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聽到一位患有“非典”的香港心臟科醫生談起他的感受。因為病情突變,他住進了醫院的“深切治療部”。“深切治療”這個詞,大陸少用,估計那意思是病情篤重,需要更深入的治療和更關切的照料。詞是溫煦的,但縫隙間掩藏著兇氣,還是幽幽地散了出來。醫生脫險后接受采訪,記者問,一個人孤獨地住在病房里,想了些什么?醫生沉吟了一會兒說,想的最多的是,要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和一般的事分開,先做那些重要的事情。記者當然追問,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呢?醫生答,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我聽了以后,愣了很久。醫生傳達和重復了一個直白到簡陋的真理——事情是可以排順序的。生死邊緣,回眸一望,常常發現玉石俱焚、魚龍混雜,重要的事被疏漏了,不重要的事卻被無限放大。
幾天后,我又見到一位腳夫老人。大家熟悉的陜北民歌《趕牲靈》,就是腳夫們走溝穿壑在高原上吼出的。他說“活著做遍,死了無怨”。意思是人活著的時候,把你想做的事都做了,就一生完滿,活的夠本,可以安然死了。
醫生是留洋博士,腳夫滿面黃塵蒼涼。不同層面的人,異曲同工的話,于是在突如其來的瘟疫背后,就有了哲學的味道。
人生有涯,即使沒有“非典”襲擾,生命也必有大限?;钪褪且粋€向著死亡的存在,由于有鐵閘似的死亡矗立在深邃的盡頭,便使我們的生命顯出異樣的美麗和時不我待的緊迫。人是脆弱的,種種意外的蟄伏,使得能上天入地能讓電腦每秒鐘運算若干億次的現代人,卻無法估算出每人大限到來的時刻。面對永恒困境,只剩下一個可行的方法,就是把那些我們以為最重要的事,抓緊做完。簡言之,你要給生命排一個序。
什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呢?夜深人靜月朗星稀之時,每個人心平氣和地想想:也許是事業有成,也許是周游世界,也許是孝順父母,也許是舍己為人,也許是永遠探索,也許是安分守己……我相信每個人都會得出自己的答案。
尋找最重要的事情,其實就是尋找生命的價值——它是我們立下的宏愿,是你選定的主牌。有了它,一應事物的順序就排出來了。現代人陷入日常的忙碌,無數細小而瑣碎的事件,繚亂了我們的雙眼,模糊了我們的視線,凝滯了我們的腳步,壅塞了我們的襟懷……
靜候花開/蔡曉雅
曾養過一株曇花。
每逢花期,家人便會搬來凳子圍在、它周圍安靜地觀察,期待其綻放的艷人的瞬間。那時自己年幼,耐不住性子,往往是等不到子夜便會沉沉睡去,那花卻又總在凌晨光景展顏,煞是懊惱。
又一年花期,仍是未待花開便睡眼朦朧,半夜偶然驚醒。
施施然睜眼,見到了滿室芳華,驚然,不敢再眨眼,怕眼前景在瞬間逝去。
不多時花瓣便慢慢合攏凋零,似乎并無太大遺憾感傷。
自己煞費苦心強忍睡意守候那一朵花開,終于了了愿,卻嘆美太短暫。
可是誰曾又說:最美的不是終點,而是沿路的風景。
一如世上,很多人在尋找生存的意義,很多人在向成功的巔峰攀登,很多人在忙忙碌碌、匆匆前行。那些光芒四射如同神祗一般存在的人的背后,其實是誰也看不到的艱辛孤獨。如果成功,如果名利,如果光芒必要付出這樣的代價,那么我寧愿安逸地享受自己追逐的過程,不計較那成敗得失。
我寧愿我的人生沒有波瀾壯闊,只要有涓涓細水長流,和那溫暖的陽光,和煦的風。
靜候花開時的心境,其實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靜謐、安詳,帶著些許的雀躍,夏夜的風吹過,微涼??v然親眼見到綻放會深感滿足,但我深信絕不如偶爾發現的美麗來的動魂心魄。那些不期然遇見的翩躚流轉的花的精魂令我沉醉不已,哪怕瞬間也足以。
不久前我們還在操場上奔跑著張揚地揮霍著自己的青春;
不久前我們好像還在迎接那昏天暗地的中考,沒日沒夜地趕習題;
不久前我們還互相流著淚相互道著別離,而這一別,卻真的沒再見。
那樣的心情,我們都還能記得么。
很多人一生都在迷茫生存的意義。現在才知,意義就在于我們殷實地努力的過程,然后在過程中不期然而遇見的美,短暫卻足夠溫暖記憶的美。如果逝去的時光中能擁有這樣的美,便是人生的極致。如曇花,一現可傾城。
聽,心中有一朵花正在悄悄綻放,生機盎然的,包容了整個心窩,濕了眼角,卻暖了青春的記