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勞倫斯#8226;莫爾
今天早晨五點十五分,我清楚得記得這個時間。電話響起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時鐘,外面的天才放亮,電話便沒完沒了地在房間里響。是莉莉打來的電話,她的聲音很焦急,她對我說,“謝天謝地,勞倫斯,感謝上帝,你必須得馬上過來。”
我拿著免提電話,一邊穿褲子,一邊問她出了什么事。莉莉是我的未婚妻,去年七月,我們在沃爾莊園訂的婚。
她的聲音顫抖,情緒很激動,周圍還有嘈雜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什么。
莉莉在電話的那端哀求我,求我馬上過去,她還說了一句讓我有些介意的話,她讓我千萬不要去千萬去報警。
我有預感,一定是出了大事,不是與她的父親有關,就是與她的兄弟有關。上周末和莉莉一起出外吃飯時,她還向我抱怨她那沒出息的弟弟喬納森最近總是惹她父親生氣。
掛下莉莉的電話,我便驅車往沃爾莊園去。我所住的地方離沃爾莊園并不遠,四十五分鐘車程便可到達。
令人意外的是,我的莉莉,一向打扮得體的漂亮姑娘此時正穿著一襲薄睡裙,披頭散發站在葡萄架邊眼巴巴等我。我遠遠看到她,她也看到了我,興奮得朝我揮手,她朝我跑來,我停下車,她這狼狽樣子看上去根本不像薩爾食品集團的董事長千金,倒像是個隨時隨地都能跨上竹籃去采葡萄的農村大姑娘。
我從車上下來,莉莉就緊緊抱住了我,她喊著我的名字,靠在肩上哭泣,我摸著她頭發,安慰她,盡管我也不知道該安慰她什么。
“勞倫斯……感謝上帝,你終于來了……”莉莉在感謝上帝的時候依舊帶著哭腔,我親吻她的頭發,輕拍她的肩膀,對她說:“我在這兒呢,沒事了,沒事了。”
我問莉莉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這才從我的懷抱里離開,用手摸著臉,可憐兮兮地朝我眨著眼睛,像是受了委屈的小鹿。我忍不住親了下她的額頭,她用極細小的聲音告訴我,他父親,文森特?德?薩爾死了。
我又問了她一遍,這個消息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可謂震撼。
據我所知,文森特的身體一向不錯,他不抽煙,偶爾喝酒,沒有心臟病,也不用每天注射胰島素,血壓,血脂都很穩定,簡直比我還要健康。
“是的,我父親他死了,勞倫斯,他是被人謀殺的!”
莉莉再次趴到我肩頭,她發出低低的嗚咽聲,這可憐的受傷的小鹿。
我問她:“他現在在哪里,什么時候被害的?”
她沒再說話,拉起我的手,帶著我往葡萄園里走。
文森特?德?薩爾的尸體就在葡萄園里。
早些時候還在電視上出現的神采奕奕的文森特德薩爾此時正靜靜躺在葡萄架下,他的神情安詳,身上穿著棗紅色的睡衣,雙手自然垂在身側,若不是他脖頸上那條深刻傷口,我大概會以為他是睡著了。那道血口深紅,湊近了看,有些猙獰,從傷口里流出的血染紅了一小片葡萄園地。
莉莉告訴我,他們的家庭醫生科爾說,文森特?德?薩爾有可能是在昨晚十二點左右過世的,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戒指,手表,是沃爾莊院的的格林太太發現的尸體,她一發現尸體,莉莉便打電話給我。
格林太太是沃爾莊園的女管家,四十有余,風韻猶存,她與莉莉的父親之間的事可以說是整個家族都知道的秘密。據說格林太太從前只是一家小酒館的女招待,被莉莉的父親看上之后,帶到了沃爾莊園工作,為了將名正言順的留下來,文森特將她嫁給了原來的管家的兒子約翰格林。
我也聽過不少花邊新聞,說文森特每年七月都要回沃爾莊園度假,很大一部分是為了與格林太太幽會。
首先我得承認,如果我是一個正常男人,在莉莉的母親與格林太太之間,我絕對我會選擇格林太太,她有獨特氣質,一點都不像酒館里的女招待,倒像落迫貴族的千金,從小接受嚴苛教育,知書達理。而莉莉的母親,雖然家財萬貫,身體卻一直不好,總是病怏怏,臉色慘白,平時也不愿意見人,只愿意在自己的臥室里與主一起待著。
莉莉曾告訴我,她母親在生下她之后,就再沒與她父親睡過一個臥室。
他們家族中更是流傳著,文森特最年幼的兒子喬納森是他與格林太太的私生子這樣的傳言。
“勞倫斯,”莉莉挽著我的手,她看了我一眼,隨即就痛苦地閉上眼,“勞倫斯,我以為那是個噩夢,簡敲開我的門,告訴我,我父親死了,我以為那只是個噩夢。”
簡是莉莉的姐姐,文森特的長女,是個嚴肅認真的女人,平時不茍言笑,分管薩爾集團在北美的業務。簡年近四十,卻至今未婚,我感覺她對科爾醫生挺有好感,莉莉也曾打趣,說她愿意為科爾醫生做任何事。
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別墅的大廳里,我看到了格林太太,她穿著一條黑色連衣裙,亞麻色的頭發盤起,脖子上帶著一串乳白色珍珠項鏈,她捏著手絹端坐在沙發上,愣愣望著墻邊的時鐘。科爾醫生則坐在一邊翻看著什么,時不時與身邊的喬納森說兩句話,我與他們離得遠,也聽不清具體內容。似乎只有站在茶幾邊的愛德華注意到了我,他是莉莉的叔叔,文森特的弟弟,此時他正捧著茶杯,同我微笑致意。
客廳的落地窗邊站著一個眺望外面的陌生男子,我問莉莉那是誰。她介紹說,伊萬是格林太太的兒子湯姆的朋友,來莊園里幫忙做些農活。
這個叫伊萬的男人,不,或許稱作少年更為合適,他轉過身,金色頭發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他朝我走近過來,影子被穿透窗戶的陽光拉長。他伸出手,與我握手,道一聲你好。
我離他這么近,被他祖母綠的眼瞳盯著,他問我:“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
這時,湯姆?格林和約翰?格林也從外面進來,湯姆遺傳了他父親的紅發和雀斑,五官卻像他母親要多一些。兩人看到我都象征性地打了個招呼,便走到了科爾醫生那里。
他們交換了一下眼色,科爾醫生打了個手勢,問我:“勞倫斯,我們可以把尸體抬進來了嗎,七月的太陽可是很毒的。”
“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報警。”所有人都看向我,莉莉扯著我的袖子,我繼續勸他們,“我知道你們不想引起太多關注,可是,這時候只有警方能幫助你們。”
“我們有警察,不需要別人了!這不過是一起普通的謀殺,有人搶了我這可憐兄長的手表和戒指,該死的謀財害命!”說話的是愛德華,他指著我,繼續說道,“我已經打電話給保險經紀了,我們不想再驚動其他警察,或者媒體,你明白嗎,勞倫斯?”
當時我還不明白,打電話給保險經紀是什么意思,莉莉這時才向我解釋道:“父親在五年前就買了保險,如果是意外死亡的話,能有一大筆保險金。”
“等等,那受益人是誰?你們找我來干什么?”我看著露出反感表情的愛德華,希望他能回答我的問題,沒想到,卻是喬納森站出來,答道:“我是那個不幸的保險受益人,勞倫斯。”
“勞倫斯,你還不明白嗎?父親被殺死在自己的莊園里,要是引來了其他警察和媒體,天知道他們會說些什么!我們這里有你和科爾醫生,這已經足夠了。”莉莉拉住我的手,試圖勸服我不要報警。
這個臉頰上沾滿淚漬的姑娘告訴我,他們必須等保險經濟來才能處理尸體,并且需要警察在場。
我不贊成這樣的做法,尸體在室外暴露越久對案件的偵破越為不利。
我按住她肩膀,告訴她:“莉莉,為了你的父親,你必須得報警,那個殺人兇手此時正逍遙法外,拿著你父親的手表和戒指進了黑市,換了一大筆錢,過上逍遙日子,而你們卻在這里因為薩爾先生的死去而備受煎熬,這不公平。”
所有人都沉默,格林太太絞著手絹,過了許久,她才站起來,環視四周,眼神將眾人一一掃過,最后作了個深呼吸,下了很大的勇氣般說:“好吧,我們報警。”
意外的是,這回竟沒有人再反對。我還真不知道,格林太太在薩爾家族里的威信已經高到如此地步。
在等警察到來的間隙,我決定再去看看文森特的尸體,伊萬跟著我一起出來。在走往葡萄園的路上,他喊住我,問我:“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似乎想說什么,在暗示我什么,關于昨晚在沃爾莊園里發生的一切,他又知道些什么?
“你覺得昨晚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我希望這個皮膚過于白皙的漂亮年輕人那里能有一些有用的線索。
“不對勁的地方?”伊萬忽然笑了,“那可多了。”
我剛想繼續問下去,卻已經走到了文森特的尸體前。面對毒辣日光,他還保持安詳面容,靜靜躺在葡萄園地里。
我蹲下,湊近去看他的尸體,伊萬也跟著蹲下,他指著文森特的手對我說:“科爾醫生得出的結論是,死亡時間在凌晨十二點到一點之間。”
因為經過陽光暴曬還有一整晚的夜風,我也無法清楚判斷文森特的死亡時間,只能等法醫到后,請他來看。文森特穿著睡衣拖鞋,拖鞋底上沾了些葡萄園地里的泥土,他的衣服整齊,看上去沒有和兇手發生任何纏斗。不過周圍的葡萄藤上卻有一些血跡,地上的雜亂腳印太多,根本無法辨識昨晚的情況。
我在檢查文森特的衣服時,伊萬忽然站起來,靠在文森特的尸體邊,一手抬起,放在自己胸前,一手在空中胡亂切割著什么。
我問他這是在干嘛,他說他是在模擬他被人從后面隔斷脖子的情景。
“好了,這活兒就留給血跡專家來做吧。”我讓他停下,問他,“說說你昨天晚上都在干什么?”
伊萬站在我身前,替我擋住了不少陽光,他的影子幾乎將文森特的尸體罩住,他說:“昨晚我和湯姆在廚房吃好晚飯,收拾好屋子就一起去睡了。我和湯姆睡在一樓,路過客廳的時候看到科爾醫生,簡小姐,莉莉小姐還有文森特先生在玩牌。愛德華先生則在看電視,對了,他在看高爾夫比賽,那時候應該是十點多,我也跟著愛德華看了會兒高爾夫才去睡,十一點的時候,文森特先生和我一起離開的客廳,他上樓,我自己回到屋里去了。”
我問他:“當時其他人呢?格林先生,格林太太,還有喬納森呢?”
“格林太太昨晚身體不太舒服,下午就睡了,晚上湯姆去送東西給她吃了,格林先生那時候在酒窖里,一到晚上他就只窩在酒窖里。喬納森,我還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十一點半的時候睡下的,那時候湯姆還沒睡呢,我還聽到他房間里說話的聲音,不過沒聽清說了什么,樓上也有腳步聲,來來回回,吵了會兒就停下了。再后來,我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們就告訴我,文森特先生死了。”
“你樓上住的是誰?”
“我樓上是間儲藏室,平時沒人進出,鑰匙在格林太太那里。”
“之后,你一晚上都沒聽到奇怪的聲音?”
“沒有,我也奇怪,文森特先生死得無聲無息。”
我問他怎么沒有人懷疑他。他說:“懷疑我?得了吧,他們一個個都比我更值得懷疑!我和文森特先生可沒什么利益沖突,警探你還不知道吧,文森特先生最新的遺囑里,他們家里沒有一個有份,他都捐給了慈善機構!前天我還聽他們為此吵架呢。”
“誰和誰吵架?”
“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吵架。我和湯姆在外面抬酒桶,就看到客廳里愛德華和喬納森打了起來,莉莉小姐和簡小姐也起了爭執的樣子,我還從沒看到簡小姐那樣子的,氣鼓鼓的,滿臉通紅。文森特先生就站在窗邊,他看到我們在看他,就把窗簾拉起來了,他的樣子有些憔悴,應該很傷神吧。”
伊萬說這話的時候,文森特的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或許因為他的睡衣是棗紅色的緣故,袖子上那片深色的焦紋并不好辨認。我示意伊萬也來看。他蹲在我身邊,整個人都壓到了尸體身上去聞那燒焦的衣袖。
他說那上面有“松香的味道”。
“或許是灑了松香粉的火把。”伊萬摸著鼻子,說道:“這玩意倉庫里就有。”
我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衣服,薩爾家的別墅此時就像是躲匿在葡萄園后的世外桃源,隱約露出一角屋檐,一方磚墻。
而從別墅里向外看,除了大片大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淺綠色葡萄,似乎什么都看不見了。
伊萬此時又問我:“說說你吧,勞倫斯先生,你和薩爾先生的關系呢?”
我沒有回答他,伊萬卻自顧自說道:“我聽說薩爾先生似乎不太同意你和莉莉的婚事。”
這一點,我倒是聽莉莉說過,似乎是她母親不太同意,后來影響到了她父親的判斷。
后來我和伊萬一起回到了客廳里,我把喬納森拉到外面,他告訴我昨晚他一直都待在房間里,他說:“我前天和愛德華叔叔吵架了,關于父親的遺囑,他死后,我們一個子都分不到。愛德華叔叔在公司里的股份早被他變賣了,他不服氣,和父親發生爭執,還和我吵了起來,最后還動手了。父親當時還沒有死就想著要分錢,他媽的。我才不想和這雜種在一起吃飯!”
我問他有沒有聽到可疑的聲音,他說凌晨的時候他起來上廁所,聽到葡萄園里有什么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他還看到了隱約的光,當時他以為那是湯姆,因為最近一個月每到晚上都會有小孩來偷葡萄,已經捉到好幾次了,為此,湯姆每晚都要去巡夜。
接著,莉莉走出來,她看到我在盤問喬納森,撲進我懷里,趕忙給喬納森洗白,說兇手不會是喬納森,昨晚,她和簡還有科爾醫生,約翰玩牌到凌晨一點半,差不多十二點的時候,她擔心喬納森還在賭氣,就上樓去找喬納森,她看到湯姆送去的晚飯一直都放在走廊上,怕他沒吃晚飯,餓壞身子。還問他要不要吃些什么,喬納森當時還回應她說,自己不餓。
從莉莉那里我還得知,文森特在十一點的時候就上樓了,三個人玩了會兒,約翰格林加入到他們的牌局里,四個人一直玩到了十二點半。愛德華則一直在看電視,直到他們結束牌局的時候他還在看電視。莉莉說,差不多十二點的時候,她也看到了葡萄園里有光。
我問湯姆,他也承認了,十一點左右他在葡萄園里巡夜,不過,他回憶說:“巡夜不會超過半小時,十二點的時候我已經回到房間里了,那時確實聽到葡萄園里有聲音,我以為是貓或者其他什么動物,也沒在意,那時我正在和我的女朋友勞倫打電話,差不多一點的時候才睡下。”
我問他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倉庫,他說只有他和他父親有倉庫的鑰匙,倉庫可以直通酒窖,約翰格林平時晚上都待在酒窖里。
正如伊萬所說,文森特?德?薩爾死得無聲無息。
平時也沒有什么人會出入倉庫,一般只有他和他父親才來這里,現在伊萬來幫忙,也給了他一把倉庫的鑰匙。
他說因為他母親喜歡早上到葡萄園里散步,順便清理下雜草,今早才發現了尸體。他聲稱,葡萄園像是迷宮,除了那些常來莊園里玩的,喜歡偷葡萄的小家伙,沒有遭過什么竊賊,一般人晚上不點燈根本摸不著路。
科爾醫生,格林太太還有莉莉都作證說文森特晚上有在葡萄園里散步的習慣
我記得這個時候,伊萬拿著手電筒出現在了我們面前,他對湯姆揮了揮手上的手電筒,問他:“湯姆,手電筒能借我用用嗎?我從倉庫里拿的。”
“你要手電筒干什么?”湯姆不太情愿的看著他手的里電筒。
“我要找東西,你知道有些東西它就是藏在黑暗角落里,只有光才能照到它們。”伊萬把玩著電筒,嘆了口氣,“這么大一個莊園,只有這么一個手電筒。”
莉莉卻開口道:“我記得還有一個,在廚房里,早上在父親身邊發現的,需要我去幫你拿嗎?”
“你要找什么,我幫你找。”湯姆奪過伊萬手里電筒,“昨天我用完,它就沒電了。”
“那換電池唄。”伊萬看著湯姆拿走了手電筒,露出無奈的笑,他說,“好吧,好吧,那我就點著火把去找吧。”
說著,伊萬便往樓上走去,湯姆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喬納森則走到了外面去抽煙。莉莉拉著我,問我有沒有吃過早飯,餓不餓。我還沒有吃完金槍魚三明治,警察就來了。
2警察
文森特?德?薩爾可謂薩爾家族里的黃金一代,成年之初便從他的父親菲利普?德?薩爾那里繼承了侯爵封號,他的母親卡羅琳?沃爾將遠近聞名的沃爾莊園作為他的成年禮贈予他。在他二十五歲的時候,文森特將莊園里富有盛名的沃爾葡萄酒發揚光大,在全國,乃至全球開設了數百家沃爾酒莊。年近三十,文森特成立了薩爾食品公司,銷售奶酪和橄欖油。時至今日,薩爾食品公司已位列世界十大食品公司第五,總部設在法國,分公司遍布全球,工廠在亞洲遍地開花。
雖然文森特一家早在二十年前已經隨著薩爾食品公司的建立搬遷至巴黎,可每年七月他們都要回到南部的沃爾莊園度假。沃爾莊園在去年進行了重新翻建,那確實是很漂亮的莊園,尤其是莊園前那大片葡萄園,一排排的綠,在陽光下亮得晃眼,猶如綠色的寶石。
這座美麗的莊園的主人在今早五點被人在沃爾莊園前的葡萄園里發現了尸體,享年五十三歲。
警探莫里斯正坐在文森特身前的房間里翻看著勞倫斯?莫爾的口供,他用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夸獎面前的勞倫斯道:“勞倫斯,你的記性可真好。”
勞倫斯聳肩攤手,撇了撇嘴回道:“職業病,我能記住兇案現場每個細節”,勞倫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們說的每句話,每個動作我都記得。”
莫里斯與勞倫斯?莫爾同屬巴黎警局,去年兩人曾聯手破獲轟動全國的巴黎銀行劫案。作為警壇新秀,近年來,勞倫斯?莫爾的竄起勢頭兇猛,都說他是巴黎警界的未來之星,去年他與薩爾集團的千金訂婚,兩人更被譽為“金童玉女”,這樁婚事在全國也引起了不少關注。
“也就是說,今天早上六點左右你到的沃爾莊園,你和薩爾家的人商量之后,才報的警。”莫里斯與他交情不深,去年那次搭檔也是兩人唯一一次的聯手,他對勞倫斯的印象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莫里斯記得,就在銀行劫案的主犯落網后,勞倫斯?莫爾便與莉莉?德?薩爾訂婚,他有幸也在被邀請之列,那場訂婚宴可謂極盡奢華,巴黎社交圈內的名流也是來了不少,讓他好好開了回眼界。
對了,那場訂婚宴就是在沃爾莊園舉行。
“薩爾太太為什么不同意你和莉莉的婚事?我的意思是,你們都訂婚一年了,她現在才出來不同意………”莫里斯喝了口茶,問道。
勞倫斯才要開口,法醫杰姆走了進來,莫里斯對他的突然出現有些不滿,皺著眉抱怨:“杰姆,你得先敲門,我還在問話呢!”
穿著白大褂的法醫杰姆沒搭理他,他將手里裝著一只黑色皮鞋的塑料口袋放到桌上,對勞倫斯努努下巴:“勞倫斯,這是你的碼,我知道。”
莫里斯拿過袋子看:“這是在哪里發現的?”
“剛才在葡萄園外發現的,別墅窗戶下,掉得很隱蔽,被草堆遮住了。”
“你們不會是懷疑我吧?”勞倫斯仰起臉看著杰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嘿,要是我是兇手,我早就先找到鞋子然后毀尸滅跡了,還是我提出的報警!”
“好吧,那說說凌晨十二點到一點你在哪里?”杰姆不依不饒,直勾勾看著勞倫斯,勞倫斯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看得發怵,他向正專心研究鞋子的莫里斯求助,“莫里斯,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可沒殺人!”
“你真的沒有嗎?”此時,莫里斯放下了鞋,盯住了勞倫斯。
勞倫斯無可奈何地笑了:“你們這是在說什么?據我所知,喬納森也是這個碼,你們最好去查查他,他可是保險受益人!”
莫里斯撓了撓額頭:“我是說,你真的沒有想要找回這只鞋子?還是一直有人在你邊上你不好動手?你提出報警不過是障眼法,因為你知道這個莊園里有人的鞋碼是一模一樣的,就像你說的,喬納森。”
杰姆露出了抓住狐貍尾巴的得意表情,這時,一個表情嚴肅的中年男人象征性地敲了敲門,莫里斯朝他看去,問他:“托馬斯,怎么了?”
“既然謀殺案已經確立下來,我現在就要給公司打電話,準備賠償金。”
“好的,去吧。”莫里斯點了點頭,杰姆喊住了托馬斯,他得給他出一個臨時的死亡證明。
“勞倫斯,說說吧,昨晚十二點到一點你在哪里?我知道薩爾先生曾經給你去了一封信,要求昨晚與你見面。”
勞倫斯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絕望,他用雙手蓋住眼睛,作了好幾個深呼吸。
“莫里斯,相信我,我沒有殺人,天知道,我真的沒有殺人!”說著,勞倫斯痛苦地搖了搖頭,他咬著嘴唇,俊朗面孔平添憔悴。他終于說道,“昨晚十二點到一點,我在沃爾莊園。”
莫里斯示意他繼續,勞倫斯閉上眼,長嘆道:“是的,我收到了文森特?德?薩爾的信,他約我十二點到這里見面。”
“為什么剛才要說謊?你們為什么要見面?”
“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他想和我談談他女兒和我的婚事,我知道薩爾太太一直都不太喜歡我,她想要莉莉和她一個大學同學的兒子結婚。”
“然后你就來了莊園,一言不合,原本只想威脅下文森特?德?薩爾,沒想到卻錯手殺了他?”
“不,我沒有殺他,我沒有!”勞倫斯不悅地拍了下桌子,“莫里斯,不要做這些該死的暗示!我沒有殺人!我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我在葡萄園里迷路了!”
“你是傻瓜嗎?沒有帶手電筒去?”
勞倫斯搖頭,他說道:“我只想著要怎么說服他讓他把自己女兒嫁給我,天吶,莫里斯你不知道,我甚至還在家里背臺詞。”
莫里斯對他打出個手勢,說聲抱歉,手背向身后,拿出了銀光閃閃的手銬。
“我必須帶你回警局進一步調查。”
勞倫斯發出低低的拒絕:“別,莫里斯,別…………莉莉還在外面………”
莫里斯還是給他戴上了手銬,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手銬外面,勞倫斯還在為自己作著無力地辯護:“我沒有殺人,真的,相信我,我沒有殺人………”
他們走到外面時,薩爾家的人也都聚在外面,保險公司的托馬斯提著公文包,正與他們一一告別。
看到莫里斯帶著垂頭喪氣的勞倫斯出來,久未露面的薩爾太太虛弱地靠在了簡身上,格林太太則捂住臉,肩膀顫抖著,似乎是在哭泣,約翰?格林摟住她肩,象征性地安慰著她。莉莉則是被喬納森和科爾醫生攙扶著,虛弱地樣子,像是隨時都能昏厥過去一樣。
“莉莉,相信我!我沒有殺人!!”勞倫斯在最后的時刻對莉莉發出了痛苦的請求,請求她的相信。
然而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相信他,他的莉莉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她扭過頭,靠在她弟弟喬納森的肩膀上,她輕聲說著:“對不起……勞倫斯……對不起……”
未婚夫是殺死自己父親的頭號嫌疑人,莉莉?德?薩爾此時已經語無倫次。
“不,請不要帶他走。”
就在可怕的壓抑將沃爾莊園籠罩時,一個響亮的聲音卻打破了這該死的悲傷氣氛,說話的是伊萬,他正從樓梯上一步一步走下來。
他撓著頭發,所有人都因為他的這句話而將眼神投向他,伊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說:“我看見了勞倫斯。昨天晚上,我看到他了。”
莫里斯皺起眉看看勞倫斯,又看看伊萬,警告道:“年輕人,你要為自己的說話負責,作偽證可沒什么好下場。”
伊萬走到了眾人中間,他清清嗓子,說道:“我知道,警官,我知道,可我說得都是實話,托馬斯先生也請您先不要走,我還有些事想咨詢您。”
托馬斯挑眉看他,露出不屑神情,這個來幫工的小子可不會成為他的大客戶,他可沒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伊萬對著他,對他臉上表露出的輕視毫不在意,他問他道:“先生,請問如果文森特?德?薩爾先生是自殺,那么這筆賠償金將如何處理?”
托馬斯倒是很有禮貌地答道:“根據合同,自殺,我們公司不會予以任何賠償。”
伊萬笑了,他面向喬納森:“也就是說,喬納森,”他停下,又將所有人都瞧了一遍,才繼續說道,“所有人,都一個子兒都拿不到嘍?”
“剛才我去了趟樓上,好不容易進了儲藏室,在里面發現了一些好玩東西,”說著,伊萬將一個牛皮紙袋子交到了莫里斯手上,“麻煩您拿給法醫看看,我很好奇,那些東西不知道能不能用來洗胃呢?死者有沒有洗過胃,解剖能不能發現呢?”他邊說著邊走到科爾醫生面前,科爾醫生抽了抽嘴角,沒有言語。
莫里斯叫來一個警察,讓他把東西去給在廚房里研究尸體的杰姆,伊萬拍了下手,“對了,我剛才說到我昨晚見過莫爾先生,是吧?”
莫里斯示意他別賣關子,有什么話就快說。
伊萬走到了勞倫斯?莫爾的面前,摸著下巴,仔細端詳他:“我剛才看到他的時候就在想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抱歉各位,我現在才想起來,昨晚三點,我到廚房去的時候,看到了勞倫斯,他的樣子有些狼狽,在葡萄園里亂竄,對了,那時候倉庫的那邊還有火光,所以我才能清楚看到他。我一開始以為他只是來偷葡萄的小賊,看他手上什么東西都沒拿就匆匆忙忙,沿著別墅跑開。而我那時候,也只以為是湯姆忘了關倉庫里的燈,倉庫才會亮著………”
“晚上三點你到廚房去干什么?”愛德華?德?薩爾打斷伊萬,他指著勞倫斯和伊萬說道,“你們兩個,該不會是同謀吧?”
莫里斯倒被伊萬的話勾起了興趣,他讓愛德華閉上嘴巴,聽伊萬繼續說下去。
“我去還一樣東西,一樣對你們很重要的東西。”伊萬呵呵笑起來,“我去還一個手電筒。”
“昨天晚上十一點之后,你們發現了文森特德薩爾的尸體。他死在自己的房間里,科爾醫生診斷他是吞食大量安眠藥自殺。他的遺囑里面你們分不到一文錢,但是還有保險金,巨額的保險金,于是你們便商量出了一個計劃,制造一場謀殺。我想,一開始是有人反對的,比如那些在薩爾集團里有穩定收入的人,但是,科爾醫生,簡小姐愿意為你付出一切……”
科爾醫生的神情依舊很平靜,簡看著他,也是不為所動的表情,只是她的手卻捏住了她母親的衣袖,毫無規律的顫抖著,這一切都沒有逃過莫里斯的眼睛,他有預感伊萬接下卻所說的,將是能毀滅這一整個家族的真相。
伊萬接著說道:“可憐的德薩爾先生,經過了洗胃之后,不得不再死一次。你們給他換上了睡衣,穿上拖鞋,拿走了他的戒指和手表,趁夜將他帶到了葡萄園里,我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不過我知道,為了得到血液噴濺在葡萄藤上的完美效果,你們找來了火把………”
喬納森發出一聲冷笑:“笑話,有手電筒我們需要火把干什么?我們又不是原始人。”
“是啊,為什么不用手電筒呢,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那么湯姆,把你手上的手電筒給我們看看吧。”伊萬對著人群后面的湯姆笑,“噢,對了,手電筒的電池正好用完,那還有一個呢?你們父親常用的那一個?正是為了歸還這個手電筒促使我在凌晨三點去了廚房,無意看到了勞倫斯,也無意注意到了倉庫的燈光。
“當晚你們為了不驚動我,我想,你們是把文森特?德?薩爾的尸體先搬到了倉庫里。洗胃應該也是在那里進行的吧,還有給尸體作按摩,延遲他的死亡時間。后來,為了偽造謀殺的假象,最后你們才把他運到了葡萄園里,因為沒有電筒,只能找來倉庫里的火把照明,好讓殺人的那個對準位置。可惜火把的光還是不夠,灑了松香粉的火把,會濺出不少火星,不小心把睡衣燒去了一角,那一角很小,再加上睡衣的顏色,不容易發現。你們得慶幸我住在一個合適的房間,沒有窗什么都看不到,要不然你們的計劃也不會這么順利。
“之后,你們進行了討論,為每個人都編織不在場證明,準備好了今天的腳本。天知道你們昨晚到底打牌到什么時候。”
他的這番話說完,薩爾家沒有一個提出反駁,他們沉默著。
托馬斯在聽完伊萬的話之后,面無表情地總結道:“你的意思是,這家人為了保險金,偽造了謀殺,是嗎?”
“是的。”伊萬點了點頭,“這是我的猜想。”
“證據呢,請給出證據!”一向冷靜的簡突然朝伊萬發出可怕地咆哮,莉莉?德?薩爾則已經泣不成聲。
最后站出來的還是格林太太,她緊繃的嘴角向上揚起,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莫里斯警官,逮捕我吧,是我出的主意,為了保險金。我不能從薩爾家族中獲得什么,我認命,但是我的兒子,他不能一輩子窩在這鄉下地方。”
她的眼神堅毅,直直看著湯姆?格林,而湯姆?格林卻認罪般地低下了頭。格林太太的眼角濕潤,像是要落淚。
莉莉?德?薩爾已經崩潰了,她跪倒在地上,莫里斯解開了勞倫斯?莫爾的手銬,他跑到莉莉身邊,攙扶起她,拍著她的背,她抽抽噎噎地對他說,“勞倫斯………原諒我………原諒我…………”
而方才還滔滔不絕的伊萬,站到了門邊,他看著外面的什么,猶如勞倫斯?莫爾初見他時一樣,整個人都被包裹進了陽光里。
薩爾太太早已昏死過去,這件事,或許她是那個始終被悶在鼓里的可憐人。
莫里斯給這一家人都帶上了手銬,他們被一個個帶出別墅,大廳里文森特?德?薩爾的畫像正注視著他們走進那茫茫葡萄園里。
這時,伊萬卻對莫里斯打了個手勢,他瞥了眼定定站在門口望著薩爾一家離開的勞倫斯?莫爾。
“警官,我想這個人你也必須帶回去。”伊萬對一臉錯愕的勞倫斯咧嘴笑,“沒錯,莫爾先生,難道沒有人覺得奇怪嗎,薩爾先生與您約了十二點在葡萄園里會面,為什么十一點就自殺了?”
“或許他只是一時想不開,你知道,有時候人會………”勞倫斯?莫爾聳肩,也笑了出來。
伊萬卻搖著手指:“不,不,不,莫爾先生,實際上,薩爾先生與您相約了十一點,就在他的臥室里。”
莫里斯聞言,立即拽住勞倫斯:“是這樣嗎,勞倫斯?”
勞倫斯甩開了莫里斯的手,聲調拔高了,反駁道:“怎么可能!那封信還在我家里呢!你們可以去看!”
“是嗎?那封信是真的嗎?”伊萬抱歉地笑了,“莫爾先生,薩爾先生寫那封信的時候我也在場,只是我剛才沒有告訴你罷了,我可以請莫里斯警官把你家里那封取來,讓我看看嗎?”
“等等,你剛才還說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看到了勞倫斯,如果他在十一點就殺了人,為什么還要等到三點才離開?這樣豈不是很危險?”莫里斯提出了質疑。
伊萬回答道:“確實如此,只是,我在凌晨三點的時候,看到的并不是莫爾先生。”
莫里斯挑眉,他不滿地瞪著伊萬:“你也在說謊嗎?”
伊萬笑了笑,說道:“不,我沒有在說謊,只是我認錯了人,那個人與莫爾先生長得非常想像。”
“那那個家伙是誰??”莫里斯來來回回看勞倫斯和伊萬,這兩人都是十分鎮靜。勞倫斯?莫爾整著自己衣領,對伊萬說道:“你想說什么請一次說完。”
“在沃爾莊園,我經常能聽到一些有趣的對話,比如薩爾太太對自己未來女婿的抱怨啦,薩爾先生的無奈啦,其實你的計劃原本很完美,就算沒有薩爾一家的參與也很完美。昨天晚上十一點你就悄悄來到了沃爾莊園,潛入了薩爾先生的臥室里,在他的飲料啊或者什么吃的里面下了大量的安眠藥。”
“證據,請給我證據。”勞倫斯?莫爾對伊萬的推理不屑一顧。
“我知道,事后您一定是擦掉了所有的指紋,證據,我可找不出證據,不過我倒知道您為什么要殺害薩爾先生。”說到這里,伊萬對莫里斯眨了眨眼,“還記得那場銀行劫案嗎,莫里斯警探?莫爾先生就是靠那件案子一舉成名,我有幸在報紙上看到過報導。”
“請說重點,那個和勞倫斯相像的男人到底是誰?”
伊萬讓他別著急,他靠在門邊,繼續說道:“我記得被抓的銀行劫匪是個叫格里的慣犯,被當場擊斃,而案發后,警方在河邊找到了他的四名同伙的尸體,似乎是因為分贓不均起了內訌,四個人都死在了旅館的大火里,火災的誘因是四個人所住的房間里的一跟香煙。那天我無意聽到薩爾先生說到了格里和莫爾先生的名字,他似乎是在和誰打電話。我知道偷聽可不好,不過我實在好奇,這個劫匪怎么會和莉莉小姐的未婚夫莫爾先生扯到一起。”
伊萬清清嗓子,模仿起了文森特?德?薩爾說話的腔調:“勞倫斯是個罪犯!是他和他那該死的弟弟策劃了劫案,為了能讓他出名!為了能和莉莉訂婚!他的弟弟跟他母親姓,他坐過牢,就是在那里他和格里這個無賴認識,他們一起辦了劫案。格里被人當場擊斃,他弟弟也滅了其他四個人的口!我真是愚蠢到了極點,要不是格里的另一個獄友找到我告訴我這個消息,我還要將我的寶貝女兒嫁給他。”
勞倫斯?莫爾卻依舊是無動于衷,莫里斯接著伊萬的話說道,“你的意思是,勞倫斯的弟弟昨晚來到了沃爾莊園?那是為了什么?”
“我想,莫爾先生的弟弟是接收了他的命令來偽造現場的吧,我是說那只鞋子,他企圖將責任推到喬納森的身上。”
“不,他和喬納森的碼數是一樣的,我們也會懷疑他啊。”
“請問警探,莫爾先生在給您的供詞里提到了那封信嗎?”
“對,他一開始并不知道你也知道薩爾先生給了他一封信,于是他是可以聲稱自己不在場的,說不定連不在場證明都準備好了。”莫里斯摸著下巴看著依舊一臉鎮定的勞倫斯?莫爾,“是我告訴了他我知道他收到過一封信之后,他馬上說出他和薩爾先生見面了,勞倫斯,你弟弟一定告訴你他被人看到了,是吧?你這家伙還真聰明,被你想到了迷路這借口,你被我帶出去的時候,你就這么確定會有人站出來說昨晚看到了你嗎?”
勞倫斯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是賭博,莫里斯這是賭博。”
“不,這不是賭博,莫爾先生,你在看到薩爾先生的尸體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薩爾一家所做的事情了吧。”伊萬看著他,沉著地說道:“你知道薩爾先生十一點左右死的,也知道他是怎么死去,我打賭,你連他死去的時候穿什么衣服都還記得。在我與你的談話中,你一直在誘導我,你‘發現’了火把的痕跡,你‘提起’了保險,莫爾先生,我之前問過莉莉小姐了,她說,你是知道薩爾先生買保險的事情的,當時她以為你只是忘記了,我想你不是忘記了,你是要讓我,或者任何一個沒有參與到薩爾一家的計劃里的人知道薩爾先生購買了一套意外險,只有在意外死亡的時候才能分到保險金。如果我不站出來說,我相信你也會對警察這樣循循善誘,因為信件的事你無法再撒謊,于是你就立即將自己設定為一個被冤枉了的無辜可憐蟲。
“好吧,我們再來說說你的弟弟吧,因為在布置的時候,被我無意看到,慌張逃離。”伊萬說完,又看了看勞倫斯?莫爾,“莫爾先生,您是覺得薩爾先生覺得您這件事是家丑不能外揚,所以你一點也不擔心他告訴了別人嗎?”
“只要查一下通話記錄,就能知道薩爾先生那個電話打給了誰,伊萬你還記得是什么時候聽到他在打那個電話的吧?”莫里斯問伊萬道。
伊萬點了點頭,勞倫斯?莫爾沒有多說一句話,他看了眼伊萬,長嘆一聲,直接將自己的雙手伸到了莫里斯面前。莫里斯將他的雙手再次銬上,也走入了那葡萄園里。這場鬧劇終于收場。
伊萬望著外面的景色,他忽然想起文森特?德?薩爾對他說的話,那時,他就站在他現在所在的這個位置,他指著那片綠色的葡萄園,問他看到了什么。
他說:“我看到了葡萄,許許多多的葡萄。”
文森特?德?薩爾笑了,他說:“我看到了黃金,綠色的黃金,它們正在陽光下朝我微笑。”
薩爾家族的黃金一代就這么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