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學一堂體育課上,我和同學搶球獲勝,她傲慢地說: “丑八怪,把球給我。”我一時愣在那里,幼小的心靈在劇烈的變化著,忽然沖上去,狠狠地揪住了她的頭發,猛地拉扯……體育老師聞聲趕來,看我還扯著同學的頭發,沖了上來,一把拉開我,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是一巴掌……
放學時,我剛走出校門。一個中年肥胖男快步到我的面前: “你就是慧子!”我被這個陌生人嚇得小臉蒼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男子大聲訓斥: “你這個小丑八怪,以后不準你再欺負我們家圓圓。”恐懼、害怕襲上心頭,單薄的身體激烈的顫抖,我幼小的心靈困擾不已:難道我真的很丑嗎?
好一會兒,媽媽來學校接我,我撲到媽媽溫暖的懷里,嚶嚶地哭了起來: “媽媽,我是不是很丑?”媽媽心疼地替寶貝女兒抹著眼淚: “不丑,在爸爸媽媽的眼里,你永遠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天使。”在我的心目中,天使總是美麗的,媽媽的夸贊使我郁結的心靈漸漸舒展開來,又恢復了平常歡快無憂的笑臉。
媽媽常說: “美丑對于人生并不是至關重要的,人關鍵要努力地在學習成績上,課業愛好上超越別人,別人就會敬佩你,喜歡你。”母親對我幼小的脆弱的心靈加以保護與指引,使我以健康不自卑的心態應對自己的丑,順利讀完了初中、高中直至讀完大學。
其時,父母早就下海經商。我大學畢業后,本可以直接到父母的公司上班。可我不愿長久地乘蔭在父母的大樹下,決定走自己的路。
那天,我去了一家通訊企業應聘。雖然我的衣著也是精心搭配,全都是名牌服飾,可是與那容貌艷麗身材凹凸有致的其他聘者相比,在形象上就相差了一大截。我第一次感到信心不足。
終于輪到我去面試了。考官只看了我一眼,還沒有問及任何個人情況,就喊: “下一個。”我愕然,步履艱難地打開了門,在即將踏出那扇門之時,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取笑聲: “這樣的尊顏,錄取到公司,簡直有損公司的形象。”
我拼命保持著冷靜,當擠出人群,進入電梯離開那家公司時,心中屈辱讓我淚流滿面……
夜深人靜,在鏡子前,我認真端詳著這張臉:小眼睛,塌鼻子,圓圓的大臉,厚厚的嘴唇,干巴巴的皮膚,幾乎一無是處。現實無情地擺在了我的面前:我確實太丑了。并且這“丑”已經礙到了自己的前途與命運,必須克服與掙脫丑對我的圍攻,而唯一的途徑就是令自己變得漂亮與美麗。我想到整容。
當我征求父母意見時,他們雖然憂慮手術的安全性,但看到我堅定的神情,還是不情愿地答應了,人生的豐富閱歷使他們也意識到了女兒這樣的容貌,給我以后的人生路設置了太多的障礙。但他們有個要求,必須到南方城市醫療質量有保證的醫院診治。
等待解開面部繃帶的日子是極度難熬的,我想象著解開繃帶時,可能已認不出自己的那股興奮勁。終于到了那天,當醫生細心謹慎地解開繃帶,食過一面鏡子讓我看手術效果時,我驚呆了,不敢確定鏡子里那個有著大大的眼睛,瘦削的臉,薄薄的櫻桃小嘴的美麗女孩是我?當我看到醫生與母親那張張笑意衷然的面孔,百感交集,摟著母親失聲大哭。許多女性一生中各種小小的幸福像涓涓細流一樣輕淌而過,因而不甚明確地感受到什么幸福,而像我這樣一口氣被美麗擁抱的人生際遇,能夠邂逅到兩種輕易體驗不到極丑與極美的人生經歷,我覺得很有一份絕妙的感覺。
手術后不久,我就憑著自己的實力與才華進入一家信息咨詢機構。所以,我認為女性的命運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外表容姿的影響的,而且就像圍棋一樣,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命運大逆轉。
自此,我徹底地迷上了美容,無論哪個新公司出產的新化妝品,無論價格多貴,我都會千方百計地買來嘗試一下。愉快的心境加上化妝品的功效,我覺得自己愈來愈自信,愈來愈漂亮,
不久,我就認識了費雨,也就是我后來的丈夫。
費雨是一名攝影師,那時他正替我們公司拍廣告圖片。初始見面,我就被費雨身上濃濃的藝術氣質深深吸引,芳心大動。為了與其有共同語言,我買了許多攝影方面的專業書籍啃讀起來,雖然心中極抵制這些極端難懂的東西,但為了心中的耶份愛,我還是讀懂了許多。
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在整個廣告圖片拍攝結束時,我已與費雨進入了熱戀。可是我有一個心結久久不敢向費雨打開:我整過容。
我應該感謝媽媽,她讓我下定決心把這件事告訴費雨。媽媽認為,既然費雨真心地愛我,也就應該接納曾經的我,如果不然,這份愛則值得懷疑。
令我感動的是,費雨沒有因此震驚。相反,他卻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來剖析愛情的真諦: “一個心里充滿了愛情的人,從愛情萌發的時候起,他就不會計較過去,而是完全沉迷在眼前的幸福里,對未來充滿信心。如果他在理智上,覺得自己的愛人有某種過失需要原諒,他會在心里原諒,而決不會口口聲聲表白他如何慷慨。”
我不禁為費雨的豁達真誠感動得熱淚盈眶,覺得此生愛對了人。
然而,生活是一個圓,你如何去欺騙生活,總有一天,你也會為自己先前的欺騙付出代價。
與費雨結婚后,我不懂攝影藝術的天性自然就暴露出來了,每當費雨興奮地把自己最得意最鐘愛的作品拿出來與我共享時,我都不耐煩地回絕了他,而專注于雜志上介紹的化妝與美容技術,而全然沒有顧及到丈夫日漸陰沉的臉……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發現丈夫的心情也一天天糟糕,我試圖打開他的心結,可他每次都閉口不開。
一年后的一天,費雨在我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向我提出了離婚。淚流滿面的我責問他為什么離婚?難道是我不夠漂亮?因為自小我就認為一切的生活挫折都與我的丑的容貌有極大關聯。可費雨否認了這一點,說了一番什么志趣不同沒法交流的話語,而我連一句話也聽不進去,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費雨是不是有了其他女人,她比我漂亮嗎?費雨承認了這一點。
我痛苦地搖了搖頭,大聲斥責他虛偽,說什么不在乎女人的美丑,其實全部是廢話一堆。只有愛得深才會傷得深,即便費雨決心與我離婚,可我還是愛著他,我要拯救自己的婚姻。我必須讓自己變得更漂亮,以讓費雨回心轉意。
在半年的時間里,我流連。于整形醫院與美容院之間,一樣樣身體的美麗裝扮上來了:胸變挺了,面容更靚,小腹脂肪堆積全無,異常平坦……此時,費雨已搬出去很長時間了,為了讓他認識一個全新的我,我約他到咖啡廳里見面。
在咖啡廳,費雨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我。良久,他長嘆了一口氣說: “慧子,你又去做美容手術了,可你想過沒有,這個世上有些東西可以模仿,可以變得美麗,可有些東西,不管如何模仿也只能似其形,比如志趣、愛好、習性等。對于我來說,這些才是決定婚姻幸福與否最重要的方面。所以,即使你再變得漂亮,我們也沒有復合的可能。”說完,費雨就徑直離開了咖啡廳。
望著費雨遠去的背影,我欲哭無淚,直到此時此刻我才明白,美麗對于人生并不是最根本的。
點評:看過慧子的故事,我不禁想起了一部著名的影片《別離》。曾經以美貌而自豪的妻子,為了奪回已經移情于年輕女子的丈夫的愛情,接受了“返老還童”的整形手術,重現了昔日的美貌,但結果終于沒能挽回丈夫的愛情。被譽為“世界第一美女”的伊莉莎白·泰勒扮演了妻子的角色。
生活中,美麗不是最根本的,有時美麗也會孕育出悲劇來,尤其是死死抱住美麗不放的人。慧子受夠了因面容丑陋而受辱的經歷,而當她整容后不久,就成功找到了工作,尋覓到了愛人,所以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歸于整容后的美麗。其實,這是有失偏頗的。不可否認,職業的受聘除了學識才干之外,容貌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可對于婚姻卻不僅僅是具備美貌就能美滿幸福,他涉及到諸多因素,比如氣質、雙方的習性、志趣愛好等等個體自身因素。所以,當其婚姻遭遇挫折之時,慧子還想從美麗著手,想再次吸引對方,無疑會以失敗告終。
當然,現實生活中,作為一個女不可失去“期望自己變得更加美麗”的愿望,可當這個愿望超過了一定的限度,達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那么就稱不上什么愿望了,而成了一_心理障礙,有人把這種心理病態稱為“幻丑癥”。陷于這種0理疾病狀態的人,必定會有某個其他的愿望產生,比方說希望自己獲得美滿的幸福、從某人那奪回自己的愛等等。這類念頭非常強烈,為了實現這樣的愿望就產生了“必須使自己變得更加美麗”的病態想法,以為只要變得美麗,事情就能實現。千方百計地把自己身上“不美麗的部分”都抹掉,假如所有“美麗的部分”都抹掉了,仍然無法實現其目的,又該怎么辦呢?或許伊莉莎白·泰勒主演的妻子經歷可以給女主人帶來啟示:保有自己“青春與美貌”,并因而自然地開辟通向的人生的道路,明白并吸取“美麗絕不是根本”的教訓,同時內心不放棄對美麗的追求,如果慧子還不能釋懷自己的0理困惑,則應該求助于心理醫生。
祝愿她早日走出“美麗”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