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出生在80年代前半段的我來說,1966~1976那個10年并不是遙不可及的。大人們總是帶著如釋重負的慶幸不經意地談到那些經歷,他們說起那些事情的時候,沒有太多傷痛,反而是一種憶苦思甜的愉快調子。
2007年的那個夏天,《山植樹之戀》在網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躥紅,獲封“史上最干凈的愛情”,在網絡與書蟲間迅速傳播,關于張紀中與柳云龍爭奪影視改編權的消息更是平添幾分熱鬧。我于是又碰到了將心頭好被迫與千萬同好共享的困局,一邊廂希望它能做強做大青云直上,一邊廂卻對那些千奇百怪的解讀不忍卒讀。這個“史上最干凈的愛情”,被動機各異的人們彼此口耳相傳,像是純白的底色上被涂抹了一層又一層的顏色,漸漸漫漫不清。直到花落這兩年融入主旋律的張大導演,又橫生出“當代中國純凈女孩太少”的枝節,便一直想知道張藝謀的所謂“干凈、純潔”將是何等人物。
讓張藝謀班底跑了16個城市、看了8000多張面孔選出來的周冬雨出生于1992年,這個石家莊的高三女生,顯然是在蜜糖罐子里泡大的孩子,她只能靠“聽導演講那過去的事情”來尋找年代感,甚至不知道打板和收音話筒是什么東西;在應對突如其來的高曝光度時,她表現得可愛多過于惶恐,顯然并非心中沒有丘壑之輩。她對記者的每個問題都會下意識地重復一遍,不自覺地用上諸如“毛毛的東西”、“慢慢、慢慢”、“進一步進一步再進一步”之類的疊詞。談到未來,在她放棄高考卻與新畫面簽約的舉動前,在張藝謀“爆發力恐怕很多老演員都做不到”的評價下,正如亦舒所描繪的:“快紅的人有個樣子,隨時起飛,雙翼緊張振動,要送她上去的勁風已經撲面而來。”
小姑娘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口,單薄清麗,像是從仕女圖里走出的人物,但更像是“謀女郎”的標準外貌,像章子怡、董潔、李曼,還有被人淡忘的徐筠。周冬雨的出現,像是給改編定了基調,熟悉故事的人們立刻心照不宣地意識到老謀子的用意。形象純凈是靜秋的第一關,整個影片更是在強化這種純凈,小姑娘只需婉約地笑,委屈地哭、開懷地露齒、孱弱地揮汗,激發所有富有保護欲的老、中,青三代男子,就算完成使命。小說中靜秋身材豐滿,性格沉郁,只是不諳情事;然而影片由這個“身量未足”的小姑娘出演,更像是不諳世事,不諳大家都還沒有忘記的那個壓抑的年代。
不過這或許無關張藝謀的誠意,將一部充滿傷痕文學基調的小說搬上大銀幕,還要獲得鋪天蓋地上映與大張旗鼓宣傳的機會,能抓住的只有“純凈”,失去的卻可能是“張力”。然而只要有這樣的聲勢,戲外的張力便不會太平淡。10年前《我的父親母親》捧出了堪稱近十年來中國最ambitious的女星章子怡,文學青年靜秋雖然在影片中與《我的父親母親》里大字不識幾個的招娣基調相同,但被“禁欲”與“純愛”的宣傳巧妙撩撥,馬不停蹄地巡回造勢下來,周冬雨被催熟也只在頃刻之間。“制造純凈”與“洗凈鉛華”,在這個時代都是非分之想。
孩子 陳貓貓
我和外子也算是而立之年了,雖然天天在家抱著Wii互毆,但也難免不想想關于下一代的問題。在忙于究竟是從《詩經》還是《楚辭》中選名字這種務虛工作之外,我們偶爾也會務實觀察一下身邊朋友的家庭教育。說起來我和外子身邊有孩子的朋友,不是博導,就是教授,男的風神俊秀,女的溫柔賢惠的不在少數,按意淫應該是能教出非常可愛的小朋友的配搭。可是這種毫無依據的文科生推理,在我們對身邊朋友進行了淺顯的考察之后,就徹底幻滅了。
被我們考察的第一個母親是外子的導師。導師出身名門,學術地位不在話下,政治地位嘛,現在是全國政協委員。讓她非常得意的小兒子在美國夢工廠做特效,好像算是比較成功的類型了。我們是抱著高山仰止的心情去和石老師談起她的孩子的,其實是想學習怎么做父母。石老師得意地說:“我今年春天去美國看他,帶著抹布、洗滌劑。因為我知道他一個單身漢,又和一幫藝術家混在一起,肯定不會好好過日子。在他家的4天,我天天跪在地上給他擦地板,走的時候,房間煥然一新。”聽到這里,我和外子就被燒焦了,心里默默地念:“我才不要60歲的時候還給那個死孩子擦地板呢!”
第二個,是不到40歲就博導了的羅老師。羅老師長得寶相莊嚴,語速比常人慢了1倍,非常嫻靜,我和外子以前都很喜歡她。可能她不該給孩子起名叫“羿弓”這個如此火爆好斗的名字。9歲的小朋友一刻都停不下來,到我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拆了我的古董變形金剛,然后又搗毀外子的破書桌,隨時霸占我們的iphone玩手機游戲,并且對我家的寒酸表示了露骨的高度的鄙視。當我們提議吃龍蝦給他們接風,羅老師以中國式客氣表示她請客感謝我們接待的時候,小朋友用極高分貝大聲制止了他母親:
“憑什么啊?!”我和外子當場又石化了。
看來接受過精英教育的老師們,精英的只是專業那一部分,怎樣成為好父母,和受教育程度似乎不太相關。夏天去巴厘島的時候,我們的團友中有一個風姿綽約的母親,帶著一個10歲的男孩。她的臉上雖然有皺紋,但依然美得很醒目,而且,她身上的獨身女人的味道,也讓她很醒目。穿著翠綠的比基尼躺在沙灘上發短信,腳上環佩叮當地系著五彩珠鏈,隨時都在給一個人發短信,偶爾也會接電話,喜不自禁,孩子則對著電話叫“爸爸”。一切的跡象都讓人懷疑她是有錢人家的外室。我和外子一邊感嘆一個年過四十的外室的人生,一邊羨慕她對孩子的成功教育。小男孩雖然才10歲,走到哪里都幫媽媽拎包,進出的時候會給后面的人開門,就算是在飯桌上,也會留意身邊的人需不需要吸管和茶水,然后像大人一樣,自然地為人服務。實在是一個教養很好,又懂得關心人的孩子,完全沒有獨生子女身上、包括我和外子都有的嬌氣與自私。直到最后一天,我們和這對母子一組打水仗輸了,小男孩撫了撫眼鏡,認真地總結經驗說:“嗯,早知道漂流要打水仗,我們應該上船之前賄賂那幾艘船的教練,這樣我們就不會輸了。”我和外子相視啞然,心里不約而同都得出一個答案:這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爸爸,肯定不是煤老板,應該是京城里的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