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夢空間》:愛比死更冷

9月2日，最近在歐美火得一塌糊涂的電影《盜夢空間》(Inception)將在中國內地上映。作為9月最值得期待的影片，中國影迷可以在影院中欣賞到148分鐘一刀未剪的終極完整版。

好萊塢電影最近有一種趨勢，就是無論處于怎樣文化背景、擁有怎樣審美趣味的人。都能從一部電影中各取所需。拿《盜夢空間》來說，看明星，有萊昂納多和渡邊謙；看劇情，層疊夢境的敘事方式挑戰觀影習慣；看故事的話，纏綿悱惻的愛情是電影里最大的主線；即使是被《阿凡達》寵壞了的觀眾，也可以在該片刺激的特效場面中得到滿足。

1.7億美元的情感片

在這個故事中，擁有獨特能力的人可以隨意進入一個夢，也可以搭建或者改造一個夢，但人們如果想要接近現實，卻要到最深層次的夢中，而要尋找到真相，則必須首先跌入盜夢者的騙局中。

《盜夢空間》這個譯名對《Inception》來說不算是個太壞的翻譯。“盜夢”提示了故事的主線，“空間”點亮了電影的外延。然而，這部電影并不只是一個用特技與傳奇打造的娛樂童話?！癷nception”，在英語里是“開始，開端，起源”的意思，如果直接這樣翻譯，當然有點讓中國觀眾摸不著頭腦，但是翻譯成現在的《盜夢空間》，則毀掉了導演煞費苦心的暗喻：起源。

人們到現在也不能完全了解自己的夢究竟是什么。有的人認為夢是現實的鏡像反映，有的人認為夢是現實的延伸。從導演選擇用“inception”作為片名，我們就可以知道他贊成的是弗洛依德一夢是現實的起源。在這個故事中，擁有獨特能力的人可以隨意進入一個夢，也可以搭建或者改造一個夢，但人們如果想要接近現實，卻要回到最深層次的夢中，而要尋找到真相，則必須首先跌入盜夢者的騙局中。導演克里斯托弗·諾蘭，這個曾經拍攝過無數奇情冒險片的導演，在拍了《蝙蝠俠：黑暗騎士》之后，再接再勵，與007的御用特效師合作，拍攝出了《盜夢空間》?？催@個組合的履歷，很容易讓人以為這會是一部驚悚片。然而，在拍攝手法上，導演諾蘭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古典主義者。他不會像卡梅隆一樣，用電腦去制作一個《阿凡達》的幻境，即使是在《黑暗騎士》中，那6輛最后被毀得體無完膚的“Batpod”摩托，也都是特效師一手一腳真正制作出來的道具。而看片花的時候就已經讓人驚艷的海嘯、爆炸和海邊大樓坍塌的盛景，都是模型與電腦特技相結合的產物。至于《盜夢空間》高潮部分中出現的雪域迷宮，也是他花了3個月時間，在海拔7600米的落基山上建造的真貨。然而，在電影里，這個堡壘迷宮從來都不是真的，它的任務除了迷惑人就是被毀滅?！敖ㄔ臁迸c“毀滅”，是這部影片內外都在親力親為的哲學課題。然而，到底是“建造”還是“毀滅”呢?女主角瑪麗昂·歌迪婭說，在殺青那天，她覺得“所有人的情緒，那些愛啊、感動啊、疲憊啊，都被電影盜走了?！?/p>

不要以為法國人就只會拽文藝腔，諾蘭拍攝的就是一部什么都有的電影，但它骨子里，卻是一部殘酷的感情片。

愛情，人到中年

當意氣風發的小畫家杰克變成了人到中年的盜夢者湯姆，他不會再跳下去了。

萊昂納多最讓人難忘的銀幕初秀其實只有一句話：“You jump，I Jump.”那個時候，他還有點嬰兒肥的臉，笑容痞得恰到好處，藍眼睛壞壞地望著露絲，只有一往情深。這是20多歲少男少女的愛情，生生死死隨人愿，什么都不怕。十多年過去了，奶油小生有點發福，下巴留著胡子茬，痞氣變成了匪氣，依然壞得恰到好處。只是杰克和露絲已經變成了《革命之路》上的一對平凡的中年怨偶。萊昂納多現在不再扮演夢中情人范兒的絕代小生，而是專攻西服有點發皺、脾氣有點暴躁、做牛做馬只為回家陪老婆的頹叔叔。從《革命之路》到《禁閉島》，再到即將在中國上映的《盜夢空間》，他在銀幕上一直都是中年危機著的老男人。

這是西方男人的愛情童話。從《奧德賽》開始就已經注定。男人，打敗怪獸、擺脫妖精、走遍千山萬水，目的只有一個——回家。而其實他并不知道要回的地方是夢境還是現實。神話里的男人，害怕回到家里物是人非，奧德賽看到自己的屋外擁擠著妻子的追求者，對日夜思念的女人的信心瞬間坍塌。他試探、猜疑，遙遠的荷馬給了人大團圓的結局，21世紀的故事卻不會如此順遂?？纯慈R昂納多演繹的“奧德賽”們，或者如同《禁閉島》一樣走向死亡，或者如同《盜夢空間》一樣擁抱現實卻失去愛情。

似乎現實對中年男人來說只剩一個關于“家”的幻境。導演給人的借口是，男人始終要承擔起某種責任，而這種責任與愛情無關?！侗I夢空間》的男主角，親手毀了自己與妻子多年經營的夢境，即使她在他心里從來沒有被埋葬抹平，無論在哪個維度，她的愛仍有余威。但是男人依然寧可玉碎地坍塌掉心中的一切，他說他要回“家”，在那里，他還有孩子們需要他來負責，哪怕那里已經沒有她。

所以，瑪麗昂·歌迪婭抹著紅嘴唇，打碎玻璃，坐在摩天高樓之上，乞求他跟她一起跳下去，他哭，他挽留，他眼看著女人跳下去，卻打死也說不出“You jump，I jump”的誓言來。因為這一次，他已經從杰克變成了湯姆，20歲少男的激情早就被時間磨平，他不會跳了。彼愛無岸，但是，中年杰克寧可給女人一腔熱淚而留在無愛的此岸，因為導演說了，他要回“家”。

夢，現實的救贖之旅

在這個超現實的故事中，人們可以隨意出入連環套似的各種夢境，無論夢主如何變更。然而，看完整部電影后人們會發現，其實真正在做夢的人只有兩個，失愛的大盜湯姆，和失去自我的少爺費舍爾。這兩個人，一個是丈夫和父親，一個是兒子，他們兩人共同代表了全部的男人。導演分配給了男人一個很好的人生任務——尋夢。

為了找尋一個只能在夢中才能得到的答案，好萊塢的電影工人編造了無數言語的迷宮，讓人走進去就找不到真實的邊際；道具與特效則負責建造起以現實為底本，卻又不可能存在于現實的夢境世界，人們在那里，可以把秒過成年；而電影里的盜夢團隊，則要身體力行地穿過高山與雪原，在豪華酒店里失重打斗、在懸崖邊突擊城堡迷宮，讓尋夢的人好去摧毀這夢境中的一切。

龐大商業帝國的繼承人費舍爾，在病榻旁侍奉垂危的父親，一絲不茍的西裝卻掩蓋不住他最脆弱迷茫的內心。他確定無疑地往前走著確定無疑的人生，然而他心里仍然需要知道，這條他不敢也不能懷疑的路，是否真的如此確定。他的敵人，讓盜夢團隊給了他答案。

以兒子的形象穿越三重夢境的空間，最后要在迷宮的最深處打開父親心中的保險柜，那里究竟掩藏著什么?導演讓他在最深的夢境中得到了答案。而這個答案，究竟是他心中的答案，還是父親留下的寶藏抑或盜夢團隊給他的謎團，在最深的夢中，這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兒子在懸崖邊上以命相搏得來了救贖。

而作為父親的形象完成了夢之旅的湯姆，在幫別人造夢的過程中也第一次深入了自己夢境的最底層，在那里，他親手摧毀了用過去的全部人生醞釀的迷思，他把自己從愛情里釋放，回歸到現實中迎接以父之名承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