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條街名叫橋頭,是這個工業區里惟一的商業街。白天街上門可羅雀,商店里的營業員個個懶洋洋的。有趴在柜臺上的,有扭著豐碩的臀部斜依在大門口的,有仰首引頸張著血紅的大嘴巴打哈欠的。她們像一群吃飽了跳到窗臺上曬日光浴的貓。經過白天的養精蓄銳,一到晚上個個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猶如一列整裝待發的女兵。她們整齊地站在店門口,一邊拍著巴掌一邊叫賣著:“十元一件!十元一件!跳樓價啊跳樓價!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啊!”
站在樓上俯視這條街,長大約有一公里,竟看不到街面,全被黑壓壓的人群覆蓋了,黑漆漆的街面上滾動著黑亮亮的腦袋。這不是街,這分明就是一條河,一條看似平靜卻危機四伏的暗流。
突然,街上傳來尖叫聲:“搶劫啊!搶劫!抓劫匪呀!”
一個女孩子的耳朵鮮血四濺,潔白的連衣裙瞬間開滿了花。女孩呆愣了一會兒才醒過神來大喊。劫匪手執白晃晃的西瓜刀,一刀劈開了這條街。街似氣墊艇沖過,涌起的人潮向兩岸撲去。劫匪在人潮中一路飛奔,驚慌的人群讓開了一條快速通道。每個人都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咧著大大的嘴巴慌張地往兩邊退。人潮洶涌的街在劫匪的面前快速地裂開又迅速地愈合。這樣的搶劫每晚都會上演幾次。劫匪就像守候在北遷南歸必經之路上的森林之王。這些業余生活極其匱乏的打工人就像是為尋求生命之源而大規模遷移的動物,哪怕有被搶劫的危險,她們也要出來逛街。逛街是女孩子的天性,是這些打工人的精神食糧。
山花就在人群中。她不是街里的弄潮兒,她是街兩岸的埠頭。她每天都可以看到街里上演的一幕幕關乎食物鏈的大戲。
山花和男友石頭租住在街邊的樓上,站在窗臺邊可以俯視整條街。
山花悠閑地坐在一張擺著琳瑯滿目小商品的小桌前,玩著俄羅斯方格游戲。她擺攤兒的目的不僅是為了賺錢,也是為了打發這難熬的時間。山花白天躲在租屋里,晚上五點半準時出攤兒。山花長相出眾,舉止大方,尤其是她那雙勾魂的大眼睛,能活脫脫地把一個大男人給吞了進去。山花的椅子既可坐也可躺。有時她坐累了,就會舒舒服服地躺在眾目睽睽之下,一不小心就會走光。每當發現有打工仔站在自己的攤兒前雙目發怔時,她就會來上一句:“回去看你媽去。”罵得偷窺者滿臉通紅。山花很特別,她都是當眾化妝。涂脂,抹粉,打眼影,熟練得像吃飯。頭頂上的路燈投射在山花油光可鑒的頭上,彎彎翹翹的睫毛被燈光打趴在鮮潤的肌膚上。山花經常穿著低胸粉紅背心和白色喇叭裙。胸前一對豐滿的乳房撲騰撲騰飛出一半來,潔白耀眼。山花還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她不像其他女孩穿裙子坐著時都會緊閉雙腿,而是成“八”字岔開。山花的右臂上還有紋身,是一枝不知名的山花。山花的外表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此地很昌盛的“小姐”。因此一些認識她的爛仔不時就會跟她開一些葷玩笑。
“老板娘!買個套兒?”
“哎!什么套兒?”
“套兒?還能有什么套兒呢?”
山花頓覺聲音怪怪的,于是停下手中的游戲機抬頭一看,立即就撿起一根木條追上去打,邊打邊罵:“去你媽的!”
那個瘦高男人一路嬉笑一路快速地跑向滾滾的人流。山花回過頭來對著左右的商販罵:“媽的,什么玩意兒?是不是人人都想占老娘的便宜?”
旁邊的一個大媽細聲細語地說:“誰要你穿得那么風騷?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的兩個奶長得大似的,干脆掏出來放在桌子上賣好了。”
山花一聽,頓時氣得臉色鐵青雙手發抖,她憋了好一會兒才罵了響徹云霄的一句:“放你娘的臭狗屁!”
接著山花就像一頭逃出鐵籠子的母獅子撲向剛才貶低她的婦女。婦女是賣菠蘿的。山花沖上去就砸了婦女裝菠蘿的玻璃罐,一時水花四濺,碎玻璃聲乍起。兩人扭打著滾到了一起,你扯我的頭發我撕你的衣服。一時間路上的行人把她們倆裹了個里三層外三層。叫好聲、口哨聲、嘻嘻哈哈聲瞬間將山花和菠蘿婦女的吵罵聲淹沒了。扭打間,山花粉紅色的小背心被扯斷了一個肩帶,一個雪白的乳房“嘭”的一聲就滾了出來。山花不慌不忙地把奶子塞進黑色乳罩里,仿佛大街就是她的閨房。接著又沖上去拼命地撕扯婦女的汗衫。
旁邊看熱鬧的人群就打趣喊道:“脫她的衣服!脫她的衣服。”
就在她們廝打短短的十幾分鐘里,街河上又發生了一起搶劫事件。
“搶劫啊!搶劫啊!”一個女聲從人團邊緣向人團中央傳來。山花和菠蘿婦女停止了廝打,她們淡然地看著一個打工妹死死地抱住一個搶劫犯的小腿。看熱鬧的人群瞬間不見了,他們驚慌地向更加安全的地方撤退。
歹徒回過身來警告:“放不放手?”
打工妹趴在地上說:“你還我手機我再放手。”
歹徒轉身從腰間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西瓜刀猙獰地說:“放不放手?”
打工妹依舊毫不畏懼地說:“還我手機就放,那是我借別人的。”
歹徒突然揚起一尺來長的西瓜刀飛舞在打工妹的手臂上,霎時血花四濺。歹徒沒想到自己越是用力砍打工妹,她反而抱得越緊。此時遠處響起了悠長刺耳的警報聲。歹徒把手機扔給了打工妹說:“還給你!臭婊子!”
打工妹的手突然就松了,她并沒有立即去撿手機,血還在不停地往外冒。
歹徒又狠狠地說了一句“真是命賤”,就倉皇而逃了。
警察將打工妹抬上警車拉走后,山花突然轉頭對菠蘿婦女說:“真是一個傻女,一個手機能值多少錢?能抵一條命嗎?”
菠蘿婦女說:“就是!現在手機不值錢!”
山花說:“要是我的話早就給他了,省得挨刀。”
菠蘿婦女說:“可不是?那些都是白粉仔,什么事兒干不出來?”
“買……”
“買你娘……”山花噎住了,那是她的男朋友石頭下班回來了。山花說:“我還以為又是那個爛仔呢。”
石頭忙問:“什么爛仔?”
山花說:“沒什么!沒什么!”
石頭朝菠蘿婦女說:“大姐,來兩個菠蘿。”
菠蘿婦女連忙撿起地上的菠蘿放到水桶里洗了洗說:“五折,一塊錢兩個。”
石頭說:“大姐,這掉在地上的還要錢啊?”
山花連忙說:“你這人煩不煩啊?洗過不就干凈了嗎?大姐,收錢!”
石頭呵呵笑了兩聲說:“你們倆關系不錯啊!”
山花和菠蘿婦女對視一會兒就忍不住“嘭”的一聲大笑起來,笑得石頭一愣一愣的莫名其妙。
2
石頭不是山花的第一個男人,這件事在石頭追求山花的時候山花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了。石頭是被山花的傾城之色迷住了,他非常大度地說:“哪怕你以前殺過人放過火,我都不想知道!我都無所謂!我只要現在的你。”
山花聽后一笑,說:“我可只是個花瓶,不會做家務,不會煮飯炒菜,甚至不會洗衣服。你敢要我嗎?換句話說,你養得起我嗎?”
石頭猶豫地抬頭望著山花。山花斜斜地瞟了一眼石頭,只這一眼就把石頭的魂給勾走了。那是一雙多么誘人的會說話會調情的葡萄大眼啊!石頭突然拉住山花兩只嫩白的涂滿紅色指甲油的小手說:“山花!你放心,我會努力掙錢的,我會讓你過得幸福的。”
石頭說得很激動很認真,以至于兩個滴溜溜的小眼睛竟有些濕潤。
山花一下子愣住了,從來沒有男人這樣動情認真地向自己表白過。以往自己墮入風塵時也都從來沒把男人的話當回事,可今天石頭這個工廠里的打工仔卻感動了自己。山花想,這是自己來南方幾年來聽到的最最感動的一席話。他抵過那些曾包養過自己的闊佬兒們,抵過他們假惺惺的甜言蜜語和大把的票子。
山花就這樣幸福地倒在了石頭的懷里。石頭和山花本不是住在橋頭街的,而是住在厚街。那里雖說是一個小鎮,但比內地的小縣城還要繁華。山花住在那里方便,有時還可以釣上幾條大魚。但自從聽了石頭一席求愛之話后,她決定從良。自己也是女人,自己也想和其他女人一樣相夫教子,享受天倫之樂。于是山花搬到了橋頭街,這里離石頭上班的廠很近。
找房子那天,山花打心底里高興不起來,眼前這個男人也太小氣了。他帶著自己東逛逛西晃晃一個下午,最后在一個樓頂找到了一間房。山花心里雖然不高興,但臉上還是強裝笑容的,最后被石頭一句話徹徹底底地給折服了。
石頭說:“山花,為了養你,只有委屈你住樓頂了。”
山花連忙點頭說:“沒關系!沒關系!這里挺好,臨街熱鬧。”
山花說著說著眼淚就跑了出來。山花低著頭偷偷地抹去眼淚,心里想:此生就這個男人了,無論貧窮與富貴。
房東在抽屜里翻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一串略帶銹跡的鎖匙,然后一片一片仔細地翻弄著說:“這間房好久沒人住,才這么便宜租給你們的。”
房東是個肥胖的湖南人,說普通話很好聽,有點兒委婉又有點兒熱情。房東終于找到了一把鎖匙柄上貼著“502”字樣的鎖匙,她連忙高興地叫起來:“找到啦!找到啦!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房東艱難地將鎖匙捅進鎖眼里,使勁來回扭了扭,那把漆黑的掛鎖就像敲開死人的嘴巴一樣慢慢地松開。房東推開門時,里面隨即撲出一股霉臭味,嗆得山花連忙說:“這怎么住人?”
房東鼓動著口紅跑出唇線的嘴巴說:“兩百塊錢還想住總統套房啊?清理清理就可以啦!兩百塊也就只有我這兒才有。”
山花本想再埋怨幾句,突然一只足足有兩斤重的大老鼠從床底下躥出來,嚇得她一聲尖叫:“我的媽呀!”
房東若無其事地白了白山花幾眼說:“一只老鼠有什么好怕的,好像不是從農村里出來的,還‘我的媽呀’。你的媽在老家的屋里頭。”
山花剛想反駁。石頭說:“老板娘你就少說兩句好不好?我們又沒有還你的價,干嘛那么多廢話?”
“就是!”山花埋怨道。
“交押金和頭一個月房租,一共四百塊。”房東老板娘有些不滿地說,眼睛直往山花這兒瞟,好像看出山花哪里有破綻什么的。
就在石頭交錢給房東老板娘時,房東突然小聲地問:“她是你女朋友?”
石頭樂呵呵地笑著說:“是啊!”
房東老板娘說:“你可要小心啊!據我多年的經驗,她有點騷。”
石頭聽后突然暴跳如雷:“老板娘,請你說話注意點兒,不要以為我除了你這間房就租不到房啦!”
房東老板娘被石頭突如其來的火給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說:“算我多嘴,你就當我什么也沒說。”
房東老板娘說完扭頭就下樓去了。
山花走過來問:“石頭,怎么啦?發這么大的火。”
石頭結結巴巴地說:“她個老東西說你不簡單,說你有點騷。”
山花聽后一點兒都不惱,反而不慌不忙地說:“她是妒忌我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石頭你說,我說的對嗎?”
石頭立即將嘴湊到山花的耳邊說:“對!對極了。寶貝兒,你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石頭說著順勢就將山花推倒在才收拾了一半的床上。石頭笨拙地撕扯著山花的白色連衣裙,黑色乳罩和紅色丁字褲。山花則是熟練地解著石頭的衣扣和皮帶,她的動作是那么的嫻熟,那么的從容不迫,又那么的迅速與火辣。
然而,當石頭像一條游動的蛇呈現在山花面前時,石頭竟然還沒有脫掉山花的紅色丁字褲。最后還是山花自己脫了,并安慰說:“石頭別急,慢慢來。”
此時,山花把燈關了,屋里一下子全黑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屋子的窗戶被隔壁更高的樓給擋死了。石頭的頭被山花摁到了她豐滿的乳溝里。
突然,山花“啊”的一聲尖叫:“窗臺上有鬼。”
石頭抬頭望去,只見窗戶一片朦朧,驚慌地晃動著頭說:“哪里有鬼。”又說,“這世上哪里會有鬼?人嚇人,嚇死人。”
就在石頭即將登上快樂的巔峰時,山花突然又尖叫起來:“鬼!鬼!有鬼!”
山花兩只大眼睛驚恐地瞪著窗臺。
石頭的熱情徹底沒了,他從山花豐滿的身上滾了下來,打開燈說:“哪里有鬼,鬼在哪里呀?寶貝兒,別疑神疑鬼的,壞了我們的好事。”
山花立即扯一件衣服遮羞說:“剛才窗臺上明明有兩團藍幽幽的火,跟鬼火一樣在我眼里左右晃悠。我怕!”
山花說著就縮到了床角。
石頭走過來將山花攬入懷里說:“寶貝兒,別怕,有我呢!”
不一會兒,石頭就發出均勻的鼾聲,山花則始終睡不著。大約凌晨左右,山花好不容易有點兒睡意。屋外突然一聲踢門的巨響,接著嚓嚓嚓的走路聲。不一會兒,就傳來“嗚——嗚嗚——嗚嗚嗚”似鬼的叫聲。山花嚇得緊緊地摟著石頭,顫抖著直到東方泛白。石頭去上班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睡著。
3
山花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三點多了。
山花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掀開被子,四處尋找昨夜瘋狂亂扔的衣服。山花沒有找到那件黑色的乳罩,就直接將白色連衣裙套在了身上。披頭散發,咬著一支牙刷,趿著一對上面飛著兩只蝴蝶的塑料拖鞋來到公用廚房。廚房正好也有人在洗漱。那是一個年輕瘦高的男人。男人朝她點頭微笑說:“你是新搬來的?”
山花也還之傾城一笑說:“是啊!昨天剛搬來的。”
瘦高男人說:“今天不上班啊?”
山花說:“我沒上班。”
瘦高男人說:“也是,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舍得讓你上班。男朋友養你?”
山花邊走過去接水邊說:“還真讓你猜對了,我男朋友也不讓我上班,也說養我。”
此時,瘦高男人兩只滴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盯住了山花的領口。領口里撲哧著兩只豐滿白嫩的鴿子。那一對鴿子是那么的誘人,芳香,令人激動。
山花說:“你怎么?今天休息?”
山花連問兩聲不見回答,于是抬起頭看。只見瘦高男人張著滿是白沫的大嘴巴癡望著自己的胸口。山花低頭一看,看到了自己一對引以為傲的大奶子,說:“看夠了沒有?看夠了閃開,讓老娘刷牙。”
瘦高男人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說:“你男朋友真有福氣。”
說完又朝山花的胸口望了幾眼才走。
山花吐了幾口牙膏沫說:“男人全他媽的是色鬼。”
山花發現隔壁的男人不止一個,他們先后跑到廚房來看自己。他們的表情都非常滑稽,你推我我推你,被山花發現就呵呵一笑說:“刷牙啊!”
山花立即說:“廢話!沒長狗眼啊?”
山花洗漱完畢接著就化妝,直到五點才下樓去吃飯。路過隔壁時,聽見那幾個男人說:“這個女人真他媽的漂亮。”
山花聽后心里喜滋滋的,一路哼著鄧麗君的《甜蜜蜜》輕飄飄地下樓去了。在樓梯口碰到肥胖的房東,山花也不計前嫌向她點頭微笑。山花沒想到那個肥女人居然對自己的熱情不屑一顧。山花想:肥胖去吧!高傲去吧!高血壓去吧!
山花吃完飯回來就一直看電視。她和大多數的女孩子一樣喜歡看韓劇,隨著電視里頭的韓國女人或笑或哭或喜或悲。時間過得飛快,石頭敲門了。也就是說,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晚上十一點了。石頭每晚加班到十一點,除了禮拜天。
山花立刻小鳥一樣地飛向房門,開門就給了石頭一個大滿懷。石頭說:“寶貝兒,想死我了。來!親一個!”
屋里隨即蕩起“啪”的一聲響,接著石頭一雙調皮的手伸進了山花的懷里。山花嬌滴滴地說:“先去沖涼。”
石頭極不情愿地拿著衣服提著紅色的塑料桶一步三回頭地去了沖涼房。山花干脆把衣服脫干凈了躲進被子里,她想免得他等會兒進來把衣服扯下來到處亂扔。
果然,石頭以驚人的速度沖完涼并大步流星地奔向山花。山花連忙說:“關門!反鎖!看把你急的,好像沒見過女人似的。”
石頭飛身躍到山花的身上說:“我就是沒見過女人,你想怎么著?”
他們盡情地在床上翻滾,打情罵俏。石頭辛苦工作一天不就是為了這春宵一刻嗎?山花廝守一天不也是為了這歡樂巔峰的良宵嗎?他們除了這些還能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呢?
山花又不由自主地關了燈,她喜歡在黑暗里做愛。小小的房間里充滿著粗粗的喘氣聲。
突然,窗臺上“嘭”的一聲巨響,把正在激烈運動的石頭和山花嚇了一跳,怔怔地呆在床上一動不動足足有五分鐘之久。忽然,山花驚叫:“鬼!有鬼!你看那鬼火。”
石頭朝窗臺望去,只見兩只藍幽幽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他忽地緊張起來。山花緊緊地抱住石頭說:“我好怕!”
“喵——喵——喵!”幾聲后,一個黑影從窗臺上“嗖”的一聲跳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山花打開燈,才知是一只貓把窗臺上的啤酒瓶打破了。兩人深深地吁了一口氣說:“自己嚇自己。”
石頭低頭一看自己的武器像打了敗仗的士兵低著頭準備接受上級的處分。此后的一段時間,石頭的武器不能受到一丁點兒驚嚇,不然就會立即敗下陣來。可是每晚,隔壁屋里一到十二點就會“嗚——嗚嗚——嗚嗚嗚”地發出叫聲。石頭一聽到這聲音,堅挺的槍支就會立即被融化。不僅石頭害怕,山花也膽怯。這樣還怎么做愛?
石頭很想去敲隔壁的門,可山花不讓,山花說那屋里的人很古怪。山花說:“石頭,咱們搬家吧!住在這兒我好怕!”
石頭說:“好!搬家!等我休息時去找房子。”
這下山花白天也不敢出去了,她怕隔壁的幾個古怪的瘦男人。一天除了送外賣的人來時她開一下門,幾乎不出門。晚上用桶把早上的洗漱水打好提到房間里。隔壁的瘦男人一般白天在家晚上出去。
他們隔壁屋里每晚都會發出“嗚——嗚嗚——嗚嗚嗚”的叫聲,他們好久都沒有做愛了。山花有些受不了了,說:“我整天像坐牢一樣鎖在家里,不就是等到晚上嗎?石頭你要是再不找房子,我真的受不了啦!”
石頭連忙說:“好!馬上找,馬上找!”
次日下午,門被敲響了。山花以為是送外賣的來了,連忙開門,是隔壁的瘦高男人。山花要關門,卻被瘦高男人擋住了。瘦高男人古怪地笑了笑說:“怎么?我很討人厭嗎?”
山花連忙說:“不是,我以為你進錯門了。”
瘦高男人說:“沒錯!我們想找你玩玩麻將,三缺一。”
山花猶豫著。
突然,瘦高男人后面又探出一張瘦弱的面孔,說:“怎么?不給面子?”
山花心里咯噔一下,這次遇到麻煩了。于是故作鎮定說:“不是,人家這不是不好意思嘛?”
忽然,隔壁門口又伸出第三張皮包骨頭的紙白面孔,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鄰居嘛!快過來,三缺一,不要掃了大家的興。”
山花說:“可我沒錢。”
瘦高男人說:“沒錢沒事,贏了是你的,輸了算我們的。”
山花不得不進了瘦高男人的家,一直玩到晚上。瘦高男人說:“我們要出去辦事兒,明天再玩兒。”
山花玩得正開心,問:“辦什么事?接著玩嘛!”
瘦高男人沒有回答山花的話,就把碼好的麻將推倒了,對其他兩個男人說:“兄弟們收拾家伙準備出發。”
山花看了看他們都起身了,自己只好起身回屋。走到門口,山花突然想起晚上的鬼叫聲,就問:“你們屋里晚上怎么有鬼叫?”
那兩個男人笑了。瘦高男人說:“我們在看《聊齋》。”
山花說:“原來是這樣啊!可嚇死我了。”
一個男人說:“有男朋友在身邊怕什么?不過,今晚你們不用怕了,《聊齋》昨晚劇終了。”
山花笑了笑就離開了他們的房間回屋了。
4
山花突然氣呼呼地一腳把石頭踢翻到了床下,罵道:“沒用的東西!”
跌倒在床下的石頭好像他不再威武的陽物一樣,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山花看著委屈的石頭,立即后悔了,說:“石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時煩躁得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石頭說:“山花,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我們再試試?”
山花說:“石頭,今天不了,你工作了一天,要多休息。”
石頭連忙說:“再試試,再試試,否則我會睡不著的。”
結果石頭再次被山花掀翻到床下。
山花被敲門聲叫醒了。隨即傳來男人的叫聲:“小姐,過來打麻將啊!”
山花一聽到“麻將”就來了勁,連忙說:“來啦!來啦!”
山花想起了以前和酒店姐妹們在一起的麻將時光。
瘦高男人說:“看來你是個高手啊!昨天贏了我們好幾百。”
山花高興地說:“以前在酒店里做事時經常和姐妹們玩兒。”
瘦高男人驚問:“酒店?”
山花說:“對啊!”
瘦高男人說:“你長得這么漂亮,怎么不傍個大款?跟這個窮小子干嘛?”
山花說:“說了也不怕你們知道,老娘也曾做過皮肉生意。”
男人聽后安靜下來,遞給山花一支煙說:“抽一根。很有味道的。”
山花說:“戒煙了,不抽了。”
瘦高男人說:“來一根提提神,多贏我們一點兒錢。”
山花聽后呵呵一笑說:“好!來一支。”
瘦高男人突然抽出一張一條說:“野雞。”
山花推出一張二餅說:“二奶!”
另外兩個一聽哈哈大笑說:“有點兒意思,有點兒意思。既然山花是高手,輸了就要給錢喲!”
山花一時高興就爽快地答應了。很快山花就輸光了,她哪里知道他們早就串通好了。
山花輸光了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說:“先掛賬。”
瘦高男人說:“賭場上從不掛賬,這是規矩,我們也不能破了規矩。要不這樣,我們輸了給錢,你輸了脫衣服。”
另外兩個男人立即響應說:“這個主意不錯。”
山花說:“我已經從良了。”山花說完就轉身回屋了。
山花一連很多天都不打麻將了,她知道那幾個男人對自己不懷好意。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自己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于是,山花和石頭商量在街上擺個小攤兒學做生意,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同時也可以打發寂寞難熬的時間。
在擺攤兒的這幾個月里,山花才知道那幾個瘦男人是專門在街上搶劫的。剛剛和自己說要買套兒的就是其中一個。
石頭望著山花和菠蘿婦女說:“怎么?有什么好笑的?”
山花說:“沒什么,沒什么,這是我們女人的秘密,男人最好別問。”
半夜,山花哭了。邊哭邊說:“你都幾個月不行了,為什么不去看醫生?”
石頭死活不去醫院,他覺得這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也許是山花鬧的次數太多了,石頭突然像一頭發瘋的公牛撲過來對山花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你這個婊子,一天到晚就想著這事,不做這事你就活不了啊!”
山花躺在床上一聲不吭也一動不動了,雪白的身子像一節一節剛剛出水的蓮藕。
次日,山花又開始和隔壁的瘦男人打麻將了。山花敲開他們的房門說:“我想打麻將,輸了我脫衣服。”
瘦高男人聽后立即咧開大嘴說:“歡迎,歡迎!可把我們憋壞了。”說完還放肆地在山花滾圓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山花往麻將桌前一坐,手一伸說:“給支煙。”
山花抽煙的姿勢很優雅。左手的纖纖玉指夾著香煙的尾部,胳膊肘頂著大腿,整只手臂成“V”字型。山花抽一口就吐出一個煙圈,煙圈從她紅紅的小嘴里快速地飛出又迅速地擴大,翻滾著撲向麻將桌的中央。
結果山花的衣服很快就脫光了,全身僅剩黑色的內衣和紅色的丁字褲。山花說:“不能玩了,我輸光了。”
瘦高男人說:“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怎么能不玩了呢?”
山花說:“難道讓老娘把這個也脫掉?”
山花摸了摸自己的雙峰。
瘦高男人突然向另外兩個人使了使眼色,那兩個男人很快便起身出去了。隨后就傳來反鎖門的金屬撞擊聲。
山花忽地緊張起來問:“你要干什么?”
瘦高男人說:“明知故問,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能干什么?”
瘦高男人說著就像條惡狼撲向山花。
山花的黑色胸罩和紅色丁字褲瞬間就在瘦高男人的爪牙下變成了布條。剛開始山花還在極力反抗,當瘦高男人壓在她身上后,一種久違的快感瞬間席卷了山花的全身。山花渾身酥軟了,她從良的計劃失敗了。
自此,山花和這三個瘦高男人有了數不清的關系。而且,山花發現自己越來越依戀他們的香煙了。山花抽香煙的惟一條件就是陪他們上床。
不久后,山花發現自己染上了毒癮,并且下身開始糜爛。
山花想起已經好幾天都不見那三個瘦高男人了。一問房東才知他們前幾天在街上搶劫時被抓了。
晚上,山花的毒癮發作了,嚇了石頭一跳。
石頭驚慌地問:“山花,你這是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山花此時已經難受地滾到了床下,說:“快!快給我煙抽!”
石頭立即跑到樓下,在房東肥女人那里買了一包煙說:“老板娘快上來,我女朋友倒在地上亂滾,嘴里直說要煙抽。”
房東和石頭火速跑上去一看,說:“她要的不是我這種煙,她這是在吸毒。”
石頭嚇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說出兩字:“吸——毒——!”
房東說:“你們隔壁那三個瘦高男人都是白粉仔,前幾天被抓了。”
石頭聽后驚出一身冷汗,連夜逃跑了。
5
山花重操舊業了,可高昂的毒資猶如一個無底洞。山花一邊做著皮肉生意一邊吸毒,還一邊游走在深巷子里所謂包治百病的江湖郎中低矮的屋檐下。不久,山花不再是以往青春美麗的山花了。她開始大把地掉頭發,嘴唇發黑,面部皮膚干裂失去彈性,眼角糜爛。再也沒有男人光顧她了,連發廊的皮條也將她趕了出去。
一晚,山花在街旁拉生意,她成了一只路邊的野雞。山花直到晚上十點多也沒接到一單生意,她的毒癮又要發作了,渾身上下隱隱約約開始發麻。山花很快就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街上很久都沒有看到山花的身影了。有人說她死了,有人說她被送去強制戒毒了。
一晚,街上來了一位披金戴銀的高貴女人。看樣子又是一個“二奶”,打工妹沒有那么闊,常來這兒的打工妹也不會穿金戴銀在街上招搖過市。
突然,有個女人向那個“二奶”沖了過去,一把薅斷了“二奶”脖子上的金項鏈,“二奶”被拉了個趔趄。“二奶”反應很快,一手就扯住了搶劫女人的上衣。女人的上衣很薄,一下子就被“二奶”拉掉了。二奶接著居然又薅住女人的胸罩,女人干脆順勢脫掉了乳罩,瘋狂地逃命。街上的行人一時驚慌失措,紛紛向兩邊涌去。他們吃驚地瞪著圓溜溜的雙眼呆呆地望著這個搶劫的女人。他們沒有想到男搶劫犯剛剛被抓走,居然又有女人在街上搶劫。
街上的潮水快速地在女人面前裂開又迅速地愈合。女人穿著紅色高跟鞋,跑得很難看,干癟的臀部左扭右晃,酷似一只鴨子。女人松軟的一對大奶子放肆地上躥下跳,女人瘋狂地裸奔著。女人非常驚慌,她跑掉了那雙高跟鞋,它們像兩個炮彈從腳上向四周飛出去,把兩邊的人潮炸開了兩個巨大的漩渦。女人瞬間就消失在街盡頭的夜色里。
喘著粗氣的“二奶”狠狠地甩掉手中的黑色胸罩罵道:“瞎了你的狗眼,我怎么會在街上戴真金項鏈呢?真是十足的蠢女人。”
這個蠢女人就是山花。
責編:黃素芳
題圖插圖:石劍
評選好稿移動、聯通、小靈通用戶請發短信到075033773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