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歸來與國人的勢利眼

在指責日本不道歉、不正視歷史的同時，我們是不是也要反省一下自己的歷史觀?

近期，網上的一則消息讓我震驚無語：崔永元策劃并出品的32集紀錄片《我的抗戰》無人問津，由于電視臺都不愿出手，只能在網上點擊收看，囊中羞澀的節目組數月前就已停發工資。

65年前的國殤，竟然遭遇如此冷漠的“拒絕記憶”?這些耄耋“老兵”，當年奉獻青春熱血、甘拋頭顱的風華少年，如今卻在收視率與廣告的收益需求之下遭遇了這種尷尬的拒絕!這一點，恐怕作為電視主持的崔永元自己也始料未及。

我們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民族?如果我們自己的歷史觀這樣“勢利”和實用主義，那我們在“九一八”、“七七事變”、抗戰勝利周年等紀念日的時候，無論政府還是民間團體所作出不小規模的紀念，還有什么意義?!

每年“8·15”日本戰敗紀念日時，我們總盯著日本朝野的舉動，唯恐他們置歷史真相于不顧，悍然參拜供奉有軍國主義亡靈的靖國神社，要求他們真誠反省。一旦參拜，中國人定會舉國憤慨：你們嚴重傷害我們的感情、破壞中日關系政治基礎，到底居心何在，持的是怎樣的歷史觀!

日本“持的是怎樣的歷史觀”?問得太有分量了。我想，這話也應該拷問一下我們自己。

一個不忘歷史的民族，是讓人敬畏和值得尊重的民族。一個不尊重歷史的民族，也是沒有明天和未來的。

9月13日，日本外相岡田克也代表政府，為二戰時期的非人道暴行向邀請訪日的90歲的拉斯特-塔尼等美軍巴丹戰俘老兵道歉。依筆者所知，這是繼去年5月日本駐美大使藤崎一郎之后的第二次道歉。早在一個月前的《日韓合并條約》簽署100周年之際，日本首相菅直人就稱，對日本過去在韓國的殖民統治表示“深切的反省和由衷的歉意”，并承諾向韓方交還原屬于朝鮮王朝的文物。

日本人向韓國人和美國人道歉，就是不向遭其侵略最深的中國人道歉，除了其蓄意討好日美韓同盟的政治考量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因素呢?我覺得，中國人實用的歷史觀與模糊的生命意識也的確是一個大大的問題。

韓國人是非分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以及戰后多年清算韓奸的舉動，讓我們由衷地敬畏。美國人盡管有各種各樣的虐囚舉動令人不齒，但是我相信，每一個看到莊重肅穆的美軍陣亡者(無論是對外侵略或因反法西斯戰爭而死)墓園的人，都會為他們對自己國民人性的關懷和生命的敬畏而震撼。而且，與崔永元的遭遇相反，無論是張純如的電影《南京》，還是美國歷史頻道的《高清二戰》紀錄片，都有很好的收視率和轟動效應。

再看我們對日本態度。促日本人反省。這話無疑是對的，因為日本軍國主義給我們帶來深重的民族災難。但是，對防患于未然而言，它只是說對了一半。那就是——既然戰爭是在中日之間進行的，那么我們恐怕不能只要求“加害者”一方“勿忘”歷史，還應該要求作為“受害者”一方的我們“牢記住”歷史。

現在看來，“遺忘”歷史的并不僅限于“擅長健忘”的日本人，其中也有我們中國人自己!戰爭過去多年，我們至今也還沒有統計出一個較為詳細的抗戰陣亡數字!至今也沒有建立一個涵蓋各黨各派的國家級抗戰紀念館!這對同樣付出慘重代價的國民黨弟兄該如何交代?我們的下一代又該如何認識那段慘痛歷史?我們大聲呵斥參拜靖國神社的日本人要正視和反思歷史，難道就不覺得有些氣短嗎?

指責日本人不尊重歷史，我們自己又在干些什么呢?我們有沒有反思八國聯軍時期為何出現為聯軍服務、攻打自己祖國、殺害自己同胞的中國人；抗戰時期偽軍、漢奸多如牛毛，有如過江之鯽，趕不盡、殺不絕，這又是為什么?在今天商品大潮的沖擊下，我們至今還有多少人會主動在清明節去冷清的烈士陵園祭掃和憑吊?相反，烈士家屬的撫恤金不到位，采某抗戰遺址或文物遭毀壞等刺耳的消息倒不斷傳來……

這一切的一切，實在是值得我們去掩面沉思。好好地想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