裸體模特,轉型接拍了一些比較理想的角色,在1951年還受邀參加了奧斯卡頒獎典禮。而次年,她的愛情也出現了轉機。在一家意大利餐廳里,她和美國傳奇棒球手迪·馬吉奧經友人介紹相識,一見鐘情。1954年1月,兩人在舊金山舉行了婚禮,誰知這又是段短命姻緣,只維持了9個月。分手的重要原因是家庭暴力,馬吉奧總對夢露大打出手。同年,夢露拍攝下她那舉世聞名的風吹白裙鼓起的鏡頭,沒想到,這競成為兩人婚姻結束的導火素。當馬吉奧在《七年之癢》的拍攝現場看到兩千多名攝影師和路人“圍觀”妻子時隱時現的裙下風光時,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大笑話。此后不久,這對明星夫婦便分道揚鑣。
從那個時期開始,夢露經老師介紹,開始尋求心理治療,甚至一周要看5次心理醫生,并養成了為自己的心理分析錄音的習慣。筆跡專家在分析夢露1954年至1955年間的部分日記、書信復印件后說:“她的書寫風格有了變化,每一個字母都被拉得更長,顯得凌亂。這顯示她的神志會在清醒和模糊間波動,可能與飲酒或服藥有一定關系。”然而,對于夢露來說,這僅僅是惡夢的開始,讓她愛得最深、傷得最重的,莫過于第三任丈夫、著名劇作家阿瑟·米勒。1956年,夢露通過《七年之癢》的制片人認識了米勒,雖然好幾年前兩人就打過照面,但此時她已今非昔比,是好萊塢如日中天的紅人,拍攝了《如何嫁給百萬富翁》等叫座的代表影片。而米勒對夢露的吸引力顯而易見——身為普利策獎獲得者,《推銷員之死》、《橋上的風景》等名篇的作者,其智慧和藝術造詣都使夢露崇拜至極。盡管當時米勒還未和前妻離婚,但夢露的狂熱使兩人很快走到了一起,他們在當年6月就偷偷舉行了婚禮,夢露還隨夫改信了猶太教。起初,這段婚姻出奇幸福,在兩人紐約的家和長灘的別墅里,與當時文壇的才子們相談甚歡,包括她最欣賞的詩人卡爾·桑德堡和小說家索爾·貝羅。在那一時期,攝影師們拍下了很多夢露在凝神閱讀的照片——似乎對于被定位為“胸大無腦”的她來說,捧著喬伊斯的《尤利西斯》是個莫大的諷刺,但這正是夢露不為人知的一面。她甚至還特意為自己的文人丈夫米勒寫過詩。對她而言,閱讀和寫作無疑是治愈失眠的良方。
精神頻頻崩潰
得到全世界的愛,卻失去了才子丈夫米勒的心,夢露的精神幾近崩潰。她被送進紐約醫院的精神病房,在那里度過了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然而,這樣看似美夢般的生活最終卻被夢露無意中的發現打破了。1957年,當夢露為拍攝《游龍戲鳳》而和米勒在英格蘭小住時,突然發現了他的一篇日記,米勒在日記中抱怨妻子“令人失望”,而且有時候在賓客面前讓他感到尷尬。如此的言語對于自信心本來就脆弱的夢露來說,不啻為致命的打擊。
夢露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就像她在日記中所言:“真正在生活中做一個人的妻子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因為一個人不可能長久地愛另一個人。”發現了丈夫的“心聲”之后,她無法在英國住下去,飛回了紐約的家,從此開始失眠,服用鎮靜藥物。那年冬天,米勒開始寫新電影劇本《亂點鴛鴦譜》時,夢露已經和他貌合神離。這部影片的主角是一個受傷的年輕女子,愛上了一個比她年長很多的男人,這似乎正影射了夢露和米勒的關系。而同一時期,夢露則在日記中寫到:“從明天開始,我必須自己照顧自己。雖然我已經開始想象春天的模樣,但依然感到沒有希望,我恨這里,因為這里已經沒有愛了。就像我丈夫說的那樣,如果一個人想獨處的話,那么另一個人最好離他遠一些。”此后,她更換了心理醫生,并且記錄下自己的咨詢過程,她嘗試和米勒前妻的女兒走得近一些,這可能是因為夢露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由于夢露的母親在晚年被送進了神經病院,夢露害怕她終有一天也會被送到同樣的地方)。
到了1960年,夢露和米勒宣布離婚前,兩人各自的緋聞早已經成了街頭巷尾議論的話題。夢露在《愿嫁金龜婿》拍攝期間和來自法國的性感搭檔鬧出緋聞,而米勒則愛上了《亂點鴛鴦譜》片場的攝影檔案管理員,并最終迎娶其為第三任妻子。最終,夢露在這個冬天被送進了紐約醫院的精神病房。
在那里,雖然依舊是錦衣玉食的待遇,但令夢露無法接受的是,她居然被鎖在一扇鐵門之內,無論她如何哭泣、敲打門鎖,哀求放她出去,只讓醫生覺得她愈發像個瘋子。最后她甚至被沒收了個人物品,穿上了約束服。在1961年3月,她給自己當時的私人心理醫生格里森寫了一封長達6頁的求助信,哭訴自己在紐約醫院的恐怖遭遇。根據她自己的描述,病房的生活無異于犯人的牢獄生活,盡管夢露已經在入院前進行過全面體檢,一名男醫生依舊堅持要給她體檢,甚至還要檢查“乳房腫塊”。“這里的非人道行為甚至不像現代,從門上的窗戶里,任何人都可以將里面的情況看得輕輕楚楚,而之前病人留在病房墻上的暴力痕跡至今清晰可辨。我手里藏著一塊玻璃,靜靜地坐在床上,等著人來。既然你們像對待一個瘋子一樣對待我,那么我就要表現得像個真正的瘋子!”
本來夢露想以自殘的方式,換取醫院放她出去,但她承認,出于“演員的虛榮”,她沒能對自己下得去手。然而根據規定,除了家屬,沒人能將她接出去。就在夢露絕望之際,奇跡出現了。她的前夫馬吉奧在得知消息后,沖進醫院,強行從醫護人員手中把夢露救了出來。當年圣誕節,兩人一解前怨,馬吉奧送給了她“像叢林一樣大”的一束圣誕紅。當然,這個戲劇性的片段只是黑暗里極弱的一線希望之光。此后她對巴比妥等鎮靜藥物產生了嚴重依賴。彼時,離她去世只有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
死因依然成謎
盡管有諸多的細節和詳實史料,但《碎片》一書還是未能找到夢露的死因。由于傳聞夢露和肯尼迪兄弟過從甚密,而且還涉及政治問題,關于她是自殺還是他殺的爭議一直沒有斷過。
1961年11月,夢露與時任美國總統的約翰·肯尼迪在男影星皮特·洛夫德位于加州的宅邸相識,洛夫德是肯尼迪的妻弟。次年2月,夢露在高檔住宅區布倫伍德買了房子,4月開始拍自己的最后一部電影《瀕于崩潰》。這部影片雖然沒有拍完,但卻以夢露從泳池中大膽全裸躍起的鏡頭名聲大噪——當時的她正處于演藝生涯的巔峰時期,身材健美、光彩照人。然而,由于習慣性的遲到和無故缺席,最終使得導演忍無可忍,解雇了她。4個月之后,也就是1962年8月5日,夢露被警方發現死于布倫伍德家中,死因是用藥過量,被警方斷定為自殺。
對于那些支持自殺論的人而言,新書中確實有不少跡象證明夢露死前精神及其脆弱,甚至流露出厭世傾向。在給老師斯特拉斯伯格當時的妻子葆拉德的一封信中,她這樣寫到:“我希望我能明白為什么我這么憤怒,我想可能是我和我家庭的其它成員一樣瘋狂,我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在犯病,真高興你們能陪伴我!”還有一些人支持意外死亡的說法,他們相信夢露是無意中服用巴比妥鎮靜劑后又攝入酒精,因混合物產生的毒素而死,而且新書中也有她樂觀態度的記載,以及她對解決自己心理問題的信心,甚至還有她對未來事業發展的規劃等等。對于那些傾向于“陰謀論”,懷疑夢露死于謀殺的人來說,似乎也能在新書中尋找到一些令他們頗受鼓舞的蛛絲馬跡。夢露并不信任肯尼迪總統的妻弟,甚至對他十分害怕。而皮特是夢露生前最后一個和她通電話的人。在一本大概從1956年開始使用的精美日記本中,夢露這樣寫到:“最近我感覺很怕皮特,覺得他可能會傷害我,毒死我。為什么,因為他的眼神很奇怪,舉止也奇怪。最近交往的人中沒什么讓我怕的,除了他……”
埃德加·胡佛是美國中情局歷史上最出名的局長,他也為夢露之死提供了一些佐證。當肯尼迪入主白宮時,胡佛已在中情局工作了37年。夢露的一舉一動都被他記錄在案,包括酗酒、濫用藥物、與左翼人士交往、把自己與肯尼迪兄弟的私人對話透露給他人等等。1962年3月,胡佛前往白宮與總統商談,據胡佛的助理回憶,夢露正是這次談話的中心,有人提醒總統不要和夢露走得太近,但兩天后,他就又和夢露出雙入對。夢露一直對政治很感興趣,但這觸犯了肯尼迪兄弟的底線,尤其當他們得知她把與總統間關于核試驗的聊天內容透露給外人,同時還有寫日記的習慣后,他們感覺到了問題的嚴峻。
無論如何,即便這本書還是沒能真正解開夢露之死的謎團,但至少它深入了這位時代偶像神秘的內心世界。往事如煙,當回憶隨著一頁頁書變得越來越清晰,故人的形象越來越豐滿,有些真相卻反而漸漸模糊。我們見到過安迪·沃霍爾畫中的夢露、諾曼·梅勒傳記中的夢露和喬伊斯·卡羅爾·奧茨小說中的夢露,但如今卻第一次看到夢露眼中的夢露。通過這一頁頁的手跡,我們得以一窺她悲劇的一生,得知到底是什么始終困擾她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