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月7日晨,我收到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上海美術家協會“楊可揚同志治喪工作小組”寄來的信,心里一沉。清明時節,可揚先生還寄給我一函25枚新出版的《新年好——楊可揚木刻賀年卡》呢。拆開信封,一紙《訃告》,通報老先生于5月31日逝世。
“刀力木刻研究會”的最后一位版畫家,97高齡的可揚先生,悄悄駕鶴西去了。
“刀力木刻研究會”于1936年1月由上海新華藝專學生陳可默、陸地發起成立。成員有陳九、安林、劉建庵、金聞韶、許冠華、孫風、楊可楊等,馬達任藝術顧問。
1931年,魯迅先生在上海倡導的“木刻講學會”,可以看作中國新興版畫的起始之年,也就是中國新興版畫之“紀元”。由此可以看出,可揚先生是我國第一代“新興版畫家”。
我與可揚先生相識時,可揚先生曾“自報家門”:“我是遂昌人,屬麗水地區,但老家卻和衢縣相鄰,一向跟衢縣有更多的聯系……”#8239;#8239;#8239;#8239;#8239;#8239;#8239;#8239;#8239; #8239;#8239;#8239;
“七·七”事變爆發,可揚先生以木刻刀為武器,創作了《保衛祖國》《孤兒寡婦》等好多反映中國軍隊奮勇抗敵、淪陷區百姓苦難生活的版畫。抗戰勝利后,可揚先生與各地的版畫家們聚集到上海,舉辦《抗戰八年木刻展》,并出版《抗戰八年木刻選》。此時,中華全國木刻協會進行改選,可揚先生被選為常務理事。
上世紀40年代,可揚先生木刻藝術已臻完美,并在全國有了一定的影響。
新中國誕生后,可揚先生從解放區來到上海《華東畫報》社工作,任美編組長。后來華東畫報社擴大編制成為華東人民美術出版社,后更名為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可揚先生一直在那里工作,任副總編、編審達40年之久。期間,還分別擔任中國版畫家協會副主席、上海美術家協會副主席、上海版畫協會會長。1991年,可揚先生獲“中國新興版畫杰出貢獻獎”,1992年起享受政府特殊津貼。期間,陸續出版《楊可揚畫集》《可揚延年木刻選》《可揚版畫選》和《可揚藏書票》等。2003年,可揚先生九十華誕,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專門出版了《楊可揚90壽》紀念畫冊。紀念畫冊的封面上,印著可揚先生頭像和可揚先生的一句話:“人生就要像版畫一樣一絲不茍,黑白分明。”
可揚先生是一位有主見,有正義感的老藝術家。2007年初秋出版的《可揚藝事隨筆》,收入作者1948年1月至2007年4月60年間所寫的60篇文章。這些文章大多短小精悍,說理透徹,有如刀法簡練、形象鮮明的版畫作品。
1995年6月寫的《無題》中,對被新聞媒體稱作“具有鮮明的中國氣派”的《中國煙草百花集》,提出了嚴厲的批評。可揚先生寫道:“5月31日是世界無煙日,全國報紙宣傳了一番……但是相隔幾天之后,一個堂而皇之的《中國煙草百花集》首發式舉行了,我幾乎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主辦者也許以為這樣做是在宣傳祖國傳統文化,其實,不。”對新聞媒體宣傳的《中國煙草百花集》“具有鮮明的中國氣派”,可揚同志也態度鮮明:“只是這氣派不夠文明。”
上世紀80年代中期,“時間就是金錢”曾作為一個“閃耀著時代光輝”的時髦口號在報刊上頻頻出現。可揚先生在《時間的價值》一文中認為,它無非是諺言“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的翻版而已。“不過,它是走了樣的翻版,是蹩腳的翻版。”
可揚先生認為,“金錢”和“金”不可同日而語。“時間就是金錢”和“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相比,“思想境界就很有些高低不同了”。他在文章中說,他并不一概反對向錢看,“既然有經濟效益的一面,錢就不能不看。但是,一切向錢看,卻是另一碼事了。‘時間就是金錢’,我以為正是‘一切向錢看’的理論依據。”可揚先生主張,用魯迅先生的“時間就是生命”作為激勵人們的口號,比“時間就是金錢”要積極得多。
藝術家緊跟時代步伐相對容易一些,不隨波逐流卻難。可揚先生既緊跟時代,又不隨波逐流。他給自己的“定位”是“人生就要像版畫一樣一絲不茍,黑白分明”。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