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以假亂真的能力

藝術品的價值是由它的美學質地決定，還是由那些著名大師的簽名所決定的呢?

1947年，倫敦考陶爾德畫廊購買了一幅《圣母子圖》，這幅畫以文藝復興時期常見的模式，描繪憂郁而美麗的圣母。專家們認為這幅顏色鮮麗的木板畫是意大利畫家波提切利的真跡。因此，作為鎮館之寶，掛在了考陶爾德畫廊最醒目的位置。

但不久之后，英國藝術史家克拉克就發現圣嬰的臉看起來太像美國好萊塢30年代的性感女星珍·哈露了。哈露可是在波提切利死亡400年之后才出生的，因為這種相像太不可思議，引來了學者們更進一步的調查。調查的結果簡直令考陶爾德畫廊顏面掃地，這幅畫原來出自意大利天才造假者吉恩蒂(UmbertoGiunti)之手。于是這幅《圣母子圖》從最醒目的位置上撤了下來，從此之后就躺在了暗無天日的地下室里。

隨著測試、掃描顏料和帆布技術的發展，再加上歷史知識的空前積累，現在各博物館的館長們在判斷一幅畫是真品還是贗品問題上，都更有科學依據了。而贗品現在也能重見天日了。

近日，倫敦的英國國家美術館舉辦了一場名為《仔細檢查：偽造、錯誤和發現》的展覽，該展覽用40件贗品畫作，證明在藝術世界里，造假高手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即使是最有威望的藝術品專家也難免被騙。有些人認為，現在贗品占到整個藝術品市場的40％左右。

倫敦國家美術館并不是近年來唯一關注贗品和造假者的博物館，美國康涅狄格州的布魯斯博物館早就組織過類似的展覽。英國國立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也展出過一些造假者的作品。

縱觀歷史，其實人們對仿冒品的態度隨著藝術趣味的改變一直在變。在照相機還不能輕松地海量復制照片之前，藝術家快速模仿其他成名大家的作品，被認為是在復制和傳播偉大的藝術，因而得到人們的贊譽。那時候的模仿者和現代的有意造假者也很不相同。后來“復制”就變成了一個很負面的詞。但現在人們意識到，這些贗品同樣表現了嫻熟的技巧和高超的藝術。博物館重新把那些贗品掛在墻上也不太那么尷尬了。2009年，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還故意夠買了幾張有爭議的小幅中世紀手稿。

在所有偽畫中，最著名的要數《基督在以馬忤斯》這幅畫了，它曾被認為是17世紀荷蘭最偉大的藝術家維米爾的杰作。其實它的制作者是漢·凡·米格倫，除了維米爾的畫風，他還完美地偽造出百年名畫特有的裂紋和硬度。在二戰快結束的時候，米格倫被控把國寶“維米爾”賣給德國空軍元帥戈林，他這才承認是他自己仿制了這些古典杰作。然后他在牢房里面又畫了一幅“維米爾”來證明，那些所謂的“維米爾”都是他自己畫的。但米格倫的耶穌畫得太好了，太像維米爾了，所以即使是在他承認之后，一些人仍然認為這畫是真品。

米格倫的耶穌引出了這樣一個問題：藝術品是由它的美學價值還是由那些著名大師的簽名所決定的呢?為什么曾經得到高度評價的畫作，僅僅因為被證明并非大師的筆跡就被扔到地下室去，只有在專門為贗品舉辦的展覽才可以露一下臉?贗品的美麗是否可以壓倒它變化莫測的出身之謎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確定一點：那些模仿者也許仿造的技巧高超，但是缺乏獨創性，而對一個偉大藝術家來說，技巧和獨創性兩者缺一不可。像維米爾這樣的大師的偉大之處，不僅在于他們可以畫出優雅的作品，更在于他們運用畫筆的方法與他之前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因此，贗品真正的問題在于它們混淆了歷史記錄，對于藝術史來說贗品就是對大師藝術風格的扭曲。

然而造假者依然在我們中間，1993年，約翰·邁亞特和他的同伙約翰·德魯在英國以造假罪被告上法庭。德魯制造了大量的檔案資料讓邁亞特模仿的夏加爾和賈柯梅蒂的作品被認為是真跡。他們的偽作賣給了無數不明智的收藏家、畫廊和博物館。

長遠來看，所謂的以假亂真其實是不可能的，所有的偽作都會留下被制造出來的那個時間的印記，隨著時間的流逝會變得更加明顯。在基恩蒂的例子中，僅僅是因為畫中人太像一個好萊塢明星而露出了馬腳。但是還有多少今天被認為的是大師的杰作，會在明天被發現不過是偉大的贗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