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五則》令人尤念北京

5月28日，在保利劇院上演的林兆華全新話劇《老舍五則》，讓觀眾體味到了老舍作品中的五味雜陳。5個短小精悍的故事揭示了老北京社會的方方面面。

三道竹簾、兩桌多椅，竹簾的升降之間、燈影的流動之間，20世紀30年代北平的人事兒次第展開，至通到你我的心中。大導林兆華的舞美與燈光實在是精妙，簡潔寫意的舞臺、側臺對穿的光線，營造出肅殺凌厲的眼神。舞臺上雖未見得半點兒京腔京韻，但那環境、那氣氛，你便是走進了那個大時代，成了那營營眾生里的一個、成了那座上看官中的一人。

《柳家大院》是窮人之間的拆臺與擠兌，《也是三角》是盟兄弟的內心疏離與背叛，《斷魂槍》是對文化傳承的絕望與放棄，《上任》是黑白兩道的利用與傾軋，《兔》是梨園行的錢色交易。《老舍五則》——這是老舍先生筆下北平的平凡人生，也是老舍先生心中“不能說，說了會流淚”的北平。

京腔，老舍先生的原著是魂，改編的劇本是魄。原著中是場面氣氛的描寫，改編之后的對白保持了北平眾生相的個性，更是照應著今天這個時代。時空不同了，但理兒都是一個樣兒。《上任》是改編得最絕妙的一則，尤老二與老褚的一段對話痛快萬分。“昨天的匪興許就是今天的官，今天的官或許就是明天的匪。”“這今天的匪興許就是今天的官，這今天的官可未必不是明天的匪。”亂世出英雄，亂世也造就了這人吃人，賊喊捉賊的鬧劇。

京韻，只賴得演員得吐字身段了，劉佩琦和雷恪生都是一人多角，各不相同又個個兒見真功夫。劉佩琦一人四角——《柳家大院》里的算命的能說會道、《也是三角》里的孫占元義氣矛盾、《斷魂槍》里的沙子龍大義凜然、《兔》里的俞先生高傲氣質。雷恪生一人飾三角——《柳家大院》里的老王“文明人”嘴臉、《也是三角》里的李永和混世魔王相、《兔》里的楚總長色迷心竅的老鬼。兩位角兒在舞臺上一板一眼，一個走步一個身段，都精準極了。

小人物的眾生相，便得有小角色的襯托。戲里京腔京韻無處不在，孫寧的岔曲、高建民的三弦、左旭的京胡，那才是北平街頭巷尾的聲響。“碎炊、拽列子、磋磨、局氣、嘎雜……”你聽著便道是大柵欄兒走出來的老北京。

戲完了，北平這一遭也就走完了。如今的北京城，到處都是拆建的塵土飛揚。北京方言，現在大概都只能在胡同口，聽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們偶爾冒出一兩個詞來。都成了難舍的記憶，都成了珍貴的文物，究竟是活生生的生活被逼上了絕路，還是死沉沉的過去橫亙在大路上。看官們各自琢磨，心里頭亮堂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