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論視域下的童書出版與閱讀療法

　　所謂童書，指的是供兒童閱讀的圖書。但什么是兒童?年齡跨度有多大?目前中國與外國尚有區別。對于兒童年齡的界定，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為0－18歲。我國對于兒童的年齡目前未有明確界定，只是在法律上規定未滿18周歲為未成年人。在相關的文件和研究中，一般根據國際統一概念都將兒童年齡界定為0－18周歲。據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統計結果，中國18周歲以下的兒童人口數約為3.46億。
　　據報道，目前，我國兒童人口已達4億之多，占全國人口的四分之一，是一個龐大的群體。在兒童成長過程中，每個人都會遇到成長的煩惱和危機，如身體殘疾和病痛；自然災害或意外造成的失去親人、家園；與家人或周圍的伙伴、同學發生矛盾沖突、學習遇到困難和挫折等等，由此而產生自卑、恐懼、焦慮、害怕、憤怒、難過、悲傷、思念、寂寞、緊張等認知偏差和心理困擾，有的甚至會采取采取極端的行為。
　　社會的變遷和轉型，對于兒童群體的身心成長影響巨大，如伴隨計劃生育政策實施、應試教育制度、日漸增多的父母離異、農村剩余勞動力涌向城市而出現的獨生子女、厭學兒童、留守兒童、單親家庭兒童心理問題和不良行為，令人擔憂。
　　近兩年，全國各種親子工作坊和兒童心理咨詢機構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便是這種社會訴求的迫切反映。由于高額的心理咨詢費用不是人人都能承擔，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接受心理治療的只有少數。在目前社會心理干預和救助機制尚不完善的情況下，閱讀療法是可以幫助兒童正確面對這些情緒困擾或心理問題的有效途徑之一。
　　
　　國內外兒童閱讀療法及其研究概況
　　
　　“閱讀療法”(Bibliotherapv或者reading thempy)是指通過一定的指導閱讀，糾正閱讀者的認知偏差，改變、調整其心理狀態和行為方式，以達到治療目的的一種方法。reading therapv是英國的用法，美國學界則習慣用Bib—liotherapv，王波在《閱讀療法》第3－13頁中對兩者的區別做了辨析。由于Bib－liotllerapv在漢語中常被譯為書目和目錄學，而閱讀療法不僅僅局限于書，還應包括非書讀物，因此他認為，相對來說用reading therapv比較好，涵蓋面廣。它分為兩種：1.發展閱讀療法。通過醫生或其他非醫學人士如圖書館工作人員所建議的讀物，調整閱讀者的不良心理狀態，協助解決其思想、情緒和心理等方面的某些問題。發展閱讀療法，相當于中醫里所說的“治未病”，屬于日常養生保健的范疇。2.臨床閱讀療法。在實際的心理或生理疾病治療中，資格醫生把圖書作為精神藥物，以閱讀作為輔助治療的手段，納入到治療方案中，配合其他常規治療。臨床閱讀療法也相當于中醫里的“治已病”。閱讀療法的原理比較多，從發生學原理、心理學原理、生理學原理、心理生理學原理等不同的學科和角度對閱讀治療的現象進行觀照，都可以作出合理的解釋。其中，從心理學原理作出的解釋可能更容易喚起個人的閱讀體驗。按照心理學的原理，閱讀療法的作用機理可以歸納為認同、凈化和領悟。閱讀者在閱讀治療時一般要經歷認同一比較和省察一投射一凈化一領悟一模擬與應用這樣幾個階段和心理歷程。認同的基礎是共鳴，是建立在文本基礎上的讀者與作者或與文本內容而產生的心靈共振與感應。投射與凈化是一個讀者清空和放下的心理過程。領悟是一個跳躍，模擬應用則是自我的重建。實踐證明，透過閱讀，可以滋潤心靈、洗滌痛苦，重新認識與接納世界，從而達到療愈的效果。可以說，我們大多數人都自覺或不自覺地利用過閱讀療法，有過閱讀療愈的體驗。其實，閱讀的保健和治療作用，人們很早已經認識到。古代埃及有一個圖書館，其正門上方就鐫刻著“醫治靈魂的良藥”幾個字；中國漢代的學者、編輯家劉向說：“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清代的漲潮則更直接說“書本草”，也即“書藥”。但真正把閱讀納入醫療衛生體系，作為一種輔助療法進行學術研究和臨床應用則肇始于西方。
　　
　　國外閱讀療法始于20世紀初，50－70年代西方各國理論與實務研究進入高潮，目前以美、英、俄國成就最大。其面向兒童的閱療研究有一個特點，即重視書目推薦。針對兒童成長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種問題開列書目，指導閱讀，如《關于家庭的故事》《心飛輪椅外：書和殘疾兒童》，其內容就包括繼父母、收養、孤兒、殘疾等主題，方便有需要的人按照書目對癥撿“藥”。選書是閱讀療法實務中的關鍵一環，因此選書的原則和標準研究很活躍，書目正是這些研究的成果體現。此外，不少論文和專著如《閱讀療法——幫助兒童的臨床應用》《閱讀療法文獻源》《醫院圖書館和閱讀療法：一種閱讀療法》等，對閱讀療法的適用性、治療方法、實施步驟和效果評估作了較為深入研究。國外閱讀療法研究雖然眾多，但成果及研究者集中在醫學和圖書館界，其他學科視角的成果鮮見。中國臺灣在20世紀80年代也開始關注閱讀療法，如學者王萬清于1999年出版的專著《讀書治療》一書中，對怎樣選擇兒童讀物，每類讀物的特點，各年級兒童的特點，治療的技巧、方案和效果評估有比較詳細的論述。還有一些論文，如《讀書治療對于國小低自尊兒童之個案輔導研究》《一個情緒困擾兒童在讀書治療中的改變歷程研究》《九二一災區學童于讀書治療中之心理歷程及其對死亡態度之詮釋》等，主要對閱讀療法進行了實證研究。這些實務、實證研究為閱讀療法的推廣操作提供了方法、范本和經驗。中國大陸的閱讀療法研究起步于20世紀末21世紀初，專著有北京大學圖書館王波所著的《閱讀療法》、廣東中醫藥大學丘鴻鐘編著的《閱讀療法原理》叢書等，論文有沈固朝的《圖書也能治病》《西方對圖書治療的作用及其機制的探討》、王波的《《斯多雅哲學——值得重視的閱讀療法良藥》《圖書館功能的拓展——談閱讀療法》等。這些專著和論文對國內外閱讀療法的理論、應用等多方面進行了介紹和探討。其中，王波的《閱讀療法》一書，在系統性、理論性、實證性、本土化方面將國內閱讀療法研究推進了一大步。作者對國外兒童閱讀療法理論與實務的全面評述，特別是對美、英閱讀療法與出版關系之介紹、對閱讀療法本土化的思考都對我們都有啟發，是閱讀療法具有代表性的著作。由于國內研究起步晚、時間短，面向兒童的專門研究比較少；實證研究薄弱，實務研究不足。而且，從作者及成果載體來看，國內的研究主要在圖書館學界，教育界和醫學界有一些，而出版界至今尚未見，這對一個多學科交叉的新學科發展當然不利。
　　心理學研究表明，童年時期對情緒、情感的認知以及對自我情緒的協調和管理能力，將影響其一生。現代社會普遍而又突出存在的許多問題，其實都可以歸結為人的心理問題，而根子卻在于兒童時期缺乏科學引導和培養。震驚全國的云南大學學生馬加爵殘殺同學案、中國政法大學學生付成勵弒師案等，都是典型的例子。兒童時期是人格塑造、情商培養的最佳時機。如果能夠在兒童時期通過有引導的閱讀，培養他們正確管理情緒的能力，提高情商，形成健全的心理和人格，可以大大降低日后發生心理疾病的幾率。閱讀療法所用的材料包括紙媒及多媒體視聽文獻，兒童群體尤其是低幼兒童，適合以紙媒圖書為主。
　　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原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歷次國民閱讀調查報告均顯示，18周歲以下未成年人圖書閱讀率遠遠高于其他人群的閱讀率。以2009年調查結果為例：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閱讀率為81.4％，其中，0～8周歲人群閱讀率為72.3％，9～13周歲人群閱讀率為93.5％。因此，在兒童群體開展閱讀療法，基礎好，可操作性強。而且，采用閱讀療法相對于其他的治療方式具有不可比擬的優勢。首先，出版通過先進的復制技術化身千萬，能夠最大限度地使兒童受惠。其次，它經濟、方便。再次，由于其具有“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特點，是兒童樂于接受的一種自療方式。因此，其潛力巨大，有廣闊的發展前景。
　　國外如美國，越來越多的童書出版商對閱讀療法投入了關注，對他們而言，如果一本書出版后即被各種各樣的閱讀療法書目收入，那就意味著這本書的人氣將迅速增長，離暢銷就不遠了。國外閱讀療法先進的國家成功經驗告訴我們，閱讀療法可為出版企業創造市場、開辟市場。
　　
　　以出版為核心的閱讀療法思考
　　
　　系統論創立者貝塔朗菲在他的《一般系統論——基礎、發展和應用》一書中認為：系統為相互作用著的若干要素的復合體。其中有三項是普遍的本質的東西：一是系統的整體性；二是系統由著相互作用和相互依存的要素所組成；三是系統受環境影響和干擾，和環境相互發生作用。筆者認為，兒童閱讀療法便可以視為一個由多學科交叉的網鏈系統。
　　此網鏈系統圖反映的意義，有以下幾方面的內容——
　　1.以出版為核心的視角；
　　2.出版與其他要素之間雙向互動關系；
　　3.系統要素之間彼此聯系；
　　4.出版透過其他要素作用于兒童閱讀療法；
　　5.出版整合網鏈系統要素力量作用于兒童閱讀療法。
　　客觀地說，相對于圖書館、家庭和學校，出版業離兒童讀者的距離不是那么直接。作為一個生產企業，它的產品價值要體現出來，最終要透過上述要素逐層滲透。因此，要想突出出版企業在閱讀療法價值鏈系統的核心地位，就必須越位，只有越位才能出眾。要讓人們知道，我生產圖書，但我不僅僅生產圖書……出版者應該傳遞給閱讀療法網鏈系統中其他要素的價值是，圍繞出版具有閱療價值的產品，提升產品的內涵和附加值，由產品價值的提升而使對方的價值得到提升。這樣，才能超越單純的圖書供應商身份，與上下游不再是簡單的交易關系。換句話說，在這個過程中，出版企業必須像經營產品一樣經營兒童閱讀療法價值鏈，運用SCM(供應鏈管理)，CRM(客戶關系管理)，PRM(伙伴關系管理)等營銷工具，整合兒童閱讀療法價值鏈上各要素的力量，不僅僅為社會提供一種產品、牽動一個市場，使具有閱療價值產品板塊成為新的經濟增長點，更重要的是，提供能夠涵養、滋潤兒童身心的“書藥方”，最終在共同成長中擴大自己，創造多贏。
　　值得一提的是，圖書館學在這方面已經走在我們前面。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臺灣大學圖書資訊學系陳書梅副教授等迅速發起和組織出版界、心理學界、閱讀研究者、圖書館學界的30多位專家，編寫出版了《兒童情緒療愈繪本解題書目》一書贈送給災區。該書收入了50本圖書，分為情緒、家園、兒童形象、生命歷程、人際關系、生活等6大主題，涵蓋了21個心理困擾面向，每本書的介紹包含書目資料與簡介等基本概況，對災區兒童的心理創痛療愈具有重要的意義。該專題書目的出版，顯示出中國臺灣地區在兒童閱讀療法研究方面整合各方力量的自覺。
　　受到該書的啟發，廣東東莞圖書館緊隨其后編制了《兒童繪本導讀書目——心理成長系列》。“在天災人禍頻仍的災難社會中，圖書館除了可以提供知性的閱讀素材外，更可提供社會大眾具有情緒療愈效用的圖書信息資源，從而能充分發揮圖書館的社會功能與善盡圖書館的社會責任，亦更能顯現圖書館館員的人文關懷精神。”筆者認為，陳書梅的這番話，對于出版者來講，同樣是適用的。
　　在閱讀療法系統中，出版者如何充分發揮自己的社會功能，盡自己的社會責任，體現人文關懷呢?具體地講主要有以下幾點——
　　1.編制閱療書目。這涉及評估標準和原則問題，我們可以借鑒國外有關的經驗，組織各個方面的專家學者，尤其是兒童心理學、醫學、教育學、圖書館學方面的力量，成立閱讀療法書目推薦委員會，挖掘、評估、甄選現有童書的閱療價值，編制成書目，并向社會推薦閱讀。
　　2.開發閱療產品。整合系統各方力量，針對兒童不同成長階段的心理特點和常見的問題開發選題，有的放矢地生產，免卻人們花費時間尋找，療效也可能更確切。
　　3.譯介國外有關閱讀療法理論與實務的研究成果，引進出版國外具有閱疔價值的童書及相關產品。國外開展閱讀療法的歷史長，閱讀療法理論和實務研究都比較成熟，相關的閱療產品也很多，我們不妨實行拿來主義，組織相關的學者和專家翻譯，有計劃地出版。
　　4.與閱療系統的要素——學校、圖書館、家庭等加強合作，積極促進學校、圖書館、家庭開展兒童閱讀療法活動。在以往的兒童閱讀推廣活動中，看似熱鬧，卻沒有真正做到把閱讀推廣視為一個生態系統和價值鏈，遵循系統和價值鏈互相依存、影響、制約等客觀規律，尤其是涉及各方利益時更明顯，筆者曾專門撰文進行過論述。對此，兒童閱讀療法系統應引以為鑒。
　　5.創建閱讀療法網站或博客。在數字化環境下，利用網絡優勢，建立專門的網站(博客)，宣傳推廣閱讀療法，包括對閱讀療法理論及實務研究成果的介紹，如具體的操作方法、效果評估、書目推薦、閱讀指導等。總之，盡可能地為有特定心理需要的兒童或家長、從事閱讀治療的相關人員、學校老師等提供閱療資源和服務，把網站和博客作為一個宣傳推廣閱讀療法的窗口、與讀者互動交流閱療效果的窗口、出版信息收集和觀察的窗口。如果這樣的網站或博客多了，而且能夠進一步細分的話，相信自然能夠推動閱讀療法的發展。同時，讀者閱讀博客(網站)的本身也是一種閱療。
　　6.組織讀書會。可以與閱讀療法價值鏈上的某些或某個節點成員合作，組織具有同樣問題的兒童或家長就某一本書開展閱讀活動。國外以及中國臺灣地區在這方面已經形成了一套比較成熟運作模式，值得借鑒。南京師范大學教師萬宇以南京釣魚臺小學作為實驗基地，在如何構建團體、選擇適宜的閱讀材料等方面積累了一些具體的操作經驗，值得我們關注。此外，筆者認為，親子讀書會也是兒童閱讀療法不可分割的部分。因為，家長(家庭)作為閱療系統和價值鏈的要素之一，是出版者要重點經營的對象，通過影響家長進而影響孩子，是系統視域和價值鏈意識的具體體現。在廣東，著名的孫瑞雪教育機構就以其屬下的幼兒園和小學作為平臺，經常性地組織親子讀書會。比如以孫瑞雪著的《完整的成長》《愛與自由》等書作為閱讀的文本，采用機構編輯人員導讀、家長角色扮演、最后大家分享的模式，效果極好。通過該讀書會，家長對孩子成長教育中的許多認知和行為偏差能夠得到明顯的糾正。筆者曾參加過他們的活動，對此深有體會。如果家長在閱讀療法中嘗到了甜頭，那么，在孩子成長過程遇到問題時自然也會采用閱讀療法。讀書會屬于團體性治療的形式，從效果和受惠面來看，都很值得提倡。
　　以上6個方面，是筆者站在出版的角度，將閱讀療法置于系統論視域下進行的一些思考。目前，國內閱讀療法尚處于初級階段，當務之急，是大力開展閱讀療法的實務，并采用問卷、訪談等專業調查方法，量表統計比照方法等，對兒童常見問題尤其是心理問題進行閱療效果實證研究，在實證的基礎上，推動閱讀療法的理論與本土化的研究。對此，出版者應有所為。此外，需要特別強調的一點是，閱療產品的特殊性對出版者尤其是具體產品的編輯提出了相應的素質要求，它包括：1.掌握閱讀療法的專業理論知識，如閱讀療法的治療原理、治療機制、治療方式、方法、效果評估等。2.心理學知識，尤其是兒童心理學的相關知識，如果參加過一些兒童教育和咨詢的培訓班更好。3.較高的文學素養。國外閱讀療法的研究表明，文學作品具有很好的療效。閱療圖書的編輯素質，對產品的質量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這點不用多說。
　　
　　結語
　　
　　社會的快速發展雖然給我們帶來了物質的豐富，卻不能夠保障我們的身心健康，兒童心理和行為問題越來越普遍就是一個說明，這也為閱讀療法提供了發揮作用的空間。一個多學科交叉的新學科需要從事研究者來自不同的學科，僅有圖書館和醫學界的人員是不夠的，出版者應敏感地抓住這一時代的機遇，積極參與其中，責任的擔當與利益的獲得是相輔相成的。可以說，閱療圖書所顯示的已經不是某個生產者的能力，而是體現參與這本書生產的整個產業鏈的水平。同時，科技進步將繼續加深業內分工，市場競爭和消費者不斷提升的要求，也使得業內合作更加重要。所以，在這種背景下，無論你是專業兒童出版商還是非專業兒童出版商，誰具有好的產業資源整合能力，誰就有無可爭辯的競爭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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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陳書梅，致2010華夏閱讀論壇江陰研討會的信[M]，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