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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佬肉

2010-12-31 00:00:00滕肖瀾
文學與人生 2010年11期

這是個很小很小的島國。

四周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從地圖上看,像在水里投了一粒芝麻。島上四季如春,物產豐富。很久以前,當這里還是個荒島時,一群不知從哪兒來的人漂泊到此,打漁,砍樹,種田,一代一代地繁衍下來。他們有勤勞的雙手,還有與生俱來的智慧。一年年過去,荒島變良田,成了肥沃的家園。土地變了樣,房子變了樣,食物變了樣,衣服變了樣……人的心也跟著變了樣。太陽升起來,又落下去;月亮升起來,又落下去。漸漸地,他們胸腔里跳動著的,不再是漁民的心、樵夫的心,也不再是農夫的心——變成了獵人的心。拿著武器,捕獵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包括人。他們無師自通地懂得“優勝劣汰”這個道理。勤勞和智慧是獵人銳不可當的幫兇。幾十年前,有人在小島東南的山頭發現一個泉眼。這不是普通的泉眼。里面的泉水,經過幾百億年的地下自然凈化,含有豐富的礦物質和微量元素,喝了可以延年益壽,比石油還珍貴——泉眼成了金礦,采之不盡。于是,獵人們把捕獵升級為戰爭,用轟炸機、沖鋒槍,還有核武器。戰爭延續多年,最終以一方勝利而告終,獵人頭目成為島國的總統。失敗的那方轉入地下,三十年來,從未停止過反擊。這個國家,像一個身體不大好的人,時常會生些小病,過一陣子好了,再過一陣子又生病了。好了又病,病了又好。這么反反復復,有了些免疫力,卻總是不踏實,提心吊膽的。

咕佬肉是個男人的名字。他四十來歲,沒有結婚,也沒有親戚,一個人住一套房子,養一條沙皮狗。黃昏的時候,人們常見他倚著門,狗蜷縮在他腳下。夕陽的余暉灑在地上,再反射上去。人和狗,都被鍍上一層金色,神情也是一樣的落拓,像幅色彩簡單的畫。他本來應該是有正經名字的,可他喜歡吃咕佬肉,喜歡得不得了。發薪水那幾天,他總要給自己弄碗咕佬肉吃。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飄到鄰居家的窗戶里。漸漸地,人們忘了他原來的名字,直接叫他“咕佬肉”了。

咕佬肉在機場當巴士司機,是專門擺渡用的巴士。停機坪離候機樓有一段距離。登機時,巴士將旅客送到飛機邊上。飛機落地后,再把旅客送到出口。咕佬肉中學畢業進的機場,干了有二十年了。小島機場的客流量并不是很大,因此工作很空閑。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安靜地坐在那里,看窗外機坪上的飛機。一架飛機起飛了,很快地,另一架飛機又落地了。一架接著一架。發動機轟隆隆的聲音讓他的耳朵很不舒服,雖然戴著耳塞,還是感到鼓膜在振動。這幾年他的聽覺明顯下降了,別人跟他說話時要扯著嗓子才行。上周,阿農讓他去接一個備降的航班,他沒聽清,結果跑錯了機位,航班延誤了半小時。阿農是巴士組的調度員,脾氣很壞,訓起手下來像訓灰孫子。他罵咕佬肉是天底下最笨的豬,還罰了他兩個月薪水。咕佬肉不怕挨罵,怕的是兩個月領不到薪水。沒錢他就不能吃咕佬肉了。他要是有一陣吃不到咕佬肉,心里就會發悶、發慌。咕佬肉是個節省的男人,除了偶爾吃幾頓咕佬肉,再抽上幾根煙,便沒有其他嗜好了。

每天上班前,咕佬肉先要到瞎眼老頭那里買煙。瞎眼老頭六十多歲,駝背,在樓前搭個香煙攤過活。瞎眼老頭本來是有兒有女的。十幾年前的一天,他們一家人去動物園玩,途中,公共汽車發生爆炸,是人體炸彈。妻子和一雙兒女當場喪命,他的眼球被炸飛,成了瞎子,孤零零地活到現在。他似乎不懂得和氣生財這個道理,相反地,對每個來買香煙的人都很兇,語氣刻薄得要命,好像大家欠了他什么似的。因此生意冷冷清清。只有咕佬肉天天光顧他。咕佬肉笑瞇瞇地聽他抱怨,諸如天氣不好、屋頂漏雨、政府稅收太高、電臺節目太枯燥,等等。瞎眼老頭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惡狠狠地扔過去一包煙,說:“親愛的老光棍,佛祖保佑你今天不會出車禍。”他信佛,初一和十五都在家里燒香。咕佬肉說聲“謝謝”,把錢放在他手心里。他空空如也的眼眶,總是很倔強地對著天空,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厭惡,一會兒鄙夷,好像周圍的事情他全能看見。咕佬肉抽煙不多,一周才抽一包。大部分時候,他都會把瞎眼老頭給他的煙放回去。他動作很快,然后說聲“再見”,便走了。

冬季是旅游淡季,旅客更是少得可憐。有個航班居然只有五名客人。咕佬肉幫著把其中一個腿腳不便的歐洲老太太扶下巴士。老太太給了他五美金的小費。按規定司機是不能收小費的。咕佬肉瞞著阿農。如果被這人知道,那么接下去兩個月他又吃不到咕佬肉了。巴士班沒有人不怕阿農。事實上他們也不是沒有報復過。阿農常把他的傻兒子帶到機場玩。這個十五歲還經常尿床的小子,連一加一等于幾都不知道,唯一感興趣的事就是到機場來看飛機。他可以從早上一直呆呆地站到晚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窗外的飛機。阿農不知給了保安什么好處,保安居然睜只眼閉只眼。司機們到上級那里告阿農的狀,阿農為此差點丟掉飯碗。可是很快,傻小子又進來看飛機了。阿農半真半假地警告大家:誰再跟我過不去,我就卸他一條胳膊。誰也不會拿自己的胳膊開玩笑,何況阿農的姐夫是警察,得罪他對自己沒一點好處。換衣服時,咕佬肉把五美金飛快地放進外套口袋。阿農冷冷地朝每個人看。目光掃過咕佬肉時,咕佬肉笑笑,打了個哈欠。

下班路上,咕佬肉經過珠寶店,想起紅艷艷曾求他給她買一條珍珠項鏈。他走進去,看柜臺里那些珍珠項鏈。太貴了,隨隨便便一條就抵得上他一個月的薪水。咕佬肉轉了一圈,什么也沒買。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小鋪里,他用五美金給紅艷艷買了一條鍍銀的項鏈。店主問他,是送給妻子嗎?他說,不,是情人。店主聳聳肩,笑道,噢,那你可真是有點吝嗇了。你至少應該買一條純銀的項鏈。咕佬肉也笑了笑,說,雖然是情人,可是也跟妻子差不多。你知道嗎,我們認識的時間足夠生八個孩子了。

紅艷艷當寡婦的年頭幾乎是她歲數的一半。當年她興致勃勃嫁給一個木材行的小業主,以為能夠一輩子衣食無憂,誰知結婚不到一年,丈夫就病死了,連個孩子也沒有給她留下。她除了一張還看得過去的臉蛋之外,什么也沒有。如果不是遇見咕佬肉,她多半已經是個妓女,靠出賣自己為生了。

紅艷艷每月從咕佬肉那里拿一筆生活費。她在床上是個很不錯的女人,相當的知情解趣。她給他做咕佬肉吃。她做的咕佬肉非常好吃,連飯店里都做不出她那樣的滋味。所以咕佬肉就離不開她了。紅艷艷的嘴唇有些厚,撒嬌的時候嘴嘟著,常年涂著鮮艷的口紅,很性感。她只要一嘟嘴,咕佬肉就知道她有事求他了。要錢,要衣服,要首飾。這些還不要緊,咕佬肉怕的是她纏著要和他結婚。咕佬肉不想結婚。很久以前,咕佬肉就對自己說,不能結婚,這輩子都不能結婚。他下這個決心的時候,胸腔里滿是熊熊的火焰,熾熱得很,壯烈得很,把所有東西都燒盡了。他是個隨時待命的戰士,從那以后的每一天,其實都是多出來的,都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天。每天看見太陽升起來,他便要感謝老天爺。他還活著。

咕佬肉把鍍銀的項鏈拿出來,紅艷艷先是驚叫一聲,搶過去仔細看了看,立刻便失望了,說:親愛的咕佬肉,我跟你說過,我要一條珍珠項鏈。咕佬肉說:這條你戴著會更好看的。紅艷艷讓他給她戴上,在鏡子前照了照,說:我還是更喜歡珍珠項鏈。咕佬肉沒有吭聲,默默地坐到床沿上。看她鼓鼓囊囊的胸,還有紅潤飽滿的嘴唇。眼里的意思很明顯了。紅艷艷嘆了口氣,說:你像是一個喂不飽的孩子。咕佬肉笑笑。紅艷艷說:可你卻不肯跟我結婚。咕佬肉還是笑笑。紅艷艷看了他一會兒,抱住他,朝他嘴唇狠狠地親了下去。與此同時,他的手也放在了她的胸口上。

咕佬肉和紅艷艷躺在床上。紅艷艷說:我愛你。咕佬肉沒說話。紅艷艷問他:你不愛我嗎?咕佬肉聳聳肩。紅艷艷傷心地說:

“我這么愛你,你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

咕佬肉拿起床邊的書看。很快地,紅艷艷睡著了。她的睫毛上有一顆淚珠。咕佬肉在她的睫毛上親了一下,把那顆淚珠吻干了。咕佬肉把手從她頸下抄過去,摟著她。他靜靜地看著這個女人。胸口有什么東西在涌動。他確定——他是愛她的。咕佬肉長長地嘆了口氣,把燈關了。

第二天,咕佬肉看著太陽從東方升起,像個嫩紅的咸蛋黃。又是一天了。他還來不及感謝老天爺,便在他的信箱里收到一封信。信封上什么也沒寫,只是印了一只老鷹的圖案——老鷹的嘴是粉紅色的,一邊翅膀被繩子綁住。咕佬肉看到這個圖案,便呆住了,像個木樁那樣一動不動。他感到全身血液齊刷刷地向頭頂涌去,不自覺地把拳頭握緊——就像當年他和母親在街頭討飯,幾個地痞把母親拖到巷口扒她褲子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握緊了拳頭。那時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為了活命,他當過小偷,當過騙子,甚至用小刀斬斷了一個女人的手掌,只因為那女人死拽住自己的包,不讓他搶。那是小島上最混亂的一段時期。

咕佬肉上次見到這個老鷹圖案是在二十年前,他剛中學畢業,也是這樣一個信封,里面寫著他接下去應該做的事——去機場工作,熟悉機場環境,然后——待命,“STAND BY”。信件最后用了英文。咕佬肉沒有權利選擇。如果不是他們,他早就餓死了,尸體將凍僵在馬路上。還有他母親,被人輪奸后倒在血泊里的場景,他永遠也忘不了。他恨極了。給他飯吃的那些人,衣服上印著老鷹圖案的那些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因為觸怒了上天,總統是個魔鬼,他不該當總統,只有把他消滅,把他的王國消滅,一切才能恢復平靜。”他們的語氣有著咒語般的詭異,同時也充滿了不可名狀的力量。

四十歲的咕佬肉,再次收到了印有老鷹圖案的信件。他拿著信快步回到家,把門反鎖上。拆開信,他看到了里面的內容:

“三天后,將炸彈帶進機場,交給一個坐飛機的人。然后——蒸發。”

咕佬肉看完信,點燃一根火柴把它燒了。

他坐在沙發上。從上午一直坐到晚上。連飯也沒吃。沙皮狗在他腳邊繞啊繞的,時而拿舌頭吻他的腳面。他不停地抽煙。這一天里抽的煙,比他過去一年抽的還要多,抽得嗓子都發苦了。咕佬肉抽著抽著,忽然笑了,連他都不曉得自己為什么笑。他不停地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咕佬肉對自己說:老不死的,你只有三天的命了,你只能活三天了,看,這多好笑。你等了這么多年,現在終于要去死了。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呵呵……呵呵……呵——咕佬肉笑著笑著,喉嚨一下子干了,笑聲戛然而止。

咕佬肉請了兩天的假。阿農很不滿意,對他說:你居然請假,人手本來就很緊張了,你怎么能——咕佬肉打斷他道:你說得不對,現在是淡季,一天才七八個航班,人手一點兒也不緊張。阿農瞪著他:你是在跟我頂嘴嗎?咕佬肉搖頭,說:我沒有跟你頂嘴,我只是在講道理。難道你認為你講的每句話都是對的嗎,你又不是皇帝。就算是皇帝,也不是每句話都是對的。阿農看著他,兩條眉毛豎起來。咕佬肉收拾東西要走。阿農在他背后大聲道:喂,你是想造反嗎?咕佬肉頭也不回:別說什么造反不造反的,我說了,你不是皇帝。

咕佬肉到瞎眼老頭那里買煙。剛巧下起雨來,瞎眼老頭動作慢,來不及收攤,香煙全濕了。瞎眼老頭抬頭對著天空,用最難聽的話咒罵老天爺。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像兩根鋼條在爐中碾過,發出咂咂刺耳的聲音。雨越下越大,他全身衣服很快便濕透了,頭發滴滴答答滴著水。咕佬肉撐著傘走到他身邊。

他問:是誰?咕佬肉說:你好,我來買煙。瞎眼老頭嗄聲嗄氣地說:難道你也瞎了嗎?沒看到我的煙全被雨弄濕了?咕佬肉說:拿回去在太陽下曬一曬,味道沒什么兩樣。瞎眼老頭問:你看到太陽了嗎?咕佬肉笑了,說:沒看到,可它早晚會出來的。

咕佬肉邀請瞎眼老頭到他家里避雨。瞎眼老頭問他:你家有酒嗎?咕佬肉說:有,還有香噴噴的咕佬肉。瞎眼老頭說:好,那就給你個面子。

咕佬肉從酒柜里拿出一瓶十幾年的葡萄酒,倒了一杯給瞎眼老頭。瞎眼老頭嘗了,說:味道還行。咕佬肉端了一盤咕佬肉出來,說:喝葡萄酒應該吃牛排,可你知道,牛排太貴了。瞎眼老頭擺擺手,說:牛排留給那些天殺的有錢人吃吧,我們吃咕佬肉就可以了。不過,光吃肉有點膩,你能不能再弄點蘆筍或者卷心菜?我雖然是個又窮又瞎的人,可我很注意營養搭配——再給我倒一杯酒。

瞎眼老頭在喝下第四杯之后,臉色開始發紅,鼻尖那里亮油油的。他說:

“很久沒喝這么好的酒了,托那些混蛋的福,這些年我只能喝最蹩腳的啤酒,像洗腳水一樣咸不咸淡不淡的玩意兒。”

咕佬肉又給他倒了一杯:“喝吧,先生。只要你愿意,可以喝個夠。”

“只有你還叫我先生,”瞎眼老頭咂了咂嘴,說,“別人都叫我老瞎子,只有你,好心的老光棍,還叫我先生。你每天買我的香煙,可我知道,你從不把香煙帶走,我雖然瞎了,可心里清清楚楚。佛祖會保佑你的,你一定會長命百歲。”

咕佬肉笑笑。

“為什么還不結婚呢?”瞎眼老頭問他,“有個體貼的妻子你會很快樂。”

咕佬肉還是笑笑。

瞎眼老頭有些醉了,話越來越多,絮絮叨叨的。他回憶起十幾年前的那場爆炸。

“前一分鐘還很安詳,好像什么都不會發生,轟的一聲,世界就完全變了。那聲巨響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幾乎要把我的耳膜震裂了。我的眼珠像子彈那樣飛快地射出去。我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掉在我身上,圓鼓鼓的。我的眼珠沒了,只好用手摸,我摸到鼻子、嘴巴、頭發——是人的腦袋。我的妻子,還有那對雙胞胎兒女,我的寶貝,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尸體在哪里……我看不見,什么都看不見,從那天起我就成了瞎子、鰥夫、沒兒沒女的可憐蟲——”

瞎眼老頭說到這里,喉口發出低沉的咕嚕聲,像刷牙時拿水在喉嚨口打轉。他停下來,握著酒杯。他的眼睛,像是什么都看不到,又像是在狠狠地瞪著誰。咕佬肉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臉上肌肉在微微發抖。

咕佬肉按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

“就當是一場噩夢,”咕佬肉溫言道,“已經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瞎眼老頭痛苦地揪著頭頂幾根花白的頭發。

“佛祖說,前世作了孽,今世才會受苦。那么,我今世受夠了苦,把孽債還清了,下輩子是不是就不會再受苦了?”

雨停了,咕佬肉把醉成一攤爛泥的瞎眼老頭送回家,扶到床上,替他蓋上一條毯子。咕佬肉站著看了他一會兒,從口袋里摸出幾張鈔票,放在他的枕頭邊。

“我再也不能買你的香煙了。再見,我的朋友。”咕佬肉輕聲道。

他走到外面,太陽露出大半張臉,陽光灑到濕濕的馬路上,泛起金黃色的一點、一點、又一點。空氣里含著溫潤的水汽,路邊的花和草經過雨水的滋潤,紅的更艷,綠的更翠。咕佬肉買了份報紙,走進一個街心花園。

“我該干點什么呢?”咕佬肉琢磨。他只有三天的命。三天后,他就會像樹葉上的雨珠一樣,蒸發,消失。人們將再也看不見他。他們會漸漸忘了這個喜歡吃咕佬肉的有點傻乎乎的男人。紅艷艷也許會哭得挺傷心,但哭夠了,她會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去找新的男人。這很正常。她要活下去,就必須這么做。

咕佬肉在長凳上坐下。這時他看見一個高個子男人走過來。他邊走邊四下里張望,像是在找人。咕佬肉見到他手里的包裹,心跳開始加速。與此同時,男人也看見了咕佬肉和他手里的報紙。男人沒有遲疑,徑直朝他走來。

男人走近了,干咳一聲,在他旁邊坐下。

“天氣不錯。”男人抬頭看天。

“對,可遲早會變天的。”咕佬肉跟著說。

“是雷陣雨,還是下冰雹?”男人問。

“只有天知道。”咕佬肉咽了口唾沫,說。

說完這幾句,男人便走了,留下那個包裹在長凳上。咕佬肉用報紙蓋住包裹。他朝四周看,不遠處幾個孩子在踢腳,一對戀人相擁著熱吻,還有兩個年輕媽媽抱著嬰兒在說話。——沒有人留意他。

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把球踢到馬路上,撿球時差點撞到疾馳而過的汽車,刺耳的剎車聲劃破天際。他們并不在意,嘻嘻笑著,跑開了。咕佬肉發現其中一個男孩長得跟自己有點像,臉長長的,洋蔥鼻,嘴唇很薄。咕佬肉的母親生前是個美人,當年咕佬肉的父親花了不少心思才追到她。咕佬肉長得更像父親,那個整天喝醉酒就打女人的賭鬼,最后死于肝癌。醫生說他的肝被酒精泡得像一塊發霉的饅頭,上面長滿了綠毛。咕佬肉的母親帶著兒子以撿垃圾為生,常常幾天也吃不到一頓飽飯。那時咕佬肉晚上睡覺夢見最多的就是雞腿、牛排,還有巧克力。

咕佬肉輕輕嘆了口氣。

年輕母親懷里的嬰兒哭了。清秀的少婦坐下來,輕輕拍著孩子,親他的臉頰。她的手指細細長長,她的嘴唇紅紅潤潤。孩子漸漸停止了哭鬧,睡著了。一縷微風吹過,少婦額邊的劉海垂了下來,她抬手將它撩到耳后。她看著懷里的嬰兒,嘴角帶著滿足的微笑,足足看了十幾分鐘。那張小臉,仿佛永遠不會看厭似的。

花壇邊的那對戀人像是有些不愉快。年輕姑娘漲紅了臉,要走。青年搶上抓住她的手臂。姑娘掙不掉,拿另一只手去扳,結果這只手也被抓住了。青年趁勢將她整個人抱住了。姑娘的臉漲得更紅了,像花壇里那朵最艷最紅的花。兩個年輕人相互依偎著。姑娘額頭有一根俏皮的發絲鉆進青年的鼻子,青年用手去揉,揉了幾下,還是沒忍住,側過身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這時咕佬肉也打了個噴嚏。他從小就對花粉過敏,到了春天皮膚會發疹子,還常常無緣無故地打噴嚏。咕佬肉連著打了幾個很響亮的噴嚏。周圍的人都朝他看。咕佬肉掏出手帕擦鼻子,邊擦邊朝他們點頭示意。

天邊出現一道彩虹。彎彎的,像姑娘脖子上的圍巾。周圍的人抬起頭看。咕佬肉也看,瞇著眼看。鼻尖觸到清新的泥土的清香,陽光透過一層薄薄的水汽折射下來,千道萬道霧蒙蒙的白亮亮的線。天地都像是經過了洗禮。好美啊!

嬰兒在母親的懷里笑,踢球的少年們咯咯咯帶點狂野地笑著,姑娘羞怯地笑,小伙子爽朗清脆地笑。咕佬肉也在笑。他的笑容,是慢慢滲出來的,輕輕的,小心翼翼的。仿佛是為了與周圍的環境搭配,不笑不行似的。

咕佬肉想:多美的花園啊,多幸福的人們啊——可只要一枚炸彈,不用多,一枚就夠了,一切都會變樣。母子、戀人、朋友,也許一同死去,也許留下一個兩個,孤零零地,在這世上傷心。死了固然可憐,可活著的人,會比死人更痛苦。無盡的歲月會將人慢慢蠶食,陪伴著的,只有漫長的可怕的回憶。

咕佬肉有些感慨了。

破壞是最容易的。再美再好的東西,只需短短幾秒鐘,便能毀了它。

從花園出來,咕佬肉轉到一條清靜的小街上。一股香烤里脊和黑胡椒牛排的味道,順著風,飄到他鼻子里。他有些餓了。抬頭看旁邊的餐廳,猶豫了一下,他走了進去。穿制服的侍應生很禮貌地為他開了門。

“下午好,先生。”侍應生微笑著說。

“下午好。”咕佬肉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拿過菜單,上面的價格讓他有些遲疑。他很少光顧這種裝潢精致的餐廳。發薪水或是心情好的時候,他最多是找一家小飯館,點一兩個惠而不費的小菜,再叫一瓶便宜的酒,慢慢地吃喝。這里一道菜,夠他平常吃五份咕佬肉了。

咕佬肉點了一份鵝肝配牛排,一份龍蝦湯。

侍應生把菜端上來時,咕佬肉先是看了一會兒,看盤子邊點綴用的小胡蘿卜雕刻成的花,牛排面上徐徐冒出的熱氣,還有龍蝦湯里一圈一圈的奶油。他仔細地看了幾分鐘,才開始吃。他吃得很慢很慢,每一口都要反復咀嚼。他的表情端正得近乎肅穆,仿佛不是吃飯,而是在進行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咕佬肉拿小勺舀湯喝。每喝一口,他都想——這是我這輩子吃得最好的一頓,也是最后一頓了。可我的母親,苦命的女人,到死也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

紅艷艷得到了她一直念叨的珍珠項鏈。

咕佬肉躺在床上,看紅艷艷在鏡子前轉來轉去。她穿上了她心愛的絳紅色的連衣裙,頭發高高盤起,露出雪白的頸脖。她讓咕佬肉為她戴上珍珠項鏈。咕佬肉爬起來,粗手粗腳地給她戴上。項鏈的搭扣纏到她的頭發。紅艷艷輕輕叫了一聲。咕佬肉說句對不起,好不容易才把頭發從搭扣里弄出來。

“漂亮嗎?”紅艷艷擺了一個很迷人的姿勢。

“漂亮得像只孔雀。”咕佬肉回答。

咕佬肉又躺下了。他指指旁邊的枕頭,示意紅艷艷也躺下。紅艷艷把項鏈摘了,衣服脫了,光溜溜地鉆進被窩。咕佬肉摸到她兩個飽滿的乳房,輕輕揉搓著。紅艷艷勾住他的脖子。她說,親愛的咕佬肉,你對我真好。

咕佬肉咕噥了一句,翻身把她壓到身下。他今天的動作有些粗野,幾乎把她弄疼了。他重重地親著她的臉頰、嘴唇、頸脖、胸脯。毛茬茬的胡子扎得她皮膚火辣辣地痛。紅艷艷有些埋怨地看他,他卻像沒知覺似的,自顧自地。

紅艷艷到浴室洗澡去了。咕佬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天花板,呆呆地。一會兒紅艷艷出來了,坐在他身邊,看著他,不說話。過了半晌,才道:

“有什么不開心嗎?”

咕佬肉一愣,搖了搖頭。

“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紅艷艷說,“你看上去和平常不大一樣。”

“沒有,”咕佬肉打了個哈欠,說,“我只是有點累——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常常想起我的母親。”

紅艷艷問:“想吃咕佬肉嗎?我買了一塊很棒的腿肉,非常適合做咕佬肉。”

咕佬肉說:“好的。”

紅艷艷轉身要去廚房,咕佬肉一把拉住她,抱緊她。他聞到她頭發間淡淡的清香,深深地嗅了嗅。你的頭發真香。他道,你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有魅力的女人。

紅艷艷笑了,說:“你的嘴好像抹了蜜。”

咕佬肉也笑了笑。他再次抱緊她——這個女人,圓滾滾長著一身好肉的女人,夏天拿她的肚皮當枕頭,又涼快又結實,她紅潤飽滿的嘴唇,講起話來略帶鼻音的嬌滴滴的聲音,她拎著籃子去買菜時微微擺動的尖尖翹翹的屁股,她向他要錢時那副嗲嗲的又略帶貪婪的神情——他以后不會再有機會看到了。

咕佬肉鼻子一酸,眼淚從眶里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

“我——愛你。”他道。

紅艷艷一愣,以為聽錯了,想松開手臂。咕佬肉抱住她,不讓她動彈。

“我愛你。”咕佬肉又說了一遍。

紅艷艷伏在他懷里,聽到他的心跳聲,她感覺像在做夢。她反手過去摸他的臉,他的頭發、他的鼻子、他的嘴巴。她摸到了他眼角的淚水。

紅艷艷把手指伸到嘴里嘗了嘗——是咸的。她沒有說話,把他抱得更緊了。

兩人就那樣互相抱著,一動不動。

“我也愛你,親愛的咕佬肉。”也不知過了多久,紅艷艷輕聲道。

三天后,咕佬肉又回到了機場。

他上午一共接送了四個航班。回到休息室,阿農在抽煙。按規定辦公室是不允許抽煙的,可阿農從不管這些。咕佬肉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阿農抽的是萬寶路,很嗆人。休息室里有個同事感冒了,不停地咳嗽。咕佬肉對阿農說:

“你沒聽見小金在咳嗽嗎?把煙掐了吧,他在生病。”

阿農抬起頭,皺著眉看咕佬肉,像不認識這個人似的。

“我覺得你最近有點不正常,”阿農說,“你吃錯藥了嗎?”

咕佬肉搖搖頭,說:“我沒有吃錯藥。吃錯藥的是你,你總是這么喜歡欺負人。你覺得很快樂嗎?看到別人難受,你很快樂是嗎?”

阿農朝咕佬肉吐了一個煙圈,熏得他睜不開眼。阿農惡狠狠地說:

“你這個豬,我看你是在自找麻煩。你知道得罪我有什么后果嗎?”

咕佬肉滿不在乎地朝他看。阿農手上的半截香煙忽明忽暗。咕佬肉忽地走過去,一把將香煙奪下,往地上一扔,再一踩。周圍的人都被他這個舉動驚呆了。阿農一只手還做著拿煙的動作,猝不及防地,張大了嘴巴。

咕佬肉蹲下身子,將煙頭撿起,丟進旁邊的垃圾桶。他一句話也沒說,走出了房間。機坪上的風比市區大得多,從四面八方集來,龍卷風似的。咕佬肉的頭發很快被吹亂了。臉頰上隱隱生疼。這時阿農從里面走出來,對他說:

“從明天起,你不用來上班了。”

咕佬肉回過頭,怔怔地朝他看。阿農以為他嚇壞了,得意地說:

“我說過,得罪我不會有什么好處的。”

咕佬肉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阿農被這笑弄糊涂了。咕佬肉又進屋了。他去翻航班記錄本,看到下午兩點五十五分出港的三三八航班,預計人數是一百零五人——咕佬肉蹙起眉頭,這是今天所有航班中旅客人數最多的一架。他本來還以為不會超過七十人。

忽然,阿農在他身后重重推了一把。他沒提防,額頭撞到桌子上,立刻便腫起一個大包。咕佬肉轉過身。阿農壞笑著說:哦,真抱歉,我沒站穩。咕佬肉看著他,心情在那一刻變得非常糟糕。

飛機的轟隆聲再一次在耳邊響起。咕佬肉很想把手中的茶杯向阿農扔去,即便扔得他血流滿面也沒關系,反正明天他咕佬肉就不在這個世上了。他可以狠狠地出口氣。他是個沒有錢也沒有權的可憐蟲,但當他豁出去什么都不在乎的時候,便能夠狠狠地反擊。咕佬肉想起他的主人,手執老鷹圖案的那些人——正因為他們一無所有,是活在地下見不得光的人,所以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報復、破壞。是的,破壞真是很容易的。那一時的快感,銷金鑠骨,比原子彈爆發的能量還要大。

咕佬肉沒有扔。他端起茶杯,只是喝了口水,便放下了。

兩點二十分。三三八航班開始登機。咕佬肉坐在駕駛座上,看著旅客一個個朝車上走來,有白皮膚、黃皮膚、黑皮膚,有老人、青年、孩子。他們拎著或大或小的行李,三三兩兩,坐著或是站著。咕佬肉注意到不遠處一個女人一直朝自己看,神情有些古怪。她慢慢地走近了。咕佬肉裝作若無其事地把一包東西放在地上。女人似乎有些緊張,車廂里并不熱,可她不停地擦汗。

她站在咕佬肉旁邊的位置,三十多歲,眉目很清秀,皮膚偏黑。咕佬肉知道,她很快會把腳下這包東西帶上飛機。她和這包東西有著共同的名字:炸彈——人體炸彈。機艙口的安檢不會再檢查旅客的行李。所以這次行動應該很順利。咕佬肉看表,兩點三十分。客人還在陸陸續續地上車。

很快,工作人員走出來朝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開車了。

咕佬肉關上車門,踩下油門——這是他這輩子最后一次開車了。他朝旁邊的女人瞟了一眼。她臉上的肌肉在微微抖動。她眼里有著一些大義凜然的東西,可她的身體,卻在不停抖動。咕佬肉忽然對這女人充滿了憐惜之情。此時此刻,他的心和這個陌生女人是相通的。他們都在朝另一個世界走去。一同帶走的,還有車上這些人。咕佬肉腦子里突然出現“劊子手”這三個字。世上沒什么比生命更寶貴的東西了。誰都無權奪走別人的生命,不管是什么理由。這本是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道理——咕佬肉忽然覺得頭很疼,針扎似的疼。

這時,有人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

咕佬肉一看,愣住了——是阿農的傻兒子。他不知什么時候溜上了車。

傻小子咧開嘴,對他笑。“叔叔。”他叫道。

咕佬肉很快反應過來。“你好!”他道,“又來機場玩嗎?”

“是的。”傻小子比他爸爸長得白凈,如果不開口說話,是個相貌很不錯的少年。“你吃過飯了嗎?”他問咕佬肉,“如果沒吃,我口袋里有泡泡糖。”

“我吃過了,謝謝,”咕佬肉說,“你應該待在你爸爸的辦公室。車上沒有什么好玩的。”

“我喜歡車。我爸爸說等過幾年,會給我買一輛車。”

咕佬肉“嗯”了一聲。他沒心思再跟這個傻子說話了。他的頭越來越疼,像裂開了似的。車子緩緩地行駛在機坪上。車廂里回響著旅客們低低的說話聲,還有笑聲。那架波音737飛機停在不遠處,像一只張開翅膀的矮矮胖胖的母雞。

馬上就要到了。

咕佬肉心跳得越來越快,撲通,撲通。

這時,傻小子說:“我想撒尿。”

咕佬肉說:“忍一下,把車開回去就能撒了。”

傻小子直愣愣地說:“我忍不住。我現在就要撒。”

咕佬肉還沒開口,戲劇性的一幕便出現了——傻小子拉開褲子,在車廂上撒起尿來。有個女孩尖叫一聲,車廂里登時一片嘈雜。幾名旅客厲聲呵斥起來。傻小子嚇壞了,哇的一聲,哭了。

咕佬肉看向腳下那包東西。傻小子的尿,不偏不倚,剛好撒在了上面,把它完全澆濕了。一股尿騷味撲鼻而來。咕佬肉眨了眨眼,足足愣了有一分鐘。女人也愣住了。半晌,兩人抬起頭,目光相接,臉上都不知是什么表情,僵住了。

咕佬肉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很疼,不是做夢。

傻小子還在哭,哭得一塌糊涂。他的眼淚混著鼻涕,流下來,落到脖子里,衣服上。咕佬肉從口袋里摸出一塊手絹給他。

只短短幾分鐘,事情便變得完全不同了。像火車的軌道,輕輕一扳,便進了另一條軌道。誰都沒料到的。

傻小子被保安帶走了。旅客一紙投訴信告到上頭,阿農也保不住他。咕佬肉坐在椅子上,看著阿農心急火燎地打電話搬救兵。

咕佬肉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他面前。

“別擔心,那些人不會難為他的。”

阿農朝他看,眉頭皺著,不說話。

回家的路上,咕佬肉給紅艷艷買了一條圍巾。價格不便宜,可他二話不說便買了下來。他哼著小曲,看路邊的花草,踢球的少年,抱著小孩的少婦,還有相互依偎的戀人。只隔了一天,心情卻完全不同了——是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咕佬肉想到“恍如隔世”這個詞,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他還活著。四肢健全,五體通泰。原來活著的感覺是這么好。他沒有死過,卻已經體會到從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那種滋味。

他在瞎眼老頭那兒買了一包煙,給了他兩倍的煙錢。

“佛祖保佑,你還健康地活著。”瞎眼老頭甕聲甕氣地說。

“沒錯。”他笑著回答。

幾分鐘后,咕佬肉打開自己家的信箱。除了一疊報紙,一封信靜靜地躺在那里——信封上印了一只老鷹的圖案,老鷹的嘴是粉紅色的,一邊翅膀被繩子綁住。

咕佬肉愣住了。

手一松,報紙和信都掉在地上。

報紙的本城新聞欄里,報道某區一輛公交車發生爆炸,死傷大半;一所小學里,闖入兩名持槍歹徒,劫持數名小學生作為人質,要挾政府釋放監獄里的一批囚犯,目前已有一名小學生人質死亡;一家舞廳發生離奇火災,安全門被鐵條封死,所有客人與工作人員無一幸免;某菜場一批牛肉被注射劇毒農藥,已有二十三位市民中毒身亡,另有數十位市民未脫離危險……

月亮升起的時候,太陽還隱約有個白晃晃的影子。漸漸地,影子不見了,天空便全黑了。像個巨大的黑銅盔,兜頭把人罩住。密密實實的,連個縫隙也沒有。星星很少,只是稀稀落落的幾顆,若明若暗的。一眼看去,似是黑漆漆的一片,冷不丁地,卻又有幾顆星羞羞怯怯地露出臉來。盯著它看,只一會兒,便又暗了。反反復復的,就是這樣,一會兒給人希望一會兒又叫人心灰。

附:滕肖瀾簡介及近兩年創作年表

滕肖瀾:女,1976年10月生于上海。2001年開始寫作,曾在《人民文學》、《收獲》、《鐘山》、《中國作家》等雜志發表中短篇小說八十余萬字,并多次被《新華文摘》、《小說月報》、《小說選刊》、《中篇小說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等雜志轉載,并入選多種年選。2006年4月出版小說集《十朵玫瑰》。2008年發表長篇小說《城里的月光》。上海作協首屆作家研究生班學員。中國作協會員。

滕肖瀾近兩年創作年表

《傾國傾城》發表于《人民文學》2009年第3期,轉載于《小說月報》、《小說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

《愛會長大》發表于《收獲》2009年第6期,轉載于《小說月報》、《小說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

《美麗的日子》發表于《人民文學》2010年第5期,轉載于《新華文摘》、《小說月報》、《小說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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