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一個一只腳在體制內一只腳在體制外的作家。這是我自己為自己選擇的藝術道路。這樣做的目地,一是給自己一個站在全人類立場上的寫作角度,二是使自己的作品盡量長久一點。
從華文圈的讀者反映來看,我還算一位不太蹩腳的作家。但是有一天,我在寫作之余,突然迷戀上了書法和繪畫。我把自己的這種沉溺于筆墨歸結為中國古文化人的那種惡習。
《文心雕龍》中說:“詩不能盡,溢而為書。”這意思是說,文學創作已經不能表達心中那種洋溢的詩情了,于是求助于書法。我則在這話后面再加一句話叫:“書不能達,變而為畫。”這意思是說,書法語言已經覺得不夠了,于是就再添一些畫在上面。
這些年我為許多人寫過書法,例如去年華山論劍時,金庸先生到西安,對話期間,我即席為他寫上“袖中一卷英雄傳,萬里懷書西入秦”字樣。據說金庸先生臨別時對陜西臺導演說,這是他西安之行最大的收獲。2000年在深圳,魏明倫先生央我在他執的扇面上題字,我寫了“江湖居士閑處老,落落乾坤大布衣”一句,旁邊小注曰:“這是當年徐悲鴻拍于右任馬屁時的句子。今天我為巴蜀鬼才魏明倫先生寫出,算是拍魏先生一回馬屁。”
這樣的事情很多,寫字成了我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我肚子里有貨,到時候只要把自己大肚皮拍一拍,話就來了。陜西省弄虛作假府的網上說:“高先生的書法,是學富五車的大文化人偶露之冰山一象也。”這話太大我不敢當,我只是率性而為已。像我這樣既沒有背景,又不懂攀附的人,唯一能在社會上立足的原因,就是靠一點真本事。
至于我的繪畫,它應當師承到豐子愷老先生那一路上去。一切好像都那么自然。一天,在寫書法的時候,我突然對書法語言的限制不耐煩起來。我肚子里那么豐富的思想需要借助具象表達,而此記得我像患了啞語病一樣的說不出來,于是我開始在紙上用顏色鋪張。后來在繪畫的途中,我發現前面走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豐子愷。
有些畫家的大部分畫都是復制,而我的每一幅都是創作,是我的狂傲生命的噴濺,是我用文學和學養作為后盾的詮釋生活,是我對人類大苦難的關注。我試圖在一幅畫中,揭示出諸如命運,諸如宿命,諸如玄機這些東西。我要求它充滿節制和規則。
我今年五十有七,我正在自己的藝術道路上走著。不要管我往哪里走和怎樣走,且讓我走就是了,好在這里是個寬容的時代。(攝影:韓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