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后,18歲的我跟隨著老鄉去了千里之外的一個城市打工。但是做了半年工,到頭來包工頭卻卷著我們的血汗錢跑了,大家花了一段時間也沒有找到包工頭,只好無奈地分散,有的重新找活計去了,還有幾個心灰意冷,回老家去了。
我選擇了留在城里繼續找活,找來找去找了半個月,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此時的我已經兩天水米沒粘牙,實在是走不動了,就在馬路旁一棵樹底下閉目休息。
我聽見近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腳步聲停了,迷迷糊糊中,我聽見幾個聲音在說:“這人……腿也殘疾了……真可憐……”我睜眼一看,幾個中年女士已經過去了。但是我的面前放著幾張面額不等的鈔票。
這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面黃肌瘦,胡子也已經有幾寸長了,此時,我的腿蜷縮著,從一個角度看,還真像少了一條腿呢!我明白了,人家是把我當成肢殘的乞丐了。
又有幾個人走了過來,我趕忙閉上眼睛裝睡,腳步聲過去,我趕緊睜眼看去,地上又多了幾張紙幣。
一天下來,我數了數收到的施舍,竟然有100多元,這都頂得上我兩天的工錢了。
就這樣,我干上了乞丐的行當,自然,我認真地化了妝。使自己更像是一個因為肢殘不得已才做了乞丐的人,而且每次當那些好心人問我是怎么殘疾的時候,我就發揮上學時喜歡寫作的長處,編一個凄傷的故事:家庭困難,在一家小煤窯挖煤,一次事故中腿被砸傷了,礦主不但不管不顧,還在一個黑夜將我用車拉到這座城市,扔下車了事……我講到動情處,輔以淚水和啜泣,因為我知道,只要讓他們相信故事是真的,我收到的施舍就會更多。
這一天。我眼前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長得很漂亮,但遺憾的是她坐在輪椅上,看來是下肢癱瘓。她看了看我,輕輕地問:“哥哥,你的腿是怎么殘疾的?”我故伎重演,淚流滿面地給她講了“我”的故事。
或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那女孩聽完“我”的故事,泣不成聲,臨走將口袋里所有的錢都掏給了我,而且以后每隔一些日子,這個叫娟子的女孩就要來一次,給我一些錢,而她從我這里得到的只有一個“強子”的化名,還有那個子虛烏有的煽情故事。
有一天,娟子又來到我的身邊,她的神情有些凄傷,我忙問出了什么事情。她說:“強子哥,我要出遠門了。以后或許再也見不到你了。”問起來我才知道,她就要去省城做腿部手術了,這是省城醫院開設的一種實驗性的手術,一旦做好,她就可以站起來了,但是風險性也很大,一旦失敗,就會全身癱瘓,她的父母一聽,就想打退堂鼓,但是娟子的態度卻很堅決,為了能下地走路,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死亡。
聽完她的話,我心里酸酸的,于是我鼓勵她勇敢面對生活,好好活下去,還說她是好人,老天一定會眷顧她,手術一定會成功的,她點點頭,說:“讓我們一起努力,像一只17年的蟬一樣飛翔好嗎?”
接著,娟子給我講了一個17年蟬的放事。
南美洲有一種蟬叫17年蟬,別的蟬幼蟲在地下潛伏3到5年,而這種蟬的幼蟲要在地下潛伏17年,17年滿,上億只蟬就會同時鉆出地洞,爬向附近的樹蛻變成蟬。因為17年間,外部環境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許多17年蟬根本受不了外邊的環境,所以就有約2/3的幼蟲在為飛翔的夢想破繭而出的時候力竭而死。有人為了幫助它們,把蛹的洞口剪大,可是,所有接受施舍、輕易見到天日的17年蟬,不但失去了健全的翅膀,而且還失去了能夠爬行的腿,很快就死去了!
娟子走了,我在昏黃的路燈下品昧著這個故事,特別是最后一句話:17年蟬不需要別人施舍一對翅膀,它只有靠自己才能像雄鷹一樣翱翔于天際。
那一晚,我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離開了乞丐窩,先去澡堂洗了一個澡,然后給自己買了一身合體的服裝換上,接著又去理發店剪了頭發,收拾得精精神神的,踏上了求職之路。盡管前途渺茫,但是我堅信,我這只17年蟬終有展翅高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