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文雖然題為“荒野迷失(Wilderness Obsession)”,實際上講的是美國城市缺乏像古代西方文明的發祥地——地中海沿岸以及現代歐洲城市的宜居性。作者把其背后的原因主要歸結為三個:一、興起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的環境保護運動僅關注對大自然(即文中所謂的“荒野”[wilderness])的保護(cult of the wild),而人類自身的棲息地卻成為該運動的犧牲品。這很像美國乃至整個西方的女權運動(Feminist Movement)。與之相伴隨的反女權運動(Anti-feminist Movement)認為,女權運動已發展到了一個為女性尋求優越于男性地位的極端,也就是說男性已成為該運動的犧牲品。二、美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即人人對自家財產擁有神圣的“主權”,不容外界(包括政府)指手畫腳,橫加干涉。三,缺乏像古代社會及歐洲那樣的宗教信條或法律法令的約束。因此,美國城市的規劃者很難在城市面貌上有所作為,只能隨其自然生長(randomization of the American city)。由此便產生了以下“災難”(作者說了“狠話”:美國城市的垃圾化(trashing of American cityl):對人類棲息地的肆意破壞(vandalization of the habitats of people),忽視城市建設及其美觀營造(癥狀如美國城市無限擴張[Amerman sprawl],充斥著損毀城市面貌的各種人為設施[城市成為了商業的工具而非棲息的家園]),不再把城市看作是神圣之所與共同家園來建設保護。作者最后表達了以下愿望:但愿美國人在動物棲息地與人類棲息地的宜居上平均用力,互不偏廢。
以上論題論點讓我不禁聯想起確立于20世紀70年代的生態倫理學,它研究的是人與自然之間倫理關系的生態道德哲學,分為人類中心主義和非人類中心主義兩大學派。人類中心主義學派持一種人類高于一切生物的觀點:而非人類中心主義學派則打破了傳統倫理學的研究界限,在批判人類中心主義的同時,將道德關懷的范圍從人類社會擴展到了自然界以及自然界中的所有自然存在物。其中,非人類中心主義是生態倫理學研究的主流學派。我想,選文作者強調城市的環境保護以及生活在城市的人類的宜居,顯然是對當今十分流行的“非人類中心生態倫理學”的反駁,為人類中心主義的環境觀搖旗吶喊。生態倫理及環境保護要以人為本,這在我看來無可厚非,因為人是自然生態的一部分或重要內容,而且環境正是一種圍繞著人群的空間。在環境生態問題上,我們可以仰望天空,抒發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之情,但我們畢竟要腳踏實地,不能舍近求遠。
為了說明美國在城市環境建設保護方面的困境,選文作者主要從以下幾方面進行闡述。
首先,把荒野保護與城市建設對立起來,甚至認為后者的不利完全由前者造成,這未必說得通。大家都知道,荒野屬于自然,而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關心保護自然就是關心人類自己,城市為人而建,因此,以上各種關系應該互為協調而非對抗。就以美國環保運動先驅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的自然保護主義思想為例。其《瓦爾登湖》(Walden)向世人展示的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可能性,并希望以此對抗物質主義對人的精神侵蝕和工業文明、商業社會對自然的摧殘。原文作者予以詬病的城市痼疾——市區無限度雜亂地向外擴張以及各種交通住宅商業設施破壞環境美等等,在我看來正是無節制地追求經濟發展與沉溺于消費文化的必然結果,與美國人的“荒野迷失”并無本質聯系,而梭羅的“只有在荒野中才能保全整個世界”的疾呼也許才是其治本的良藥。
其次,美國與歐洲的自然觀、城市觀不同。美國人重視荒野農村,而歐洲人重視城市集鎮,這更多的是由它們各自的歷史與環境決定的。歐洲有數千年的歷史,其歷史遺跡與文化遺產眾多,而這些大多集中在城市集鎮里,因此,他們傳統上更重視城市的規劃與保護,各種法律法令也多。而美國建國迄今才兩百多年,即便算上英國人乘“五月花(Mayflower)”號船上岸殖民的時間,也不過是四百余年的歷史,沒有歐洲城市里的那種眾多的文化遺產與保護責任,倒是廣袤的鄉村荒野成為了特色。19和20世紀的美國文學有很多作品反映美國人拓荒與征服自然等英雄壯舉。傳統上,似乎英、法等歐洲國家的文化人、名人都來自倫敦、巴黎這些大城市,如果是來自外省,就會自覺矮人一等,或被稱為鄉巴佬。美國人一般并不以來自紐約、華盛頓特區為榮。相反,他們常會驕傲地說自己來自哪個小鎮甚至鄉村,據說美國總統候選人如果出身城市就很難當選,因為在他們看來,大城市也許代表“勢利(snobbishness)”,而只有數千人口的小鎮鄉村才更“純真”。因此,美國人習慣上把城市當作鄉村來建設,比較隨心所欲,少有拘謹與清規戒律。
最后,美國尊重個人對私有財產的充分支配權,盡量避免政府對居民住所及生活方式的行政介入,可并非沒有制訂保證人類生存環境以及規范城市生存空間的法律法規。例如,早在上世紀70年代,美國就有《國際環境政策法案》、《清新空氣法案》、《干凈水法案》等,90年代,為了在制度上、法律上保證城市貧富人群在自然環境、生存空間上的平等,聯邦政府設立了“生態正義局”,簽署了《生態正義法案》,國會還通過了《平等環境權利法案》等。
總之,不管是在荒野還是城市的生態環境問題上,人類中心主義與非人類中心主義,過分強調一方的價值都會導致走極端,因為荒野與人類棲息地之間的關系是唇亡齒寒,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對于美國來說,比較理性的態度應該是一方面盡量保護美國本土自然環境的魅力,另一方面在保證尊重個人私人空間支配權傳統的同時,充分認識到保護城市環境的價值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